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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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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义气。

-----正文-----

从楼梯间的窗口看出去,能看到几颗天幕上挂着的星星。这些银色(为什么歌里总是唱金星和红星?)的小玩意闪啊闪啊,姜明无意识地数起来,一颗,两颗……他甚至没数完,身后的门豁然洞开,姜明回过头,便看见柯向瀛发红的眼睛。

“我就觉得门外有人……”柯向瀛皱着眉,“坐着干嘛,还不进来。”

姜明连忙站起来,他舌头像被电工夹剪夹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走进门,柯向瀛关门扇耳光动作一气呵成,“你几岁了!家也不回,寻呼不接,你要干嘛?上房揭瓦?”

“我……我犯了个错。”姜明吭吭哧哧地说。

“你还犟嘴!周鹤和我讲了,多大点事,不就房子吗?你至于半夜都不回家?”

“我看你之前挺上心这事,结果我搞砸了……”

“对,没错,你先搞砸房子,然后夜不归宿,你……你就还站在这里?你要气死我吗?”

姜明不禁歪了歪头,所以,是要换一个地方罚站吗?柯向瀛的胸口一起一伏,他微微抬头瞪着姜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见他这样,姜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软到足以被光照透。像在明亮的月色下读书一样,他毫不费力地读懂了柯向瀛的想法。姜明张开手臂,把他的大学生用力地抱进怀里。“叫你担心,是我错了。”

柯向瀛色厉内荏地咬着姜明的下巴,胡茬扎在他的舌尖,麻麻的。“你别以为抱抱我就能教我原谅你。”

姜明抚摸着柯向瀛的头发,他说那是当然了,请你作威作福,我绝没有二话。

“你怎么和我爸一样乱用成语!”柯向瀛的语言洁癖症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他抬手就要去掐姜明的嘴,忽然又想到自己刚刚在气头上打了男朋友一耳光。

“疼不疼呀?”柯向瀛用指尖揉着姜明的脸颊,心虚地问道。

常年执笔磨出来的薄薄的茧子划过火辣辣的脸侧,叫姜明感到一阵酥麻,“你那点小劲,疼嘛啊。”

柯向瀛听了,也知道姜明不过是安慰他,索性把脸重又埋进工人怀里,“不提了,独单就独单,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就只想怎么装修。”

姜明叹了口气:“还是有点恼吧?”

柯向瀛沉默了半晌,恼?岂止呢,他傍晚找不到姜明,给周鹤打电话时,有一瞬间气得想把姜明扫地出门。那可是房子!楼层,面积,位置……林林总总,他怎么敢这样大方地说送就送?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啊!

但在提心吊胆等了大半夜,终于回到姜明怀里后,柯向瀛发现自己的怒火烧不起来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姜明真的能把很多东西说送就送。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叫姜明陷入自责。

“是有点,所以你要好好装修房子,不许再叫我不满意!”柯向瀛轻轻把话题带开。

姜明的手往下移,胳膊用力,一下子发力把柯向瀛抱起来,笑意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说:“保证完成任务。”

柯向瀛吓得叫了一声,死死抱住姜明,“啊——你快把我放下来!”

姜明才不放,他一脚踹开柯向瀛那屋的门,走到床边,才把人轻轻放倒在床上。柯向瀛一沾床,便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他蹭到枕头上,强撑着睁开眼,等感到有人一起钻进了被子,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自己的手时,他便再撑不住,立刻陷入了梦的世界。

房子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只是买完房,两个人存折上都没了钱,装修也只好慢慢来。柯向瀛周末时就拉着姜明去新小区附近转悠,新房在河北,挨着中环线,他们傍晚时就顺着马路,在夹道的杨树和蜡树下蹓跶,从春天逛到夏天,路边渐渐热闹起来,烤羊肉串的、卖凉皮的、卖乌豆的都出来了,他们一路走一路吃,拎着一塑料兜的熏鹌鹑蛋你一个我一个,谁都不许偷着多吃;看见小广场上有套圈的时,他们就凑过去,柯向瀛每次都买好几把圈子,瞎扔着取乐,最后剩下几个圈留给姜明,指着看上的小瓷猫,小面人,叫姜明套给自己。姜明准头好得不行,指什么都能套来,惊得摊主拉着姜明小声讲,他说大哥,我这是厂子效益不行,晚上出来摆摊赚点钱,您悠着点套!姜明连忙摆手说不会不会,我们就拿这几个小东西,其它算我扔着玩。

