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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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了事之后已是将近中午。玄霄看着年三十那个白天晌午里格外艳烈的阳光直蹙眉,一径嘟囔实在不像是在这个季节里该出现的天气。慕容紫英笑了他一顿,吃过午饭便去厨房忙晚上的饺子。
极惊人的是玄霄竟然也熟悉这种手工活儿,且动作极端优雅流畅,包出来的饺子形态小巧端正,整整齐齐码在案上只看得慕容紫英惊诧无比,笑问一句你是练了多少年才练到这程度,男人撩一下眉梢也半笑不笑地应他道,一千多年。
他忽又笑不出来了。一种难言的心酸蓦然袭上,驱使他莽莽撞撞抓住男人手臂问了下去。
“……一千多年?霄,你究竟活了多久?”
“不记得了。”玄霄淡淡撇了撇嘴角,拿起又一张面皮动作熟练地填馅料然后捏出整洁秀气的边褶。“贞观十二年生,到现在该是多少岁,你算算罢,我是记不清了。”
慕容紫英骇然片刻随后笑了起来,唇边勾起弧度,双眼却死死盯着面前那人看,目光中悲沉的雾色看不清是笑是哭。
“这么说,你倒真是个老妖怪了?”
“是妖怪又如何?”玄霄忽地垂头凑到他唇上轻轻点吻,端端正正迎上少年目光的双眼里眸色乌沉沉地冷寂无波。
“那我会让你在我死后吃了我,这样,活不过你的那些时间也能陪着你了。”
他低垂下眼眸淡淡笑了笑,丢开手里的擀面杖抬臂勾上男人颈项。仅仅半个头的身高差距本不至于让拥吻如此辛苦,他却只是心慌,不将那身子紧紧揽入怀中便有随时都会错失过去的感觉。
玄霄低低哼了一声也放下刚刚捏好的饺子,一把揽起他腰身手掌便探入匆匆套在身上的衬衫下面,沿着脊骨一路捏揉着滑了上去。
似乎是平伏下来没几个钟头的呼吸又在瞬间低促起来。
一个焦躁而没有丝毫经验可言的混乱深吻过去之后慕容紫英眯了眯眼却率先伸手探到男人腿间,嘴角斜斜一勾笑容里多了几分狡诈。
“……霄,你说你最开始随便我压你是不是因为冷感啊?这都没反应……”
玄霄不快地皱了皱眉,哼了半声垂下头一口咬在他颈侧,声音呢喃着含混在舌尖与肌肤亲热厮磨时的濡软水声里。
“谁知道。我又没比较过。”
然后在慕容紫英捂着嘴准备爆笑的同时一把扯下他松垮垮套着的长裤,单手探入少年腿间一面搔刮股沟间的敏感处一面抱起他身子走回客厅,把人丢到榻上就在那少年隐忍的粗喘中压了上去。
慕容紫英随手扯过玄霄褪下的睡袍衣摆咬在嘴里吞下抑止不住的尖叫。下身在这几日接连的放纵当中已有些适应了,因而男人手指的突入并未带来太难以忍受的痛感,这回却极熟练地一下就寻觅到了软热内径中最脆弱之处,且在他下意识地略微挺了挺腰之后就再无间歇地戳刺上那一带。
男人高得有些烫人的体温很快就覆了上来,似要将他完全包裹其中,手臂甚至搂到了胸前来,下面却在承受了那一下直插深处的突进时候就干脆给压到了榻上,那粗硬热物略退出些就又冲进深处,一下比一下猛烈地律动起来。
他暗喘着僵直起骨痕嶙峋的背脊,手指擦着身下的单子攀爬上来扣住男人臂腕,指尖微蜷几有痉挛之感。玄霄趴在他肩头颈后舔吻不休,那动作毫无章法,根本就只是随着性子在肌肤上又吸又咬,软软热热的舌头配合着牙齿时不时的轻噬,惹得他一再颤抖,身上一阵僵硬又一阵瘫软,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身体已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玄霄伸出手来掐捏他下颌拽走了那衣服,然后软嫩微凉的唇舌代替了柔滑的丝织品,同样上佳的触感,却更多了糜软诱人的潮润和永远也品尝不够的柔韧,慕容紫英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缠绞起来,软滑之物相互间的摩擦却惹起越发燥烈的火焰,一发冲到下身去,然后在一阵神识的迷失中释放出来。
待理智慢慢回笼他感觉到暖热而有着柔腻质感的手掌从肩头掠下,轻柔软暖的抚触一分一寸覆满背部肌肤,随后绕到前面来,在乳尖拂过惹得他又闷喘半声,随后定在心口处缓缓地打着圈揉捻。
而他好像听见了玄霄轻缓沉闷的叹息声。
静默一阵玄霄忽然舔着他颈侧先前被自己留下的咬痕轻轻道:
“好歹是除夕,晚上回去罢。”
“……什么?”
