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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夫人!少爷!”丫鬟兴高采烈地跑来,“大夫说,少奶奶确实是怀了!”

“哈哈哈!快,快请大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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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夫人!少爷!”丫鬟兴高采烈地跑来,“大夫说,少奶奶确实是怀了!”

“哈哈哈!快,快请大夫过来!”

乳娘抱着沉甸甸的大胖小子,笑道:“哎呦我们大公子要有弟弟了!”

大胖小子说:“我想要个妹妹。”

家中再填新丁,全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欢天喜地。大家忙前忙后,无人注意,树上隐逸着一个蒙着面黑衣之人。

黑衣人的毕生牵挂就在这家少奶奶肚子里,他必须要时时刻刻死死盯着。

薛洋挑了半年,才挑了这户人家。家境殷实,连佣人都养尊处优,就不要说怀着孕的少奶奶了。少奶奶头胎顺利产下一子,第二胎若再生,身子有了经验,便不大可能出什么意外。

他步步精打细算,为晓星尘的出生选定了最满意的工具,最满意的环境。

“咳、咳咳……”薛洋捂住嘴,掩下咳嗽。

晓星尘魂魄太碎,放进去,保不齐生出什么痴呆儿。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做好准备,将另一个人魂魄和锁灵囊里的魂魄融合,塞进少奶奶肚里。

这位“另一个人”,自然是他自己。他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去和晓星尘融合。

撕给原身凶尸些许魂魄,又撕给晓星尘些许魂魄,此时薛洋灵力大不如前,身体较之从前虚弱多了。以前从不会染上风寒,现在换了季便发烧咳嗽。

他必须静心安养,不花费个几年,灵力决计是恢复不过来的。

好在他有凶尸保驾护航,就算虚弱也全然不担心。

薛洋压下心中思绪,放下手,又将眼睛盯向那位少奶奶,一眨不眨。

少奶奶泣不成声,涕泪连连:“你们这群满脑精虫的臭男人,一天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那家少爷烦得不行:“你是醋缸子做得!你怀着孕不能做,我自然要去外面偷吃!哪个男人不偷吃的!你莫再撒泼,你要是再敢撒泼,我明天就把倩儿娶回家。”

薛洋更是烦得不行,烦得恨意滔天,如果能杀死这两个人,他此时恨不得把这夫妻俩碎尸万段,他猩红的眼紧紧盯着少奶奶的肚子,生怕这蠢女人哭到小产。

少奶奶是家中掌上明珠,被宠着长大,颇有傲骨,河东狮转世,坚决不妥协,誓要跟少爷不死不休。

她还要再吵,薛洋冷笑一声。随即,院中便发出一声诡异响动。

“……什么声音?”

“你别哭了,我去看看。”

少爷被声音引着往前走了走,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待他醒来后,只见一双没有眼珠的白瞳就出现在他眼前。

“啊啊啊!”他骇得肝胆俱裂,转身要跑,却发现动弹不得,被这恶鬼压得死紧。

“救命!救……唔!”凶尸将手‍‌‎插‎‍‌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呼救,握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后脑死死往地上磕。

“咚——咚——咚——”他被撞得头昏眼花。

薛洋止住了原身,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家少爷,调皮地笑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少爷晕晕乎乎,以为是凶尸在说话,他被捂着嘴,只能瞪大流泪的眼,看着这尸体。

“第一,你好好对你妻子,等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皆大欢喜;”

“第二,你继续惹她生气,等孩子没了,我一刀,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再喂你吃下去。”

“顺便一说,我割肉时,你想死也不能死,我要你疼多久,你就得疼多久。”

“你选吧。”

少爷回家后疯疯癫癫,一直嚷着自己见了鬼,那鬼多可怕多可怕。老爷夫人焦心不已,正巧有一黑衣云游道士路过,便速速请了回家。黑衣道士往少爷身上画了堆符,做了阵法,那少爷登时舒缓多了。黑衣道士嘱咐老爷夫人,说吓丢魂不要紧,贵府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灵力醇厚,是少爷的贵人,阳气十足,可挡灾邪,只要贵府上下好好保住这个孩子,便可百岁无忧。又转向少奶奶,教她不能生气、不能哭、不能动怒,孩子若有事,她便是府上罪人。

这道士神乎其神,全家上下对其深信不疑,对他言听计从、感恩戴德。

薛洋忽悠完,出了门,又攀枝上树,藏在黑暗处,窥视起来。

好在,有了这次忽悠,这倒霉人家对腹中婴儿精心又精心,当神佛供奉起来。

“哇——”

一声婴儿啼哭,刺裂夜空,划破星海,也击垮了薛洋的表情。

他狂喜着,却又胆怯着。

他不敢看,却根本挪不开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

“哎呦,有六斤呢,真是个大胖小子,老爷啊,您放心吧,健康着呢!”

