以至于朋友都不能同处

-----正文-----

当晚张清与徐竞波进行了会晤。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旧情人，他们俩彼此也是从小到大的同学，按理说随便扔下哪两个都不该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

可是张清讨厌徐竞波，徐竞波也不像之前跟我回忆过去那么善良了，他一见到张清就犯恶心。

“真受不了，还那么娘们唧唧的”

“我就说他在北京不可能干好事”

他们都觉得对方会把我带坏，虽然是不同方向的。我陪笑陪得最后都有点贱了。我甚至都有点想徐东，起码烦人也算是调和气氛。徐东最近早出晚归，不知道什么想法。我后来回忆，他的死从现在开始已有了预兆。

“记得初中那英语老师吗？姓黄，她去年走的”我想用死亡来拉近彼此的距离。张清说，知道，我还去上礼了，买了一个花圈，给了五十块钱。

徐竞波说她不四十多岁吗？死这么早？

“癌症吧听说是”

说完又没有话了。歇了灯，徐竞波回屋去睡觉，听说张清和我挤一床便一脸反感，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我和张清的关系，我没说过，他也没问过。

“你现在到底做什么工作？”张清躺床上问我。

“到各个胡同送货”

“送什么货？”

“人家想要什么却没空，我去买，帮跑腿的”

他根本不信。

我说你爱信不信，管不着我。

他立刻换了张脸，忧愁地说我怕你有危险……我在家睡觉梦到你剃了个和尚头，手上脚上都挂着镣，还跟我说，张清，以后替我照看爸妈，反正你也没爸，就把我爸当你爸孝顺吧，奥不行，你还有妈呢，那我妈咋办？算了，你就还当大姑姑父孝敬，他们一直都对你还不赖吧…………

我说，花里胡哨的，这不就入大狱吗？

我搂过他的腰，手伸进去把他衣服掀了，边摸边说，想我吗？

他说我才不想你，我来北京也不是为了你。我把他拖过来骑身底下亲，一边在他耳边问“一点都不想？”

他反抗了几下，压低声音说“我不要在这，会让别人听见”

我一想，这房子的隔断比纸还薄，的确不该这样，可是又不想放弃，我便一直拱着他，“那你能忍着不出声吗”

他推着我，把脸绕开，“不不不不，不行”

“结巴还没好呢？我记得那阵子已经怪利索了”

“本来就已经好了，你不招我就没事儿”

“奥，全赖我”

“本来就赖你……李业，你到底对我什么意思？”

他突然摆出这话题，着实让我脑袋一空。但一个人在主动提问时，往往内心都已经有了答案。那么他想要什么呢？

“为什么问这个”

张清扣着手心，像是里头有理清思绪的秘籍。他说，我以为咱们当初散伙就完了，说实话，也没想到真能在北京见到你，我只当是老乡叙叙旧也好，可是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继续处这样的关系，我就不陪着了……

这种关系，是哪种关系？我可以想，但却觉得很麻烦因而不愿去想。我只是在盘算，有他好？还是没他好？或者是和别人更好？

“张清，你只能喜欢男人吗？还是只能喜欢我？”

张清被问住了，局面立刻发生逆转，他紧张又羞愧，孱弱地说，我只能喜欢男人。可是……

“那就好。其实你看，我也没什么好的，不长记性也不求上进，你好好干，将来过的比我强，给你妈争光”

张清瞪大眼睛看我，嘴唇发白，几乎像个死人。这不是他要的问题的结果吗？可是他看起来还是深受打击。

贫穷、死亡、饥饿、疾病，每一种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人绝望，更何况它们相伴相成着贯穿他的生命，可是他还是梗啾啾的，就算被人把他嚼碎，骨头渣子也不好咽。

张清再也没找过我。

后来在监狱，张清再来看我，穿了一身西装，带个眼镜，文质彬彬的，让我思绪万千。死缓，改无期。监狱从北京换到河北，再换到江苏，离家越来越近了。这其中张清和三姐夫一定帮了不少忙。

隔着铁栏，他跟我说徐竞波逃跑之前去找过他，问他凭什么过得人模狗样的？

我很诧异，没想到徐竞波会说这样的话。

张清说，我从小就知道他，他见不得别人好，不如他的他要欺负，比他强的他就要给拖下水。你被他害了。

我说，有部分坏事是我俩一起做的，没有谁害谁。

张清说，李业你真傻。连我都能耍你。

“你耍我什么”

张清说，我每次觉得快过不下去的时候，都会跑去找你，从小就这样，刚开始我只想将来能过得跟你一样就好了，后来我想你要是我的就好了，再后来我想，一定要比你过的强。我知道你贩毒，村里都传开了，也知道你吸毒，但没有劝你，我看着你越过越好，但知道那都是表面，你在走下坡路，终有到头的一天，还有徐竞波他们。而我在走上坡路，我们的人生会发生变化的，我始终坚信。我不可能再被你们踩在脚下了，我会挺直腰杆堂堂正正。

我说奥。

张清说，你怎么不生气？

我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现在过得好，我过得也不差。

张清气急败坏地说，蹲监狱还叫不差？

我说，不差，我每天都劳动，看书，还学会了裁缝，还交了新朋友。

张清斯文的脸扭曲成了面具，他愤怒不已，“监狱里能有什么朋友？”

我说，跟你一样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