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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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重伤的时日很久以前已成为过去式,欧鲁麦特却仍旧没有忘记失去器官的痛楚。即使肉体上的痛苦已经消退,然而欧鲁麦特的每个夜晚睡得却并不安稳。他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淅沥沥的冷汗顺着鬓角和脊椎灌流全身,胃部钻心的疼痛刹那间跟随着神经系统深达灵魂。
梦中的他仍旧是被人赞颂的「和平象征」,第二日醒来后面对的不是大把花花绿绿的止痛剂而是依然需要欧鲁麦特的世界。他的笑容本应是拯救世人的太阳,然而失去这一切的八木俊典也不过是蜷缩在被褥之间的肉体凡胎。
压抑着灵魂中无法释放的嘶喊,欧鲁麦特受损的呼吸系统受到大脑被动启用的保护系统,竭力压榨着每一个肺泡之中存储的氧气——这还不够,欧鲁麦特双目紧闭,额头的皱纹拧成几道坎坷的沟壑,金色的额发黏糊糊的挤成一绺,无力地瘫倒在他的耳旁。
被泪水泡得发白的双唇张开又合上,轻微得如同一根刺那样微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弥漫。
“出久。”
总有几个夜晚,欧鲁麦特得强忍着躯壳内的伤痛挨过支离破碎而后又再次缝合紧密的过程。纵然意志力强大如他,此刻也是逐渐在这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里落得了下风。毫无血色的双唇,生是被牙齿咬的遍布了艳红的斑点。
欧鲁麦特转过头,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平日里含着坚毅目光的蓝色瞳孔此时却如同一面起了薄雾的湖水,含混不清的记忆搅在里面,唇齿都逐渐发起苦——这又是一个即将结束的夜晚,窗外鱼肚白的天空让他找回些时间概念。黯然一笑,用手理了理汗湿的头发准备起床。
恍然,门廊的防盗门被打开,目之所及的地方闯进一道暗绿色的身影,欧鲁麦特来不及将来人姓名说出,便被充斥冷风的双臂抱了个满怀。他虽早已不如前,残破的躯壳下生着腐烂的血肉之花,甚至血管中流淌的都是即将干涸的黑色液体,但灵魂的某个角落里却长着一棵树,带着蓬勃的生机塞进失去力量的四肢百骸。
“俊典。”
好听的男性嗓音和怀抱里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刹那间让欧鲁麦特卸下了重担。他让本应不该存在的疼痛折磨了太久,以至于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这疼痛究竟从何而来。
颇有些无情地将重量全部压在这个怀抱中,干燥温暖的手将他额上的冷汗抹去。欧鲁麦特自是知道来人是谁,不断涌来的安全感将他包围,神经在极限之时却陡然放松下来,睡意让眼皮变得像是铅块般沉重,他轻轻地笑了笑,便将思想交于黑暗……
再度睁眼之时天已大亮,欧鲁麦特用右手遮住透过落地窗的灿然阳光,陷在阴影中的眼珠在光亮下变成了大海的颜色。这一觉他睡得极安稳,甚至连与他作伴的噩梦都像是请了长假,未曾再来烦恼。
翻身坐起,摸了摸昨晚被那双干燥手掌摸过的地方,左胸腔中鼓动的脏器依然按照它的工作职责运转着,手掌不再是冰冷的温度,温柔而甜蜜的光穿透了欧鲁麦特的每一道神经。他长出一口气,又将空气中散发的食物香气尽数吸进体内。
“起床吃饭了哦,”熟悉的声音在卧室外响起,安定而毅然,“还是说想直接在床上吃呀?”愈来愈近的声音终于伴随着门被打开的瞬间而放大,欧鲁麦特看向门板后探进来的绿色脑袋,无奈又柔和地说:“绿谷少年,我再这样被你宠着恐怕以后连路都不会走了。”
绿谷出久推开门,身材宽厚的青年穿着图样幼稚的围裙怎样都显得滑稽而可爱,他迈开步子走到自己的恋人身前轻轻地给予了一个吻。
“那就在卧室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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