“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薛洋拿手摸了把脸,为什么,指尖这么湿?

他跪在婴儿床前。

房中,少奶奶、乳娘、丫鬟,都睡得死死得。她们这种接触不到仙家的普通人,丝毫想不到,近一年时间,她们日日夜夜被一双眼偷窥,自然也不会警惕,有个人会全无声息进到这间房里。

于是,他没有惊醒任何人,跪到了婴儿床前。

好小。

他手微微发抖,不停地想:太小了,仿佛一碰就会脆。

他那双大手在孩子上方空气里,停留许久,还是未能摸下去。

可他太想摸了。于是他就那么纠结着,纠结得脸上表情扭曲不已。

狂喜与害怕交织着,想触摸却又缩回去。

好丑,皱皱巴巴,小老头一样。他嘲笑着孩子,殊不知他自己这僵直表情比孩子还丑。

就算觉得丑,他还是一眼都不放过,就这么看着,看进自己整个生命中。

整整十二年。

他找了整整十二年,终于找到了补魂之法。

整整十二年。

他等了整整十二年,终于等到晓星尘的魂魄重回人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声细微的“滴答”,即使细微,却因为周遭太过安静,而显得刺耳。薛洋被刺醒过来,才反应过来这滴答声从何而来。

他不敢摸孩子,却可以摸上自己的脸。

又湿了。

他拿手指往旁边涂抹着这些水,可抹不干净,不论怎么抹,上面都会滴答下来,再次染湿他的脸颊。

剑势虽然凌厉,却杂乱纷扰,可以看出出剑者心情烦躁。

薛洋挽了几个剑花,收了剑,默默吐纳,平静心绪。

可那种焦躁萦绕不去:没见孩子还好,一旦见了,真是恨不得立刻抢回来带走。

但他胸口那两片硬邦邦又挤不出奶,为了晓星尘好,必须等到断奶再带走。

心境太浮,今日若再练剑,必然不进反退。薛洋收剑入鞘,不再勉强,他回到老地方,坐了下来。

他曲着一条腿,手懒懒搭在膝上,指尖夹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咦,”那人笑,“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停下,将树叶取出,也笑:“吹个这个算什么本事?”

“我就不会。”

“那我教你。”他将手中树叶递到那人唇边,那人往后一仰:“这是你吹过的。”

被发现了,啧,就算看不见,倒是什么都知道。他把叶子往后一扔,随手又摘了片,放入溪中洗净,复又递过去:“新的,试试。”

“噗——噗——”那人吹着,根本吹不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他拍着腿大笑。

那人无奈:“……学不会,还是你来吧。”

他从那人指中带回那树叶。带动过程中,免不了指尖相碰。他看着道士被他碰得攥了攥拳,便笑了笑,将树叶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一曲毕,那道士脸微微红:“好听……不过,那是不是我那片叶子?”

他张张嘴,也红了脸,不耐道:“我用另一边吹得。”

那道士脸更红了,微微低头:“哦……”

另一边……道士想,明明刚才自己整片含住了。

薛洋靠着树干,垂着睫毛,捏着小树叶,依旧吹着十几年前那首曲子,吹给不远处那粉白一团的小婴儿。他吹着,等待着,等待着黑夜降临,众人入睡,也等待着几个月后,自己真正拥有婴儿的那一天。

是夜,该睡的都睡下。薛洋轻车熟路摸进婴儿房。

“啊,啊!”粉白团子张着嘴,蹬着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欢迎他这位老熟人。

薛洋看不见自己此时表情是如何温柔至极,他逗逗雪团子的眉眼,俯下身,将团子抱了起来。

团子一如生前一样,乖巧得招人疼,不哭不闹,就是喜欢笑。小东西咯咯咯地含住薛洋手指,将涎水全抹在薛洋指上。

薛洋凑过去,让他咬。

“操!”薛洋一把挥开金凌,转头瞪金光瑶,“这什么玩意儿!”