偶尔,当月亮像黄油一样渐渐化在天上时,在特别特别深的夏夜,他们会在路边的小月季园里大着胆子接吻。花园里那么安静,连远远传来的一声半声犬吠都惊心动魄,他们倚在花窗上交换着唾液,吻得比火红的月季更热烈,心里却半吊着,怕有人来。这让他们自觉仿佛偷情,又仿佛只是做了夏天应该做的事情。

姜明的吻技已经和他的电工技术一样好了。每当柯向瀛腰软得不想走路时,他们就跑去旁边的新房打地铺,转天早晨,姜明会下楼去排队买门口那家煎饼果子——经业余早点学家柯向瀛鉴定说是真的石磨绿豆面——但他没有鸡蛋,只好在煎饼摊上现买,这时他就会被后面排队的大爷数落半句,说您自己带俩大鸡蛋来多好,在这儿多买不划算。

这样的日子直过到柯向瀛的哥哥从广州回来出差,他听说柯向瀛和姜明合伙买房但没钱装修,心疼得够呛,非要塞钱给弟弟。他还问柯向瀛,说要不然我借你点钱,你把整个房子都买了算了。柯向瀛只能回答说这不够义气。柯向海敏锐地觉出一些别扭,嘛叫义气?“那你以后结婚怎么办,这房子到底给谁娶媳妇?”

“说不定我单位以后也分房呢。”柯向瀛只好这样搪塞。

柯向海还是觉得这样不行,虽然他也说不上哪里不行。这股别扭劲直持续到柯向海请姜明和弟弟吃饭,在看到姜明的那一刹那,柯老板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这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心想,我们厂里就缺个这样的。然后等他去了广东,那房子不就可以归我弟了吗?

他私下又请姜明吃了饭,一条一条摆清了利弊,从机车厂的亏损说到广东遍地的黄金,最后柯向海说:“姜师傅,我挖您,绝不是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我是真心实意觉得您行。”

姜明被他说的晕头转向,他心想他们老柯家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这真是干机械制造的人吗?比公园里卖保险的都白话!他只能使出缓兵之计,说我得回家想想。柯向海胸有成竹地一笑,他说成,那我等您消息,不过得快,我过两天就回广东了。

接不接呢?姜明心里犹豫起来,他是对机车厂感情很深,但人也得吃饭,厂里这个月又没发奖金,私下里也没什么可以接的活,他手里很不宽裕。何况,如果真像柯向海说的,国家会继续改革,直到“进入深水区”,会不会真有一天,下岗就轮到他们厂?那他到时该怎么办,他技术是好,但比他技术还好的工人在天津多了去,要是摊上厂子黄了,不得下岗。

但广东啊,那么南,听说是个连蟑螂都会飞的地方。姜明想着就打了个哆嗦,真是太南了。

一进门,柯向瀛就问他吃饭聊了嘛。姜明反问:“你想去广东吗?”

“广东?”柯向瀛撇撇嘴,“才不去,怪热的。”

“那,你想换个工作吗?反正你现在赚得也少…… ”

“是不是柯向海那个混蛋又瞧不起人了!当个体户还当出成就感……”柯向瀛腾一下站起来,“你听他胡说八道,他早想接爸爸妈妈过去,但我们都不想去。他就不想想,叫爸爸离开厂子不是要爸爸难受死吗!是不是他叫你来当说客?”

姜明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哥就是说广东好。”

“听他的,他啊,就是一心要反驳我爸,显示私企比国企强。他们都吵了多少年了,甭理,和咱没关系。”

这样啊,姜明心里便定下来,转天他就拒绝了柯向海。柯老板极其诧异:“怎么?去我那边,拿的钱可比你现在翻一番!等过两年真都下岗了,你可别后悔。”

姜明说:“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家里人不想去广东。”

“是你妹妹还是你家老头?难不成是对象,唉,男儿志在四方……”

姜明笑着摇摇头,“还是谢谢您,但我不可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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