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第五章 午夜(2)

热门小说推荐

“极昼才刚刚开始,你不知道半年能有多漫长……”

-----正文-----

费渡感觉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坐在狼群中间——还是一群健康的、活着的野狼。

他没有想到,在猎人难以到达的密林深处,竟然有一处属于狼……或者说狼人的庇护所。这是一幢非常气派的森林别墅,据说是三代狼人努力搭建的成果,里面居住着十余个不同年龄段的狼人,还有四五个陶然这样的人类。

“我们都是父母一方是人类,另一方是狼人,生下来了不会在极昼变为狼的‘普通人’。”陶然这样解释道。

费渡听到了,只是很敷衍地回了一个微笑:他全神贯注地仰望着狼形态的骆闻舟。

骆闻舟是这个家族的首领,也是狼群中最健硕、最威严的公狼。他独自一狼趴在沙发上,其他的狼便趴在地毯上,不敢站得比他更高。只有一头体型偏小的狼,上蹿下跳的,一会儿在地上啃咬兄弟的耳朵,一会儿跳上沙发用头去蹭首领的脸颊。

“那是郎乔。”陶然将盛有风干鲸鱼肉条的碟子放到费渡身后的吧台上,然后坐到他身旁的吧台椅上,“这是骆闻舟做的。”

名为骆闻舟的公狼,看似在沙发上假寐,却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抖了抖立在头顶的耳朵——被费渡逮了个正着。于是,他拿起鱼条,冲着骆闻舟说了声“谢谢”。

郎乔蹦蹦跳跳地来到费渡身边,还没来得及与他亲近,就被陶然拦下。

“她是家族最小的母狼,骆闻舟都拿她没办法——被宠坏的孩子总是不懂规矩。”陶然弯下腰,用手拨弄郎乔的脖颈,不是很大的力道,却将她带离费渡的脚边,“你也想吃鱼条吗?可那是骆闻舟那份鱼肉做的,你确定要吃吗?”

通过猎人的口口相传,还有一些人类编纂的画册,费渡大概知道一些狼群的“规矩”——森严的等级制度,强烈的领地意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个骆闻舟家族外的人类,竟然就这样轻率地踏入了他们的领地。

——还吃了首领那份鱼肉做的鱼条。

郎乔歪着脑袋,看了看费渡,又转过身看了看骆闻舟,哼唧着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夹着尾巴回到了骆闻舟的身边。

费渡看着郎乔向骆闻舟撒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陶然见他这样,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随意调侃道:“对于狼和狼人,你好像并不觉得奇怪?”

骆闻舟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费渡,其余的狼亦然。费渡知道,他们一直在等他的答案。如果他说错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走出别墅。

“比起猎狼,我更想见到狼。”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就想说一些对着人不会说的实话,一人一狼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费渡冲着骆闻舟说,“就算没有那个愚蠢的猎狼计划,我私底下也在打探狼的消息。只是,你们藏得太好了,我一直没有得到过关于你们的情报。我想或许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不开枪就可以。”

狼群纷纷看向他们的首领——骆闻舟岿然不动,继续与费渡对视。

陶然叹了口气:“猎狼的事情暂且不提。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我问的重点不是‘狼’,而是‘狼人’。”

费渡转向陶然,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陶然不知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反正自己也不喜欢打哑谜,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了:“世上竟然有这样一种生物,他们在有太阳的时候是狼,在没有太阳的时候便会变‎‎‍成‌‍‎人‌‍‌类——那个前几天救了你的人,现在却是一只狼,而你竟然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啊,原来他们在担心这个,费渡想。他拿起一块鱼条含在嘴里,沉思片刻,直到鱼条都被唾液泡软失去了原有的韧劲,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我可以要一杯酒吗?”费渡冲着陶然,但却是看着骆闻舟说的。

陶然也去看骆闻舟:这是他的客人,如何招待自然要征询他的意见。尽管他们这样并不能真的进行“交流”,但是凭借近三十年的友谊,多少还是能够意会的。

“不可以。”骆闻舟压低了耳朵,微微呲牙,陶然便知道他并不批准费渡的请求,“当然,纵使骆闻舟不‘说’,我也不认为你现在这个状况可以饮酒。”

费渡不愿轻易妥协,毕竟他是待遇高于这个家族最受宠爱孩子的客人,所以他继续向主人提出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或者果酒也可以。你会用云莓酿酒的吧?我只是……或许在酒精的怂恿下,我才讲得出那些故事。”

如果骆闻舟现在是人的样子,他现在一定在叹气,陶然腹诽。他太清楚骆闻舟那个模样了,但或许会与因为郎乔撒娇而产生的无奈不同,至于差异表现在哪里——许久未见过恋爱状态骆闻舟的陶然,并不能完成想象。