金光瑶上前抱住被吓哭的孩子哄起来,略带责备地看向他:“不是玩意儿,是我兄长遗孤,你往后对他客气着些,磕了碰了我冲金夫人交不了差。”

薛洋嫌弃:“客气个屁!妈的,是不是把口水弄我衣服上了!”

金光瑶笑:“就你那脏衣服,弄上口水等于帮你洗衣服了。”

薛洋跳开,离得远远地:“孩子最讨厌了,别让他再过来啊,过来我捏死他。”

“啊,啊。”粉嘟嘟的雪团子长了个小嫩牙,光想磨磨,此时咬薛洋手指咬得起劲。薛洋紧紧搂着婴儿,纵容了婴儿将满手口水沾在他手上,心里甜得像吃糖。

他掂着小团子,逗得团子咯咯吱吱笑着,他也像寻常人家初为人父的孩子爹般,笑得傻气。

薛洋一个没忍住,将脸凑过去,亲了亲团子软嘟嘟的脸。亲完就愣了。

这还是他认识晓星尘这整整十六年来,第一次亲……活着的晓星尘。

团子无从知晓他心中弯弯绕绕,只觉得被亲就是被人喜爱,极其舒服,于是拿肉手够着薛洋的脸,还要亲亲。

薛洋笑了笑:“这是你要的哈。”于是不再纠结,狠狠亲了口团子脸蛋儿。

团子被亲得痒,咯咯笑着,越笑薛洋逗得越起劲,他一下下和团子顶着脑袋。

“臭道士!”

“咯咯咯!”

“臭星星!”

“咯咯咯!”

薛洋从未觉得如此心软过,他轻声嘟囔,说了句他从来想不到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臭宝宝……”

“咯咯咯!”

薛洋抿抿嘴。

既然晓星尘被这样叫都还在咯咯咯,不觉得有问题,那他干嘛觉得有问题。于是薛洋安下机动不已的心跳,一声声逗着团子:“臭宝宝,我的臭宝宝……”

这家人精心调养,再加上魂魄融合顺利,雪团子完全没出现魂魄不全的痴呆症状。咿咿呀呀,学东西快得很,看着就聪明,喜得这家人终日捧在掌心。

打孩子下生就起了名字,但薛洋不认这个名字,每晚抱着团子,指着自己教道:“爹爹。”

指着团子教道:“星星。”

雪团子“咿咿”“咿咿”学得起劲。

一晚,雪团子窝在他怀里,道:“阿嗲!”

薛洋怔了下,指着自己,引导道:“爹爹?”

雪团子点着小团子脑袋:“嗲嗲,嗲嗲。”

薛嗲嗲喜不自胜,将团子抛上去再稳稳接住:“真聪明!”抛完,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团子抱紧。

团子似乎很喜欢这个游戏,嘴里不停地“嗲嗲嗲嗲”地,咯咯尖叫着还要玩。

薛洋哄道:“不玩了,危险。”

团子“嗲”了半天不见薛洋抛他,扁扁嘴,哇地哭了起来。

薛嗲嗲上天入地、杀人劫舍,什么没干过,偏偏此时束手无策了起来。再哭下去,该醒的不该醒的估计全醒了。

薛嗲嗲只好认命地抛高高。

抛一下,眼中就显出雪团子摔在地面,魂魄俱散的样子。薛洋冷汗直流,却不得不抛,一下下抛得低接得稳,却难以磨灭心中恐慌。

等团子终于玩够,薛洋整张脸都惨白了。

团子似乎天生善解人意,觉察出薛洋不适,主动上前咬薛洋的脸,蹭了薛洋一脸口水。

薛洋紧搂着他,贴着他的脸:“傻道长,以后长大了,想起前尘往事,再想起来今天要玩抛高高,是不是又要羞恼得捅我了?”

他捏了捏雪团子的脸,笑着威胁:“你要是再敢捅我,我就……”

就怎么样?威胁不下去了。薛洋设想了下那个情景,真的不知道若再来一次,他就怎么样。

他心里从来不想承认,承认了,自己就输了。不想承认他从前大获全胜,如今,却输得一塌糊涂。

他没说出口的是:你要是再敢捅我,我就给你捅捅好了。

只要你别再捅你自己,怎么着都行吧……

“你还是薛洋吗?”金光瑶扇了他两巴掌,扇完,冷冰冰地问他。

他坐在棺材旁,颓唐着身子,一副潦倒模样。

金光瑶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掌,之后揪过他领子:“你要还是薛洋,我这么扇你,就起来跟我打。”

他一把推开金光瑶:“滚吧。”

“我滚了,让你作死在这城里吗?”

