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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静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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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上爱情,大家都一样。

-----正文-----

费渡没见过活着的狼,他只在画册里见过人类描绘的狼,或是在照片里被人类猎杀的狼。他是渴望见到活着的狼的,不是为了猎杀,最根本的的原因还是“好奇”。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兔子和狐狸便兴奋地观察它们许久一样,费渡只想知道人们口中最矫捷的猛兽,以什么样的姿态在雪原上奔跑。

至于见到狼后是否要举起猎枪……费渡还没有想好。他没有直接回绝张东来,因为做了三年的倒爷,费渡没有获得一丝一毫关于野狼的有效消息。他也曾独自外出追寻,却始终无果而归——既然有人比他还执着,又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

但是,这些人或许不会给他观察野狼的时间,毕竟他们游戏的主旨是“猎杀”。所以,在张东来再次找上门来之前,费渡对于“是否加入‘永夜计划’”的答案依旧是“待定”。

他还是会在天气相对晴好的时候,独自驱车出城,越过雪原,逼近密林,悄悄追寻狼的踪迹。就像今天这样。

城镇在后视镜中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下纯净的自然雪景。费渡并不会把车开得太远,其一,是怕返程时出意外;其二,独自一人深入动物的领地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极夜时期见不到太阳,万物都有了慵懒的理由。猎手躲在温暖的房中擦着猎枪,等待极昼的到来,届时才好将枪筒对准活跃于平原上的猎物——很少有人在极夜时期外出狩猎,更不会有人期冀在这个时期找到罕见的野狼。费渡明白这个道理。但狼群已经被人类逼到了世界的角落,那么聪明的动物,既然知道要在猎物防备最弱的时候进行捕猎,怎么可能不知道要在敌人活跃时间段以外出现才更安全?

然而,此时连平日里常见的动物都变得罕见,何况是本就不容易见到的狼。费渡被不理性的浪漫情怀所支配,漫步于银装素裹的针叶林中,像期待能与真命天子不期而遇一样,期待着转角遇见狼。

微风拂过,吹落树上的积雪,“沙啦啦”的声响,空灵而又神圣。再次飘舞于空中的雪花,宛若层层白色的纱帘,惹人浮想联翩,费渡驻足欣赏,一时间忘了此行的目的。

“嘎吱嘎吱”。明显不同于落雪的声音,裹在风声里,费渡听得清晰,想得明白:有野兽在靠近。

枪法再准,也终究不是职业的猎手。听到野兽脚步声的费渡,没有立即举枪准备进行瞄准射击的肌肉记忆,他还沉浸在浪漫的幻想中,期许在这个静美的时刻,转身邂逅他朝思暮想的野狼——可惜,并不是。

是北极熊。

相较于靠狩猎为生的猎手,费渡只是一个商人。他本就体能一般,当下又穿着厚重的冬装,行动十分缓慢,待他反应过来要举枪射击的时候,北极熊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子弹与熊掌一同发出——费渡摔倒在雪地上,北极熊发出了哀嚎。

子弹应该是击中目标了,尽管不知道打中了哪里,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雪地,费渡这样想着。但是,被上百公斤的巨兽拍了一掌,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肋骨大概是折了,不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费渡疼极了,却不比被他开枪打中的北极熊,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和北极熊一起,或是被对方吃掉。但总比冻死在车里强。至少不会看起来那么孤单,尽管改变不了绝望的本质。

巨兽还在咆哮。最后一丝的求生欲强撑起费渡的眼皮,可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他开始胡思乱想——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了本不应该遇到的北极熊?

捕杀海豹的猎人曾跟费渡抱怨:海豹和冰川一起减少,他们不得不将枪口转而对准抢夺猎物的北极熊。猎人有自己的规矩,除了追求刺激的小众爱好者,鲜少有人猎杀同为捕食者的动物:风险太大是原因之一,讲究平衡则是人类文明进步后的最新追求。

冰川逐渐消融,城镇正在扩大。冰川上的北极熊来到了林野中,人类的车辙轧平所有野兽的足迹——七八年了,没有人见到过狼的身影。它们曾是雪原的霸主,连北极熊都不敢闯入它们的领地。

你们在哪里啊,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眼皮太重了,费渡再也撑不住,只能任其慢慢垂落。

忽地,费渡仅存不多的视野中闪过一道白影,冲向站起身准备再次发动进攻的北极熊。两团白毛扭打在一起,费渡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两团白毛都沾上了鲜红的血——大概他一个人不够两头兽分的,总得有一只放弃争夺。

可以的话,费渡希望是后来的那一只。因为,那看起来是他心心念念的野狼。

狼,活着的狼,费渡只在梦里见过。那是很奇妙的梦。梦里的雪原更加广阔,雪松也愈发高大,费渡跑得飞快,明明穿得不多,却不会畏惧严寒。他会站在山坡的顶端,向下俯瞰——北极狐匍匐在雪地里,双目紧盯为了争夺交配权而打斗的两只北极兔。