他心头一颤,试图回过头去看看男人的神色,没来得及动身子就被翻过去打横抱了起来。玄霄一壁托着他往浴室去一壁仿佛事不关己般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陪我七天了,这个那个的什么事都做过了,云天河是你室友,第一次过年,丢他自己怎么说也不太好。他父亲是我故交,涉及他的事情,我袖手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更何况……”
“……更何况我烦他烦得要死,你又寂寞得要死,撵我回去给他白眼看,你纯粹是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慕容紫英轻轻撇着嘴角低低抱怨,到底是憋不住把心底藏了许久的某些东西给倒了出来。说完又有些后悔,想说他本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只不过一见了玄霄就脑子发懵彻底变成感情动物。犹疑着刚启了唇,就觉背后靠上一个微凉却不显寒冷的平整表面,余光一瞥见是浴室门,而一只手径直分开他两腿托起腰臀,那手指又毫不客气抵入依旧柔软的甬道。
玄霄眯细了不经意间总流露出妖惑意味的凤眼,贴近他耳畔吐着炙热气息低低诉了一句“不乖啊……”就多添了根手指进去,那搔刮抠弄的动作已不像是清理,倒似另一番撩拨。
他极想毫无顾忌地训斥那男人是不是想把他一千多年禁欲累积起来的欲望一天解决掉,结果没来得及说话,唇又被侵占,完全不遂他意,甚至整个身子都遵循着越来越熟悉的本能颤抖摇晃起来。
发疯了吗?
彻底疯了吧。
他想。在水流冲刷下来洗去里里外外的稠腻液体时暗暗哼吟着又狠狠抱住男人腰臀把手指探到后面叩击那入口。
玄霄并未阻止他,却也没有像他那样一经撩拨就腰腿酸软。那入口依然紧涩,内里是惊人的烫热温度,引他放弃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性和自制,放任深重的渴求占据整具身体,放任着欲望替代恐慌充斥了头脑。
也许他们都在惧怕着什么,所以如此疯狂沉溺……
由着他将手指探入体内清理浊液时玄霄半咬了牙闷声道:
“晚上、天色不好的话我送你回去。不过答应我,至少陪他过完这个年。”
“好。”
慕容紫英应声,只觉得自己那声音恁般咬牙切齿,手指失控地往深处狠狠一戳,刺得男人腰里一颤,喉咙中哽咽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这才略略舒展开神色,放缓了动作搓捻那柔嫩内壁。
玄霄深吸口气继续道:
“……我不是要撵你。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们都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明白。”他黯然应声,垂下眼帘,同时抽出手指微微退开身子。正要转身出去穿衣留玄霄单独清洗,却觉身子被拥入一个暖热坚实的怀抱,男人沉重的吐息响在耳畔。
“……乖。我不想撵你,但也不想你自己后悔。所以……”
“……我明白。”他忽而笑了笑,扭头迎过去送上一个轻吻。
“霄……记着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你的。”
“但愿。”
玄霄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放开了他。
后来玄霄披了风衣送他直到寝室前一栋楼的后面,这个位置从他所住房间是看不到的。道别时几乎没说过什么,男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便转了身,他在密集细碎的雪幕里望着那男人走远了好几步,这才挣扎着从嗓子里喊出一句“小心路滑”,声音喑哑断续,他几乎要以为那一声喊不过是个幻觉了,却见玄霄停下脚步侧身回望他一眼,长长的发随着旋身半扬起来,扫清一片细雪,黑的发白的幕看来格外震撼。
他揉了揉鼻子强迫自己在那身影消失后迈开步子走回寝室。
却想不到一进屋就被那只大型犬扑了个满怀,疯狂欢爱了一天的身子怎么承得住那野人不算轻的体重,慕容紫英只是一个腿软就被撞得靠到门板上去,于是皱紧了眉头卯力把云天河甩了开,斥责几句,才把手里拎着的保温瓶交出去。
那边的某个在欢天喜地吃饺子,他眼角余光瞥见那副痴相心思也乱纷纷的,又是厌烦又是无奈,时而也知晓那家伙无辜,却还是压抑不住某些不该有的想法。待安静下来只觉屋子里暖气很好热得厉害,干脆解了外衫换上睡衣,打算着忙完就上床歇歇去,多少让腰腿缓一缓这几日累积下来的疲累。
他想着玄霄末了说的那几句话,联系起前几日偶尔听见的暗示,只是暗自心惊,以至于被云天河摸到脸上来了也不曾注意。待发觉脸颊上那怪异的瘙痒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扫开那只手,习惯性地抬眉对上那张痴痴傻傻盯着他看到发呆的脸。
“云天河,你干什么呢?”