最后妥协的还是骆闻舟。他跳下沙发,走到酒柜前,然后看向陶然。

“好吧,你赢了。”陶然便走过去,打开酒柜,拿出骆闻舟酿的云莓酒,再回到吧台,为费渡倒了一小杯,“乔儿要嫉妒死你了。她一直惦记这瓶酒,骆闻舟根本不让她碰。”

“原来是为你准备的”——就算陶然不说,他猜费渡也知道。

费渡对陶然说了声“谢谢”,转而举起酒杯,向回到沙发上的骆闻舟也说了声“谢谢”——对方没什么表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显然比起“谢谢”,更在乎费渡骗到酒后会如何作答。

纵使是度数相对低的云莓酒,但酒还是酒。酒液入口,灼烧着费渡的唇舌,还好有鱼条垫底,才不至于刺激了胃。他经常与人交涉,更是推杯换盏中保证自己获利更多的高手,按理说没有紧张的可能。但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谈判”不同于往日,不论是对象还是目的,都令费渡感到不安。

“哈……怎么说才好呢。”陶然就给了他一杯酒,很少的一杯,是并不足以让费渡将胡言乱语归罪于酒后失言的量,“我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她常年卧床休养,父亲怕我吵到她,所以很少——或者说根本不允许我与她见面。直到她病逝之前,只有到了极夜时期……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因见不到太阳而苦闷的时候,母亲却能走出房间,陪我度过漫长的圣诞假期。”

没有人或是狼搭话,费渡不是很喜欢这种接近自言自语的状态。但是,当他无意中对上了骆闻舟的眼神,他才明白为何屋中如此安静:首领没“发话”,就算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也不能插嘴。

费渡“哎”了一声,没有人岔开话题,他就只能继续:“三年前,父亲去世后……我在父母的寝室里发现了一匹狼的标本。母狼,展示台上……刻着我母亲的名字。”

很荒诞的联想,‌‎‍奇‌‍‎‍‎幻‎‍程度不亚于狼人的存在,但这便是困扰了费渡三年之久的心结——他以为自己失心疯了,才会猜想自己避不见人的母亲是只狼。

直至见到了骆闻舟,见到了印证自己猜想的存在。

如果是讲给普通人,费渡可能会得到一个“真是个好笑的故事”的反馈,尽管他并不可能跟“普通人”讲这件事情。但是,聆听者是可能和他母亲一样的存在,费渡环视屋中其他的人和狼,期待他们能给出他幻想不出来的反应。

骆闻舟审视地凝视着费渡,似乎在鉴别他故事的真伪;狼群有些躁动,不敢出声,只是彼此用眼神在交流;陶然看着骆闻舟,等待他的指令。

费渡安静地等了少顷,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个家族的最高统治者没有进行表态,也没有通过陶然来发表看法。骆闻舟跳下沙发,走出酒吧,踏上前往休息区的楼梯。

首领走了,狼群便自动解散。郎乔来到费渡脚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或许你可以留下来过夜。”陶然对费渡说,“尽管不会天黑了,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没必要赶回城里。”

“这是你的意思,”费渡问,“还是骆闻舟的?”

陶然蹲下身,轻轻揉着郎乔的头顶,兀自低语道:“就当是乔儿的,不可以吗?”

狼就在眼前,如果可以的话,费渡也想与他们亲密接触——摸一摸带着体温的狼,而不是失去生命的标本。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他们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如果是郎乔的意思……”

“好吧,是骆闻舟的。”陶然抬起头,笑得有些尴尬,“他之前都交代好了,不论怎样,都要把你留下。”

那样的态度,把我留下又有什么意义,费渡想。他心里不畅快,说话也不坦率:“怕我回去带人来猎狼啊?”

陶然嘴巴都张开了,费渡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对猎狼没兴趣。家里有一个狼的标本就足够了,没必要——”

“不是的。”陶然皱着眉,打断了费渡,“不是你想的那样。骆闻舟说了,如果你能遵守约定,他就愿意相信你。他是相信你的,这和你的身世没有关系——谁也没有想到你的身上可能也流着狼人的血。只是,骆闻舟有他自己的顾虑:他不能只想着自己,他肩负整个家族的命运。”

陶然站起身,坐在吧台椅上,与费渡保持平视,而后继续说:“给他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极昼才刚刚开始,你不知道半年能有多漫长……”

费渡向来通透,顷刻间便领悟了陶然的言外之意——未来半年里,他都见不到名为骆闻舟的男人。不论他是不会变成狼的狼人,还是不能更普通的人类,如果融入到这个家族里,费渡就要接受这个寂寞的事实。

“我为我的失言感到抱歉。”费渡说,“我愿意遵从主人的安排,毕竟有伤在身,也是很容易感到疲惫的。”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