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祥……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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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疯。”

敖丙一手折断了冰戟，断缘又成利刃。他虽经年累月地挑战生死，却还没有体会过这般和暖死法——不必喊杀嘶吼鲜血淋漓，只需要一个拥吻而已。

一早便有心承受的穿心之痛，远不如抽筋剥皮那般疼得阴损。神魂游开始离，敖丙对此已十分熟悉，李云祥却觉得尤为新鲜。元神合一令他不为肉体束缚，可以看到魂魄。他低头看，敖丙被自己搂在怀中，情容安详；又抬头看，敖丙神魂逐渐长成元神模样，正向自己伸出手来。

“上榜之后会怎么样？睡大觉吗？”

“它想让你安分呆着，”敖丙说，“最开始是什么都没有的……后来我与它斗法，它就逐渐变成这样……”

李云祥没有能听他说完。他能感觉到有神通异力掠过，隔去了敖丙身影，再一转身，他又跨在摩托车上，刚摘下头盔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推上一处领奖台，左右穿着清凉的高挑‌‍‌‎‍美‎‍‎‍‌人‍‎‍‎各自摇开一瓶香槟，洁白的泡沫和晶莹酒液肆意飞洒，合着彩带一起落到下面荧蓝的水面上。

这是只有美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东海从来没有缺过水，只要肯努力，人人都有机会富贵安康。速运站的弟兄们成了他的工程师团队，就连阿亮都混得风生水起，出去敬一圈酒回来便同他挤眉弄眼，

“六个广告十个代言，我都没拍板答应，回去你自己看看意向。”

李云祥适应了几天，带着奖杯晕晕乎乎回到家里，老李不苟言笑的脸上都藏了点和颜悦色；金祥身边坐了大嫂，一双儿女满屋乱跑；喀莎一身飒爽团服在电视机里唱跳，姑娘真人又着一身居家毛衣挽着李云祥胳膊叽叽喳喳；门铃响起来，苏君竹摇曳步入，一动一静皆是绮丽风情。

富裕、蓬勃、美好、

幸福。

李云祥在自家阳台上望着青山碧海，手中悄悄亮起一簇火焰，燃烧又攥灭，一点一点体味到有什么力量在他心底蔓延，将他的力量一点、一点束缚住。

这就是封神榜——

他回过身注视着和乐融融的家人，想到自己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情，阴郁自心头缓慢渗溢，爬上眼角眉梢。

——好生恶毒。

*

“父亲，我回来了。”

又回来了。

“我儿辛苦。”

敖丙自手中笏板之后抬起眉目，正望见东海正主步下玉阶，和蔼欣慰伸手来扶，

“自你受封正神来，算上今日，正是三千年了。我儿兢兢业业，布雨施法从无差错，协我龙族受万众敬仰。今日天庭传来旨意，倒要问问我儿想要何种嘉奖。为父甚幸。龙族甚幸。”

又是如此。

敖丙紧闭双眼，心膛抽痛。他一如既往捏碎笏板弑父灭族，冲至云上搅风搅雨掀动海啸，致使海水吞没数不清的生灵。海水冲刷至边界旋即回卷！敖丙引颈长啸，便有无数冰凌凭空生出，枪林弹雨般四下开凿！

*

天边裂出缝隙，海浪卷没万物时，李云祥忍不住没能袖手旁观。呼救、尖叫不绝于耳。他无法背过身去，无法逼迫自己不去倾听人们的恳求与鼓舞，无法违背自身的期待，违背自己本心，违背守护的决心。

混沌阴霾的天空中有龙影隐隐绰绰，天际自云后冻结，速度却逐渐减缓变弱……龙影一番挣扎后似是放弃了，只有一条冰路自李云祥足下延伸。李云祥随着它一路行往最高处，只见白龙伏于冰云之上，目淌血泪，浑身皆是三昧真火灼伤。

李云祥倍受震动，要懊悔自己一时动摇，又致敖丙孤身鏖战，甚至叫这神榜拿了自己神通去压制一番！又想到他弱己强，自己再生留恋，岂非又要叫敖丙在榜上魂飞魄散？

他想到这些，再不敢动，只叠声自问该怎么办！忽然听见敖丙一声宽慰，

“李云祥……我不怪你。

它就要不成了，可恨我先于它不成了。”

敖丙榜内榜外煎熬反复十数乃至数十回，此刻已然虚弱不已，却仍旧不肯放弃，

“你比我强大数百数千倍，毁掉它……交给你来……”

他成功召出烈焰熊熊，忽而明白宿命意义所在。

三千年纠葛自破坏而起，如今也可以凭借破坏而终。

过去与未来，

或者需要三千年之久，

或者只差一个拥吻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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