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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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有多少员工知道他和总裁之间的情事，曾不清楚。或许零个，因为他们从未在部下面前逾矩，也可能是所有，因为两个处于亲密关系中的对象总是会不经意的露出马脚。

但是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这就够了。

事情从路法斯感染星痕‌‎‌‍‍综‌‍‎‍合‌‍‎‎症那会儿开始。在连兴奋剂都无法缓解痛苦时，他向路法斯提供安慰。自那以后，路法斯就相当依赖他。

夜里，路法斯会来到他的房间，或者传短讯让曾过去，他们会做爱，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或许和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路法斯至今仍然抵触与别人同床共枕，即使对象是他最信任的看门狗。

阳光照进未合拢的窗帘，曾从睡梦中醒来。才五点半，比平常要早，但睡回笼觉不是他的作风，他翻身下床。

手机里没有任何未读消息，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在换装时，曾注意到那个纸箱，里面装着旧资料的纸箱。

陨石危机中，总部大量资料遭到灭失，但塔克斯办公室位置隐蔽，从钻石武器的正面冲击中幸免于难，多数档案因此得以留存。转移到新办公地点后，他们抽空进行过梳理，分门别类，超过保存期限的则销毁掉。

纸箱里装的都是应该销毁的文件，曾出于私人感情将它们保留下来，算是滥用职权。

不过这些文件不会危及到神罗的利益，路法斯也知情。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他说。

时间尚早，曾把它从衣柜里拖出来，打开浏览。

最上方是88封信，艾丽丝写给扎克斯的，他没能顺利投递的信件。信的内容是什么，他不清楚，没拆开看过，以后也不打算拆开，让它成为永远的谜。

底下是和他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找到他监视课程的实践报告。

厚厚一沓纸张封存在塑料文件袋里，最上方是一张有折叠痕迹的、灰蒙蒙的小纸条，是他自己后来夹进去的。

纸条上用黑体打印着一个名字，经年累月，墨水已经褪色。

那个名字是——「萨菲罗斯」。

曾盯着它，仿佛穿过时光隧道，一下子被拽回少年时代，卧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吵吵嚷嚷的培训教室，那张纸条捏在他手中，崭新的黑白分明。

侦察课程结业实习，每个塔克斯实习生都被随机分配到一个目标人物，他们是公司内签订过合作协议的员工，战士、科学家、高管……都有可能。

萨菲罗斯。

眼前浮现出年轻的英雄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姿态，曾想他可能是头奖得主。他把纸条折成四折，揣进上衣口袋。

猫鼠游戏就此开局。

如果让他猜，萨菲罗斯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跟，曾会说最初。

他在员工休息区首次锁定他的目标。这并不难，考虑到萨菲罗斯可以算是整个公司的焦点，不论走到哪，都备受关注。

少年成名的银发将军发育得比同龄人早，年仅十四岁，身高已经接近六英尺，强健的肌肉线条令许多成年男性都望其项背，但脸蛋却漂亮得像个女孩，而且不知为何，他还留着看起来就很不方便战斗的飘逸长发。

他穿着一等战士制服，手提长剑，和另外两个同僚结伴走向训练室。

曾站在跃层大厅上方，目光追随他，掏出记事本和钢笔做记录。

在穿过滑门进入训练场时，银发将军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笔直的朝他射来，仿佛明确知道那里有个窥视者。

他们在大厅两端，中间隔着数座栽满植物的天井，那么远的距离，他连萨菲罗斯的脸都看不清，对方绝无可能注意到他，但曾感到那穿透力十足的盯视好像近在咫尺，像蛇一样卷缠住他，令他浑身麻痹。

瞬间的正面交锋，曾所受到的训练开始起效，他闪身寻找掩护。

他躲在圆形立柱的阴影下，好几分钟过去，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接下来的整天不乏这种紧张时刻。

萨菲罗斯的反侦察技术显然要远远超过他的侦察技术，他好像开了天眼，或者脑中内置了雷达，无论曾躲在哪个角落，都会被他识破。

但或许，按照合作协议，他必须配合，萨菲罗斯始终没有戳穿他。

令人心力交瘁的实习任务持续到夜间，曾追随目标来到资料室，坐在与对方距离适中的、方便观察的位置。

他按照培训指南要求，尽可能全面的记录，萨菲罗斯到达的时间、萨菲罗斯选择的座位、萨菲罗斯读的书……

萨菲罗斯边读边做笔记，钢笔在墨水瓶里点蘸，用瓶口边缘刮掉多余的墨水，然后书写。

曾看看他，再反观自己，发现他们做的是镜面动作。

萨菲罗斯是左撇子。

曾感到惊讶。不是因为左撇子少见，而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做过好几年同学，曾竟然今天才发现他是左撇子。

用左手写字是什么感觉？

他把笔交到左手，试图模仿对方，但是手指僵硬，不听使唤，怎么握都别扭，右手搁在一旁，像个严厉的家长，随时准备把笔从不成器的孩子手中夺过来做示范。

萨菲罗斯为什么能写得那么流利？

沉思之际，突然有人从背后贴近，手掌包覆住他的左手。曾抬起视线，对面不远处，萨菲罗斯不知何时已从桌边离开。他本能的要站起来，却被按住肩膀。

曾用眼角余光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人下巴的轮廓，几缕末梢内弯的银发悬垂在形状优美的嘴唇边。

是萨菲罗斯。

他的目标人物就站在他身后，热暖的呼吸吹过耳畔。

心里又开始怦怦直跳。

萨菲罗斯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拨顺，带着他在纸上滑动。

笔尖像冰刀在冰面上舞蹈。

「你在做什么？」

写完这些，萨菲罗斯控制他把笔交到他的右手。

几乎没有考虑，曾决定实事求是。

「盯梢你。」

对方拿回笔，「你暴露了，行动失败。」

「倒霉的我:(」曾回复，突然觉得他们像在课堂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传递纸条的学生，忍不住好笑。这很有趣，他们早应该这样做。

对方的心情似乎和他同样好，银色发丝遮挡的优美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

「再接再厉。」萨菲罗斯最后写下，离开他回到座位。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资料室坐到深夜，结业实习失去严肃性，变成一场玩闹。

回忆结束，目光重新落在未能投递的信件上，曾的思绪向黑暗沉沦。

杰内西斯、安吉尔、扎克斯、艾丽丝……失去的面孔一一闪现而过……

还有……那个银发英雄……

他和萨菲罗斯拥有那么长的时间，他本可以成为萨菲罗斯的朋友。

如果他们是朋友，事情会有所改变吗？

他把资料重新收回箱子里，封存起来。

档案会过期，资料可以被销毁，但是他的失败永远不会。

绿火般幽深的眸子隔空盯着他。

是时候去会见他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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