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罗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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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躺在床上。
囚室的单人铺过于狭窄,他们只能侧身相拥,才不至于滚落。
鼻尖贴着鼻尖,他的观音近在咫尺,眉目含笑,额心端庄的印记诱人亲吻。
萨菲罗斯把他的发分出两股,把自己的发也分出两股,交叉编织在一起。他起了个头,曾随后加入,与他轮流做这件事情,慢条斯理的,用中指和食指夹着头发,你放一股,我放一股,像棋逢对手的对弈,阴阳双色、对比强烈的棋子,是五台地区深奥古老的围棋。
长长的、逶迤的发,好像永远也编不到头。
有一会儿,萨菲罗斯内心祥和,好像他所有的任性都得到满足,已经无欲无求。曾可以带给他这种感觉,但和之前每一次一样,这种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这行不通,他们从来都行不通。
经过资料室的晚上,他以为他会交到一个朋友,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接下来的几天,对方仍然在盯梢他,可是他们却像回到最初,只是互相观望,全无交流。
这让萨菲罗斯迷惑、沮丧。
他把曾引到大楼里的偏僻角落,在消防楼梯上甩掉对方,再从背后接近他。曾进步得很快,这比第一次要难,但仍难不倒萨菲罗斯。
察觉到气息从背后接近,塔克斯实习生掏枪转身,萨菲罗斯用巧劲从侧面把他的武器推开,另一手握住枪管,轻轻松松令他缴械。
曾认出他,微微向前欠身,「将军。」
他叫他将军,和其他人一样。
「或许,我会是比你更厉害的塔克斯。」萨菲罗斯尖刻的说。
他确保自己虎着张脸。他知道这个表情的杀伤力,当他沉下眉心,没人敢忤逆他。
但曾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别犯傻。」
然后,在萨菲罗斯将摩擦升级之前,他自我解释,「你会是最厉害的塔克斯,你什么都最厉害。」
这话听起来像是十足的挑衅,可是曾说得心悦诚服,好像在陈述举世皆知的公理。
萨菲罗斯的愤怒得到抚平。神罗的喉舌将他塑造成以一己之力荡平五台的英雄,渐渐的,他开始拥有崇拜者,他讨厌被这些所谓的粉丝眼巴巴的仰望,像某种展品,但如果曾秘密崇拜他,他没意见。
「我是……」曾想起自我介绍。
「曾。」萨菲罗斯打断对方,「我知道,我们是同学,所以你最好也记得我的名字。」
曾微微张大眼睛,似乎不理解他的要求,但他最终点了点头,「萨菲罗斯。」
曾的记性很好,后来,他再没用头衔称呼过他。「萨菲罗斯」,他总是叫他萨菲罗斯,即使众目睽睽的正式场合。
可是他很少叫他,他们很少遇到。
曾的侦察技术越来越纯熟,即使萨菲罗斯也逮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他只能感到他的目光,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的目光。
最后,那目光也消失了,但萨菲罗斯知道他仍在观察。他在寝室里发现了摄像头,装作不知道,任它去。反正他从小就在别人的注视下长大,多一个也不多。
魔晄增强的视觉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晰。有时候,在夜里,萨菲罗斯躺在床上,盯着对面墙上通风口后隐藏的摄像头闪烁的红光,他会想,曾在看着吗?或者在出外勤,戴着后背镂空的手套,握着匕首,悄无声息的割破某个目标的喉咙?如果他在看着,他会有什么感想?如果萨菲罗斯行为反常,他会发现吗?如果他发现,他会采取行动吗?
他想大闹,像问题儿童博取父母关注,试探答案。可是,再一想,他觉得没什么意思,这只是对方的工作,曾只是在守护神罗资产。
他叫他「萨菲罗斯」,只是因为他的将军让他这么叫。
神罗资产。
那就他怀中的东西,萨菲罗斯可以占用它一小会,这是员工福利,但过后,他就得把它归回原位。
男人下棋的手停下来,抬头望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路法斯在看吗?」
曾也扭过头,望着监控,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晰拍到两人的脸。
「或许。」
更可能是雷诺或鲁德,但也不能排除。
萨菲罗斯朝摄像头扬起胳膊,提高声音,「抱歉,路法斯,抢你玩具。」
如果他的总裁在看,恐怕会暴跳如雷。曾想象那画面,又头痛,又感到无比滑稽。
「别像个小孩。」他说,可是并未加以阻止。
重新回到他们的私密距离,萨菲罗斯贴在他耳边,「什么时候转手我?」
今天,对方没有拿扎克斯的人际关系烦他,所以他想,关于他的去向,已经有定数了。
星球英雄尚未回话,不过曾对克劳德有信心,事关他的宿敌,他从不含糊,可能刚开始,他需要少许压力,但只要下决心面对,他就会执着的坚持到最后。
萨菲罗斯不用知道这些。
「直到我厌倦。」
听到他的回答,光线在绿眸中流转,萨菲罗斯深深的看着他,「听起来像终身监禁。」
塔克斯不置可否,「我还有工作。」
他用手肘把自己支起来,却被两人相连的发辫拽回床铺。谁也没想到这突发状况,从近距离愕然的俩俩相觑。
「你在工作,你工作很刻苦。」萨菲罗斯说。
捕捉到他眼中逗趣的神色,曾笑起来。
发辫被扯得乱七八糟,他们花了很久才解开。
萨菲罗斯抓住那把与他亲密纠缠过的头发,放在鼻子跟前,深深呼吸,记住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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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路法斯错过了精彩环节,是雷诺在盯。
回到监控室,一向吊儿郎当的部下目瞪口呆,好像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过神。
「老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爱。曾想到一个伶俐的回答,不过觉得目前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雷诺可能已经留下心理创伤。
「客人很烦躁,如果这能令他平静,那么他会如愿以偿。」
他刚刚和星球毁灭者在监控里十八般武艺大战了三百回合,而他的口气正当得好像只是请对方饮了杯茶。
雷诺皱起鼻子,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我不懂你……」
巧的是,曾自己也不懂。
他不懂他想要什么。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是,神罗的福祉。
作为塔克斯,他首次的暗杀目标是自己。
他杀死了那个在战争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五台男孩,从而变成别的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一个死人不会再有任何需求。
「这儿呢?」
萨菲罗斯的手指狠狠压在他的胸腔上,好像要抠出个窟窿。
那儿空无一物。
那就是为什么萨菲罗斯没能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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