那个光顾着发愣想不起来说话。他顺那目光往下一看,只见睡衣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松开,露出下面锁骨和半片胸膛,侧边明晃晃挂着点红。霎时红了红脸,忙扣回扣子,打发云天河去听收音机,然后继续想心事。
不过或许这一晚注定是个纠结的夜晚,无论是他还是玄霄的预感都应该说是准确无误的。到了后半夜那缠杂不清的野人果然丢了个重磅炸弹出来,直至此时他才知道不过是那一年闲游时的心血来潮,就给自己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
那边寺是个甚偏僻的地方,谁能想到云天河的师傅竟和那主持相熟,对他们刻意相邀,也如是他在前殿上香时云天河就在佛像后面看着他。他心里念着梦里那始终不紧不慢追逐不休的身影,而云天河想的是他前世时那一个执迷不悟的魂。
云天河给他讲了个故事。
讲一个浑浑噩噩不知活过多久又失了以往记忆的人如何隐匿身份在黄山一个小小的道观中混沌度日的故事。讲一个白痴的剑仙给一个没心没肺从来不懂旁人情谊的蠢货治眼,散尽修为而逝后那魂灵直接堕入轮回,如平常鬼魂一般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重回到人世间,却奇迹般地依然保有着前世的容颜脾性。
他想他在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有意弄洒了那汤,没有喝足量,只想留一点念想留到来世让他还能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回曾经的记忆,没曾想他记得那无休止的绝望追逐,却忘了那人的颜面甚而身形,梦境里迷雾缭绕,他举目四顾,茫茫无际,没有任何依托。
到头来恒久存留于记忆中的只是永世不褪的孤寂。他总是一个人,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身边有谁陪伴。他心里的位置空着,不知留给了谁,而那些延续自前世的绝决固执让他推开其他所有可能——也或许本就不会有其他可能。他一直是个冰冷淡漠的人,心底里的火苗素来难于燃起,他不想浑浑噩噩选择一个女孩子渡过此生,他乏缺热情的心只会蹉跎那女孩一生。
却只不知是谁蹉跎了他。
他听着云天河讲那个复姓慕容有着古老富贵身世的飞仙,如何红颜华发神气凛然,只可惜关于那个人的事云天河亦是从他师父那里听来的。
云天河的师父据说是叫青云道人,在他昏迷的那个雪夜从黄山青栾峰的绝巅捡回他悉心照料。
青云是云天河的再生父母,那个同样容颜不老的男子手足总是冰冷,笑容却温暖。他会算前世今生,看得见鬼界的事情也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他精擅沏茶却甚少动手,一再对慕名而来的人笑道那手艺是为他师兄练成的,而今许多年过去已生疏了,抱歉奔波劳碌之类。云天河却看见他偶尔泡了茶摆在桌边却不喝,轻轻袅袅的茶香沁脾入心似能涤荡灵魂,那沏茶的人却总是一副惆怅貌。最后待茶冷了他便起身去忙旁的事情,云天河嘴馋就偷了那茶水喝,青云什么都看得见,却只是笑着摇头,抬手敲徒弟的暴栗。最后耐不住缠磨,他托付边寺的住持送云天河见一面曾经的慕容紫英,而后送云天河下山,历劫。
劫,劫,劫。
却不知是谁的劫。
慕容紫英开始想他这一世是否生下来就是为了历劫的,梦里的寻而不得现实里纷乱缠杂的感情关系。他亦疑惑玄霄是否也是为历劫而来,心死如灰心潮淡漠苦度千年时光,那男人存在了那么久远的时间,却真真正正只活过二十年。他颇是好奇支撑那男人漠看尘世千年变迁却只是置身事外的力量是谁所给予,那个时不时出现的火看了甚是邪肆,灵魂深处却依然潜藏着与水相同的绝望悲戚。
所有人都在追寻着什么。但最终求来的仿佛始终不是他们最初所想要的。
有些事情,我们都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玄霄淡淡冷冷却又柔和到极致的语声一再回荡于耳畔,他几近于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直至云天河难得冷肃而带着悲戚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
“紫英,你说我放不开,分不清前世今生,那你自己呢?”