“我死不了。”

金光瑶看着他,缓缓道:“可你也不算活着。”

他听不了这屁话,于是皱眉赶人:“烦死了,烦死了!别他妈管我了!”

“你要是补不了魂,就给老子滚!”

“蓝忘机实力不容小觑,小羽……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魏无羡。就算你有阴虎符,也必须谨小慎微,最好不要跟他们正面冲突,”金光瑶帮他整了整衣襟,儿怜兽扰,道,“聂明玦那乾坤袋,你尽力而为就好,能抢则抢,若实在难以对抗蓝忘机,保命要紧,知道吗?”

他今天还未给晓星尘擦身子,此时不耐道:“知道知道。”

金光瑶不放心:“我会派悯善来帮你,不可胡来。”

他只觉说废话的金光瑶可笑:“这是自然。”

纵使他信誓旦旦保证了,金光瑶眼皮仍跳了跳。

金光瑶问:“……若莫玄羽真的变成了魏无羡,你当如何?”

“如何,不如何,”他嗤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阴虎符在我手里,义城,是我的城,蓝忘机再厉害,只要我想,没人能逃出我的城。你别天天看不起我了,把心放肚子里,乾坤袋,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我同你说什么了?”金光瑶痛心疾首,恨得泪流满面,“我叮嘱过你什么?”

“我要你小心小心,能用阴虎符抢则抢,不能抢就迅速逃走。”

“你不是说你知道保命要紧吗?”

“你不是最会隐藏吗,为何这么愚蠢?”

“为了一个锁灵囊,一个破锁灵囊,你为何要为了他,不自量力去跟蓝忘机打?!你活该落得人神俱毁,死无全尸!”

薛洋记得当时自己怨气深重,灵魂中隐隐约约记得尸体被带回金家那日,金光瑶为他哭丧时骂他的话。

是呀,他不是最会隐藏吗,为什么当时不知保存实力,先逃走,等卷土重来呢……

因为锁灵囊,是他的命啊。

被抢了命,逃到哪里,也是一个死。

“你还是薛洋吗?”这句话,从前问他,他一定回答我自然是薛洋,我一点都没变,我让他回来,自然是为了复仇,为了把他做成凶尸,供我驱使。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多管闲事,不该相信仇人,不该刺我……谁让他刺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谁让他刺我!

可是,被抢了一回命,丧了一回命,重回人世,重新抱上怀里这个真真实实活着的晓星尘,薛洋承认,他终于可以松口了。

他输了,他早就不是原来的薛洋了。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长大了。

他保留着少年的容貌,是因为晓星尘停留在了二十一岁,他也不敢老去,晓星尘回来时,他还能如从前一样年轻。他们仿佛没有中间空白的那些年,从二十一岁断开,就从二十一岁再续上;

他保留着少年时的心性,自己都对自己说,他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个少年风流、恣睢放浪的魔,可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张牙舞爪,也逃不出心里的枷锁。

他早就长大了,他早就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薛洋将脸紧贴着雪团子,闻着婴儿身上特有的甜奶味,比世界上任何糖都甜。

静静地嗅着,静静地想:你若是再敢刺我,我便让你刺一刺好了。只要你不再刺自己,不要再离开我……怎样都行了……

“嗲嗲,嗲嗲,抱。”

雪团子困得睁不开眼,但见到嗲嗲来,依旧强撑开眼,伸出肉手要嗲嗲抱。

他给雪团子盖上小肚子,雪团子呜呜地往下蹬着,嫌热。

早两个月前就该给团子断奶了,但当时还是炎炎夏日,断奶对婴儿肠胃不好。薛洋耐着性子,又硬生生地又等了两个月,如今,已是金秋时节,团子马上就周岁,奶是彻底断了,团子胃口也好,吃得东西都能消化。

乳娘和丫鬟,闻着迷药,睡得死沉死沉,薛洋好整以暇地整理着孩子惯用的东西和玩具,整理好后,再次裹住被蹬开的小毯子,将雪团子抱起。

他亲了亲睡懵的小团子:“星星,跟奶娘道别。”

“再,见!”

“乖。”薛洋笑了笑,抱着孩子,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哎,你听说了吗,张家少奶奶第二个儿子,那个小公子,被偷了!”

“谁不知道,他家媳妇都快疯了,那可是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孩子。”

“过几天就满周岁了,张家准备满岁礼准备了一个月,结果呢?孩子突然没了!”