而后他转过身,便会看到一头雪白的母狼。它念着费渡的名字,告诫他不要在北极狐的身上浪费时间:与其围捕,不如尾随。这狡猾的小东西会藏起它的食物,在最艰难的时候,有些傲慢可以不要。

费渡开口回应,嚎出了他从未听过的狼叫,但那叫声在他自己听来,其实代表着“妈妈”。

“妈妈……”慢慢地,费渡睁开了眼睛。

——没有白色的母狼,没有白色的雪景。他只看到白色的墙壁。

费渡没有死去,也没有被北极熊吃掉。他很幸运,被人救下,身上绑着固定带,不得动弹,只能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还好吗?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陶然将盛有水的杯子举到费渡面前,意识到他现在没法“喝”水,又放下水杯慌忙地去找吸管,却发现根本没有准备那种东西。

“你、你等我一下的,我去买包吸管。”陶然与费渡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没有领会他的意图,说完话就起身走出了病房。

费渡昏睡了三天,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陶然。他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帮他喊来医生,然后站在病床一旁,等待医生给出检查结果,最后轻轻按住费渡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关系,好好调养,都会好的。

谢天谢地,从北极熊口中“救”下他的并不是野狼,费渡腹诽。尽管他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不论是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但还好是人,不用他以命相抵。

他口不渴,不想喝水,只想管陶然要一个明确的回答:是他救了他。

“陶然救了我”是费渡的猜测。医生和护士说,小伙子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大冷天儿的把你这个陌生人送到医院来;陶然笑得有些尴尬,只说救人是应该,还让费渡不用太介怀。

费渡感觉,陶然不像那种……会为了救人而不顾一切与熊搏斗的人。他太过温暾,没有野性,不似猎人凶狠,也不似商贩狡诈。倒像是学校里的老师,一只脚在社会,一只脚在学堂,连虚与委蛇都学不会。

他没有救人,所以不能接受赞美与谢意,甚至很难坦然地面对费渡。

尽管当时他已意识模糊,但侥幸活下来的费渡还记得:救他的人,像狼一样迅猛。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狼,只在传说中听闻它们的残忍。

“陶陶,你怎么在这里?”

医院门口的小商铺里,陶然闻声抬头,看到了郎乔和骆闻舟。他向走近的两个人摆了摆手,解释说自己来买吸管。

“不用费那个钱了,”郎乔笑着晃动着手里的口袋,“我们带来了。”

“太好了。”陶然称赞郎乔道,“还是我们乔儿细心。”

“论细心啊——”郎乔跳到陶然身旁,转过身冲着骆闻舟说,“咱们可比不过骆哥。”

“小崽子,皮痒了是不是!”骆闻舟咬牙切齿,伸手去抓郎乔,却被陶然拦下,让他别对乔儿动粗,问他乔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骆闻舟臭着脸不说话,郎乔垫着脚,附在陶然耳畔私语——话一说完,拔腿就跑,根本不给骆闻舟“教训”她的机会。

“不就是你想着带的吸管嘛。”陶然走上前,拍了拍骆闻舟的肩膀,“害羞了?”

骆闻舟气恼地拍开陶然的手,睨着好兄弟看他笑话的脸,半晌无语,最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瞬间又没了脾气,继而小心翼翼地问:“你……没跟他说吧?”

“这个嘛……”陶然转过头,装傻充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啧,我没在跟你开玩笑。”骆闻舟皱着眉头,语气不善。

一扭脸,陶然就看到了凶神恶煞的骆闻舟。他叹了口气,服了过于较真的好兄弟:“怎么可能跟他说。尽管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要让我假装成救他的人——他不是你的菜吗?正好英雄救美,万一你还有机会呢?”

骆闻舟摇着头走出商铺。陶然看不见他苦涩的笑容,只听见他说,你不会理解,也不用理解。

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甚至连身高也相差无几,陶然总以为他很了解骆闻舟。但有些事,不论多认真、多努力地思考,他也无法完全理解骆闻舟,这令他感到挫败和失落。尽管常年与它们为伴,但每逢此刻,陶然都会落寞得无所适从。

“错过这个再找下一个嘛,你怎么比我还难过?”骆闻舟侧过身调侃陶然,“别再沮丧了,乔儿看到了又该问我‘为什么’了。”

下一个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陶然不知道,就和郎乔提出的很多“为什么”一样,陶然不能给出合理的解答——关于谈恋爱这件事,他也不是经验丰富的勇士,所以没有资格为骆闻舟出谋划策。

陶然整理好情绪,冲着远处朝他挥手的郎乔微微一笑,算作回应,而后边走边问骆闻舟,怎么舍得带乔儿进城了。

“她非要来。”骆闻舟盯着郎乔,笑得有些无奈,“姑娘长大了,早晚要让她出来看看世界的。”

“是啊,早晚的事……”陶然随声附和,又随口追问了一句,“你不说不见那个人的吗?”

骆闻舟没回话,只回了一个凶狠的眼刀,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再给陶然废话的机会。

陶然窃笑,心说只要有机会,你还是想见他嘛。

——哪里不同?扯上爱情,大家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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