他抬眼看着云天河一派端正的神色,深思着眨了眨眼,笑了。
当局者迷。并非真的迷了,只是明知迷了途却不知返,只因眼里还有那一点引路的辉光,勾诱着深陷其中的人一步步踏入不归之程。
他想他已然看到了什么领悟到了什么却只是不愿深想,那一番解释过后对云天河的疑虑与嫉意显是淡了许多,只因他知晓以玄霄那深藏于内的孤漠凭云天河这样一根筋的热情是化解不开的。有些缠杂的复杂的结扣只有复杂的人方解得开,快刀斩断的结局只不过是将原先虽缠杂不清但毕竟还完整的情感切成断断碎片,散乱满地,如脱离枝头的落花,固是分得清何为瓣何为蕊何为萼,却也只能零乱泥土中等待着枯朽泞烂化了灰消散在沃土当中,唯余暗香残留,却也留不过一年半载。
玄霄始终是惜情的人,他信那男人会选择长久的融冰与细心缓慢的开解,而不会莽莽撞撞在一场轰轰烈烈的爆发中毁掉一切。
他这样想。或说是强迫自己这样想。
而后依旧是笑,眼眉弯弯,笑得几要溢出泪来。
“当局者迷。”
他迷得比谁都深,却只是破不开那局。
“不过就算我什么都看得明白,不放手照样是不放手。”
确然。他的死心眼与固执自前世而始,而玄霄比他自己更清楚他那死硬脾气。便是一开始就追得错了,又能如何。
“我不知道霄是否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但除了他,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被关切迷恋以及欲情充斥到满溢的心已然没了其他任何人的位置。他已隐隐预感他确是看错了什么想错了什么,却也认了。
他会令他的生命中仅有玄霄这一个人。一个人。仅仅是他们两个的纠缠不清。
他已是孤儿,凭靠奖学金维系生活,并无传宗接代的职责。即便有他也会选用其他方式完成这一职责,而他的人,已然无从脱身。他亦不容许自己逃脱。既然玄霄忍得过千年孤寂等待一期的温暖,他又如何有理由逃避,在拖了对方下水之后。
“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不管是前世的怨还是今生的缘,都只能一条路追下去,直到最后。”
是怨还是缘都已不再要紧。他想偶有时他会在玄霄眼中望见前世的自己,那个固执痴傻一如现世的慕容,那个有着千年道法能给予所爱之人帮助的男子。他已不是那时的他,但面对这一世所选择的人,他同样会挥洒所有生命仅为对方能好过一些。
他要庆幸玄霄固执之余尚且对某些东西无知迟钝到了让人火大的地步。一个在等待一个在迷离追寻最终走到一路来,皆是迷途的羔羊,幸甚能认同相伴的彼此。
“但你毕竟是修道的人,我以为,至少你能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多些洒脱吧?”
依旧是笑。笑得疯痴。
执迷有执迷的好,洒脱有洒脱的好,虽然亦是各有苦处。他认了那苦处,宁愿陷身三千红尘,也不求那所谓静心修道方能有的千年阳寿。
他开始醒悟他所谓的对道法的兴趣亦不过是为着玄霄罢了。
其实他应是什么都已看透,却一意虎山行执迷不悟难脱苦海。训斥着别人痴傻,他自己岂不更是痴傻到了极处。
最后云天河跟他一起笑了。
“就是因为修行不到家,师父才撵我下山来厉劫。你放不开,我也是一样。”
他倒回床上扯被子蒙住头直接睡过去。
放不开,都是放不开的痴儿。可偏偏怎生是这么个野人也随他看透了一切,心底絮生的又一种感觉,让他隐有揍人的冲动。
可……还是睡罢。他对自己说,亦对云天河道了晚安,而后那野人爬下去关了灯,两个人沉沉默默都睡了。
也或许是心照不宣地失眠到了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再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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