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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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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创作土壤

-----正文-----

看到这里,我对老三这个人物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情。似乎我不认识他但却了解他,以至于我再看向十六七上八下的身影,都产生了某种相依为命的亲近感。他正翻箱倒柜着寻找作案工具,而明其一睡得像只入秋的蚂蚱,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动静,也很快被酒气和浓郁的夜晚吞咽。

我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感到嗓子一阵拉扯,扁桃体几乎黏在一起导致每每牵动喉头都像从活鸡身上拔毛,从活鱼皮上刺鳞,非得见点血不可。

“十六?”

十六双手还在大箱子里紧捣腾,听了我的话把脑袋转过来 “啊?”

——你本该.....是如何的?

十六想了一想,两只薄耳朵微微颤动,在灯光下显得透明,我几乎能隔着洁白的脆骨支架看见他身后的墙。

——我本该要死了。日本人来了,杀死了好多人........我本该是在里面的。

——老三呢?

——嗯.......三爷....去英国了。原先要去日本的,但是您不知道日本鬼子多坏,把咱北京城占了,胡同口都有人拿枪看着,出去进来都要喊皇军。我们在铺子里等了一个月打算坐火车南下,谁知道日本人说来就来了。从卢沟桥那头进来的,晚上我们还睡着,听见外面挨家挨户砸门。三爷说不用怕,他就去开门.......

农历五月。北京热天刚来,晚上还算凉爽。伴着皎洁月光和几声鸡鸣,一行绿色的军队,其中囊括坦克,步兵,汽车……神情诡异地走进北京大街。动作带有表演性质的规范,即使街上空无一人。不多时,队伍有些挫败,活像某个小孩在学校拿了满分回家却没人夸的那种沮丧。何谓小孩,就是容易耐不住性,稍有不如意就急头白脸没有人样。所以他们开始挨家挨户砸门,从这一刻起,北京就再也无法入睡。

老三设想过很多种情形,却独独忽略了这个最致命的外界因素。店里被砸得乱七八糟,他都不在乎,但着实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日本人打进来是迟早的,这个可视条件简直是土木考卷最后的加分题,他却没有抓住。竟然任由那个人将此作为新的拐点,把他和所有人送上了菜市口的断头台。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逃亡计划被一个久居在眼皮底下的铜钉戳破,这让老三非常愤怒。

他本以为趁着莲花之死一举夺来主导权,离开金家只不过是第一次胜利。那日他本该坐在柜台前检查账本,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火花——去买票。声音很小,很微弱,但他当机立断紧紧地抓住不放,与此同时他的大脑突然爆炸似地闪烁着无数画面,是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的未来。像一位久经沙场的魁梧战士拖拽着他往妓/女的怀里送。两方思维的征战犹如山洪对马厩,那个弱小的声音几乎没有战胜的可能。他能清晰地记得那两扇雕花木门,距离自己不过三米,而他走了十分钟,每一步都必须用尽全力,每一秒都有无数声吼叫,他听见他妈在喊——泰之,泰之不要走。还有十六在喊——三爷三爷不要走。‍‌‌‍诱‍‎‌惑‌‍‌,纤细的腰肢,柔软的嘴唇,山峦与积雪的相连,老三走得大汗淋漓,只有拼命地闭着眼睛不去想不去听,因为那个即将熄灭的火苗告诉他——不离开,都会死。

杀了自己,才能获得新生。

日本人进城后,出入就尤为困难。不过老三会日语,被拉去在警署给日本人做翻译。他拿到了几张票。分别是——船票,火车票,以及,电影票。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因为刚经历过劫难,人心惶惶,他心里很清楚那个人对此有多兴奋。不幸从来都是创作的土壤,几乎不用施肥,遍地的故事都能自我生长长出硕果累累。他一定激动地双手颤抖两腿夹不住,丰盈的文字像天赋异禀的奶娘的乳汁,几乎不需要挤压就能源源不断流到他的嘴里,滴落在他的笔下。他一定身材矮小,四肢不发达,眼睛却硕大无比。在他童年时,多数人会因此施加同情与怜爱,然而当他长大成年,在经历过许多后依旧一事无成,除了不合时宜地拽些繁缛生涩的遣词以及令人尴尬地见缝下蛆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优点。自诩不凡的态度尤其令人生厌,直接扒掉了旁人对他的最后施舍。你错过了日本军炮轰沈阳北大营占领沈阳一定悔得彻夜难眠吧。没有寡廉鲜耻地尽情抹黑溥仪让你失去了许多关注吧。走马灯式的官佞权宦,过眼云氏的列强帝国,个个诲淫诲盗粉墨登场在巍巍中华大地上为虎作伥,这些鲜血染红的土壤对你来说是否是济济养分!我为他人做手中傀儡,让你享受着运筹帷幄的高/潮,恶心至极!

什么刺激眼球就能为此赴汤蹈火,未曾度德量力以致泯灭人性,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即创造出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人。亦或者,竟然妄图掌控他人?

老三拼命地在烛光下书写着心中每一丝微弱的光,并像撕开伤口一样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将其不断放大,再放大。简直是在用鲜血做蜡油,心脏为烛心,进行着某种负石赴河的献祭。

如果纸是身体,笔就是性/器。每一个字的书写都该极其‌‍‎私‍‌‎‍‎密‌‌‎且隆重。他不甘心,竟由这样的人来书写他,来决定他,来命令他。

他想,我是爱新觉罗氏王爷,你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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