“我见过那个孩子,粉装玉琢呀,是真好看,就这么没了,真可惜。”

“哎,张家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千刀万剐的贼……哎!”

千刀万剐的贼,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该千刀万剐了,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拿走岂不是天经地义?他把孩子抱走之后,连那家人姓什么都懒得记,不过一个工具而已,他全不放在心上。

可虽说懒得记,还是要去记。这些人制成的工具,最好不守本分,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得,一个个的,妄图跟他抢人。这个地方,这家人,每一张面孔,他其实都记下了。

如果还痴心妄想,胆敢找过来,他们的下场就会和上辈子那个工具一样,被他折磨,死罪难逃。

雪团子彻底改了名。他这具身体叫曹木,团子名唤曹星。曹星被养得肉墩墩,沉甸甸,虎头虎脑结实健康,小胳膊竹笋一样一节一节,又白又胖,又粉又糯,仿佛能挤出蜜来。

曹星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爹臂弯,被抱在怀里,仿佛长在那儿,不挪了地方。

薛洋做个了肚口袋,戴在自己身上,上面捆着根坚实的绳子,一头连着他,一头连着曹星。这样,玩抛高高的时候就不用太害怕了,就算失了手,孩子最多坠在他肚子处,决计掉不下去。

“抛高高——”

“咯咯咯!”

“抛高高——”

“咯咯咯!”

山中,一栋木屋,配着一修缮得精致漂亮的院落,这旁边,这对父子笑得开心极了。

薛洋许久未曾感到如此真心实意的开心了。

曹星玩得倦了后,薛洋就将他放进里间,去灶台做饭。可边做边回头,只要扭向灶台,下一刻,就心中慌乱,必须扭头看向曹星。这样没法做饭,薛洋将曹星捆到胸前,可又怕灶火灼伤孩子,捆到身后,又怕身后有人抢孩子。

他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原身,哨声一响,“薛洋”那具凶尸,就显出身形。

薛洋正待把孩子给“薛洋”抱着,冷不防看见“薛洋”没有瞳仁的眼,射向曹星,浑身颤抖。薛洋坚信,若不是刺颅钉,这具原身一定早就冲上来,把孩子抢走了。

他记起自己那个梦,两个自己为抢锁灵囊,自相残杀。

薛洋眸光一凛,冷声对凶尸警告道:“这是我的,你滚一边儿去!”

分明是他叫它滚进来的,如今他又叫它滚一边去。薛洋恨恨地看着“薛洋”,将锅铲一扔,道:“你来炒。”

他倒是滚一边抱孩子了。

凶尸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炒出来的菜难吃至极。薛洋险些没把盘子掀它脸上。于是他动手改了改家中结构,原先灶台处改成床,床处改成灶台,灶台前后不挨着墙,想面冲哪儿就面冲哪儿,做饭时也能看着孩子。他这才安生了。

改家这日,做得活儿多了些,生前不会放在眼里的活,可薛洋这具裂了两次魂的身体却感到了疲惫。他抱着曹星,将孩子护在里面,早早睡下。

“嗲嗲,嗲嗲。”

孩子唤着他的名字,将他唤了起来。薛洋笑:“星星怎么了?”可他笑慢慢僵住,觉得不对劲,孩子眼中鬼马精灵,放出一股邪气。

“别叫我星星了!好难听!”孩子像他一样笑着。

薛洋心慌了:“不叫你星星,叫你什么?”

孩子哈哈大笑:“星星早被我吃了,现在全是我,薛洋呀!”

薛洋倒抽一口冷气,掐住孩子脖子,恨声道:“你说什么?!”

那孩子全然不会疼:“你把我魂魄和他魂魄融在一起,我那么恨他,自然就把他吃了呀,什么星星,没有星星啦,我就是薛洋,就是你!哈哈哈!”

薛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说:“不可能……”

“晓星尘根本不会回来啦,你还做你的春秋大梦呢,最后一丝魂魄也被我吃了,被我,也就是被你,消灭得干干净净,哈哈哈!”

薛洋声嘶力竭大喊:“不可能!!!”

薛洋嘶吼着醒来,隆冬时节,愣是出了满身的汗,湿透衣衫。他附身压住孩子,晃晃孩子的小身体,将孩子晃醒。

孩子朦朦胧胧地醒来,看见自己嗲嗲腥红的眼,和不似人的表情,吓得哇哇大哭。薛洋抱住他,看着轻柔实则凶恶地问:“晓星尘,是你吧,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啊?”

