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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得」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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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谁知道呢?

-----正文-----

“他死了吗?”

小田的酒杯已经空了,他笑着朝老板招了招手说,“再一杯,谢谢。”

我看不下去,“你还有点第二杯的余钱吗?”

小田翻了翻口袋掏出两枚五百块的硬币,“明天的事情,就留到明天再说吧。”

劝不了他,我也立马作罢不再多言。只是小田仍然不依不饶地问:“所以,他死了吗?”

“谁?”

“YOSHIKI。”

“啊,”我了然点头,“你是说古川拓也,对吧?”

“没错。”

“没有,”我抿了一口酒接着说:“没有,不管是林佳树本人还是冒牌Yoshiki,目前来说都还活得好好的。”

口出狂言的神崎莲见因为又在经济学讲堂上公然问出「如果股价和地价还可以像这样无限制上涨,为什么不干脆把东京卖给美国呢?」这样笨蛋般的问题,第一次昭示了自己不完全等同于透明的存在感,以及被学管处勒令停学两周并计入处分。

单方面失去精神领袖的革命白痴鴫野静流,也就是我本人,就此晏旗熄火了整整半个月。

——甚至连可尔必思都完全忘去了脑后,又开始如同醉生梦死般地酗酒。

啊啊,说到啤酒啊。

必须澄清,那时我并非是因为贪恋宿醉之快感才一罐接着一罐地饮下啤酒的。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清酒岂非更好?

我会像那样饮酒,大概只是出于一种「或许是时候该做点什么」的空虚感。

很难判断我自己是否已经对酒精上瘾,但那种空虚感始终萦绕,挥之不去,因此我就这样染上酗酒的毛病。

直到暑期集中补习结束,九月第二学期开始,我们正式发起那场计划的时候,古川拓也却又面临了一场近乎死亡的重病,但这一次好像不仅仅是哮喘。

“药物过量?你说什么!他不是在病院吗?!”接到来自绀野健太通讯的人是南,并非是我。

两周未见,昭和太宰仍旧不停说着被剥削、被奴役、放逐与血汗之类的话,肩上却又多出了一件最新潮款式三宅一生的昂贵外套。

我并未要说这有什么不对,没有任何不对,甚至没有半点矛盾。

毕竟这是个就算作为高中生,只要肯去打小时工也可以轻松买下二十万元的香奈儿包包的吊诡时代。

高级定制品牌在普通高中生中格外流行,所以如果只是购买公价品牌的产品,不管再怎么澄清价格昂贵,都还是会遭到程度不轻的嘲笑和排挤。

没有人觉得这是件奇怪的事,因为所有人都认可,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甚至可以得到超过所付出劳动价值十倍、百倍、千倍的回报,为什么不去做?凭什么不去消费?有什么理由不将这样滚滚车轮般的循环继续往高坡上推去?

没有人不为之疯狂,没有人知道自己只是千千万万西西弗斯中的一个。

此刻,就算是小林多喜二本人,恐怕也再难看见劳动人民受苦而流下的血和汗了吧?

“不能探视?为什么?”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南的眉头锁得很紧,我好像还从未见她如此这般地焦急过。

“好吧。”挂断电话的时候,南回复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吧」。

“发生什么了?”我像那样干巴巴地问,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应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如你所闻,”南摊了摊手,“药物成瘾,如果不是又一次严重发病,拓也大概已经被送进保健所了。”

“这么严重?”

我惊讶地瞪大了瞳孔,然后问出了和南一样的话:“可是,古川不是在住院吗?”

“正应如此,他就这样在管理松懈的时候偷走了数量极其庞大的「忽得」。”

“忽得?”

“就是安眠酮。”

南向我解释,这是一种曾在欧美夜店文化中风靡一时的镇静剂,据说在服用后能迅速让人放松,并产生一种温暖的麻木感和轻度幻觉。

古川为什么非得偷药不可,我们谁也不知道。

可事实上,从六十年代开始,日本的社会上就已经出现了多到数无可数的瘾君子。即便是东京都这样的地方,只要是无人监控的角落,也时常弥漫着如同切开菠萝般腐烂一样的酸味。

五十年代初还可以合法购买的安非他命在1955年被正式列入违禁品名录,可因战后高速发展而导致的超高压竞争文化使太多的年轻人被甩离了所谓安稳度日的「正轨」。

全日本上下出现了太多太多,因无法适应这种变化而脱离主流,精神空虚成为边缘化人群的年轻人。

尤其是在1970年后,全学连运动失败,许多参与者的理想就此彻底破灭,更是诞生了史无前例的“新宿流浪者”现象。

我想,古川拓也迷恋「忽得」的理由,大概也不外乎如是。

后来的评论家在描述当年景象时,大多会提及迷失、堕落、道德瘟疫、传统价值观崩塌、以及失去国家认同感和对未来的绝望。

随后又有太多类似解构、异化等等时兴的词语出现,那些我就不太明白了。

南对我说:“算了,不要再想那些了,就这样作为‎‌‎‍‍现‌‎‍代‌‎‍‎日本的失格者死去也无所谓,先在美味的味增汤和兔子苹果的环绕下,愉快地度过短暂的玫瑰人生吧。”

‎‌‎‍‍现‌‎‍代‌‎‍‎日本的失格者?

啊,治。

我不明白。

但我和南的两人对话并未能进行太久,已经成功返学的神崎就突然像幽灵一般钻了进来,掐着我的肩膀说:“走吧!一起去买可尔必思。”

“为什么又要喝?”南皱了皱眉问。

“当然是为了戒酒啊!”神崎莲见理所当然道:“如果不喝可尔必思要怎么做呢?也像那样被送进病院吗?”

“喂——”我想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

暴怒的南和神崎打了起来,这时候两人相较的话,神崎莲见或许更像文弱的「太宰」。

“好了,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迷思,在冲上去把他们两人拉开的时候,我脱口而出的却是治这个名字。

“好什么?你要让他拿古川的痛苦寻开心吗?”南的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原本就有些锐利的眼睛中滚滚燃烧着可怖的怒火,更是叫我的心陡然一颤。

“这一次是古川,下一次不就是由美了吗?哈?你这个放弃日本未来的人渣,又准备对由美讲什么?!”

“够了!”神崎没有说话,生气的人是我。

事实上,神崎莲见根本还从未与吉田由美讲过任何一句话。

或许南没有发现,在六人之中,应该守护古川的人并非是她,而吉田由美此人,我也实在不甚关心。

“够了,朝仓。”我把南推开,难得很生硬地念了她的姓氏。

南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摔上门离开了部活室。

从这天之后,我大概有小半个月都没再见过南。

朝仓南离开之后,我问神崎为什么要说那种话,而神崎只是眨了眨眼睛说:“安非他命,不是可以算了就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因为痛苦也不行。”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明明神崎与我一样,绝非意志坚定之辈,相当轻率地就被酒精夺走了一整个夏天和所有足够思考的神智。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呢?

见我怔在原地,神崎却毫不在意地接着问道:“静流,你见过真正的瘾君子吗?”

我摇了摇头。

虽然时常喜欢和各种怪人们混在一起,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还是那种最普遍的大多数中的一员。

考学、工作、虽然迷茫但仍然唯有尽全力融入主流,我就是这样可耻又无能为力的绝大多数中的一员而已。

别说瘾君子了,就连在所有人的面前豪言如今的日本已无未来可言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势必成为没有未来的一员,无法真正倒向离经叛道的一侧试着去拯救世界。

17岁,虽然荒唐,但我尚且还有如是的自我认知。

神崎说:“把白色的药粉放在勺子上,点燃蜡烛,然后往那些粉末上滴一颗水珠。等水珠被加热到沸腾的时候,勺子的底部会沉积下煤一样的黑色污垢。在这时把火移开,再用撕成小块的脱脂棉把冷却下来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吸干净,最后把注射器扎进吸满水的脱脂棉里,透明的液体就会一点点被抽上来了。”

神崎掠过了把注射器扎进血管的部份,随手撬开一罐可尔必思,因为没有可以用来稀释的白水,所以他就这样喝起甜到齁,糖浆一样的原液。

“一边说着「不会死、不会死的」这样的话,另一半脸色却一点点变得惨白起来,像钓上岸的鱼那样浑身颤抖,呼吸紊乱,唾液从牙床中渗出,视线无法聚焦,喉咙开始痉挛,然后就只能发出斯哈的呜咽声音了。”

神崎莲见说着朝我笑了一下,“瘾君子就是这样的人啦,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讲得像真的那样,听得入神的我问神崎:“关于那种事,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或许我也是个瘾君子呢?”神崎又笑了下,补充道:“或许,在1970年?”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吧?或者刚刚出生。”

神崎看向窗外仍旧蓝得透明,如正在沸腾着蒸发的安非他命一般的天空,无所谓地应了句:“嗯……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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