他仔仔细细地摸着孩子的脸:“道长,晓星尘道长,晓星尘,是不是你,回答下我,到底是不是你?”

孩子渐渐止住哭声,拿一双纯粹透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熠熠生辉,明亮如星。

薛洋紧咬住牙,使劲揪住胸口,压下那处的刺痛。

他一下下吻着孩子的眼睛,颤抖着声音自言自语:“肯定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道长,你别吓我。”

“对,只有你有这样的眼神,”薛洋虚虚地摸着孩子的眼睛,那双眼睛,犹如高山上的泉水源头,又灵,又干净,“干干净净地……是啊,你现在干净了,你什么事都没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呢?你刚才一定是故意吓我的……一定是的……”

一直失去着,可能还有本事表现得正常。可若真有幸失而复得,便会被那患得患失蹂躏得彻底疯魔。

“糖,糖,糖福禄!”

雪团子小鹿一样,从薛洋肩膀后面,“哒”一下探出小脑袋。

在薛洋身后走的路人,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仙童一样的精灵。他只觉平生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路人那眼睛黏在孩子身上,完全移不开。

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薛洋猛地转头,狠狠瞪向路人。

边瞪,边把孩子脑袋压进怀里。

路人被这视线刺得肝儿颤,连忙低下头,疾走两步,飞快离开。

薛洋牢牢记住了疑似人贩子之人的长相。

疑似人贩子之人心跳还未平息,边走边骂:“看他孩子一眼跟杀他全家似的,神经病!”

记牢了,薛洋便柔了表情,摘了个糖葫芦给孩子,笑道:“舔一舔。”

等舔完,薛洋像个正常人一样,付了钱。

“爹爹,爹爹,”雪团子颤颤巍巍向他走来,手中拿着布口袋,乳声乳气道,“大门口,买太!”

薛洋把孩子拎起来放肩上:“走啦,去大门口给星星买菜菜。”

雪团子蠕动起来:“自己走,自己走。不要抱。”

走不稳路,但还是坚持自己走,薛洋是记不起来他自己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确定,如果上辈子能见到晓星尘小时候,那也一定就是雪团子这幅什么都要自己做的模样。

薛洋虽还终日提心吊胆,却越来越有自信,孩子身体里的魂魄与意识,必然是晓星尘为主。

薛洋笑着将他放下:“好,星星自己走。”说着自己走,他将绳子一头捆在孩子身上,另一头紧紧牵着。

孩子走得昂首挺胸,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结果啪叽,就要往下趴。薛洋一扯,把他扯直。团子站好,又昂首阔步,歪歪扭扭地走,不一会又啪叽,往前栽,薛洋一扯,又把他扯直。

薛洋在后面乐不可支,玩儿得不亦乐乎,一扯一扯一扯,得趣极了。他在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前面的小孩啪叽,真摔了。

薛洋的笑僵在脸上,心揪成一团,立刻上前要抱,结果孩子自己拍拍手起来,忍着泪,还扭头冲他乐:“不疼不疼。爹爹不担心。”

他被傻道士护在身后。

霜华剑意强势,道道剑光霸道地围拢住那精怪,终于,在一番激斗之后,那精怪败下阵来。

晓星尘转身,拉过薛洋的手,焦急道:“阿阳,你伤得重吗?”

薛洋默默将左手抽回:“比起我来,道长伤得更重吧?”

翩跹白衣被染上一抹血红,晓星尘道:“我不防事。”

薛洋道:“走吧,回去洗衣服。”

晓星尘摇头:“你好好养手,不用你忙,我洗就好。”

薛洋道:“道长把我当成个琉璃人了,一碰就碎。”

晓星尘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阿阳灵力不济,依赖着他,他自然要保护阿阳,不叫他受委屈。

薛洋将编排晓星尘的小贩捅了个对穿,边擦降灾,边心说:“那傻瞎子从来看不见,我保护了他什么,只一味地觉得自己英雄。算了,也不能叫他看见……”

于是薛洋又是气不过成天被晓星尘呵护,又是更多地甜蜜于这份呵护。纠结中,忍不住期待,若晓星尘能赖着他些就好了。

薛洋捏捏孩子小脸:“这么坚强呀,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坚强,想哭就要哭,要依赖爹爹。”

孩子听不懂什么叫依赖,但他能听懂什么是坚强,他坚持道:“要坚强。”

薛洋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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