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53 庭上

热门小说推荐

四米,不过不到十步的距离。

-----正文-----

经过祁明熙长达两天一夜的辅导,林蔚然感觉前段时间补回来的精气神都被败光了。

这种培训一直持续到开庭的前一天。

林蔚然回家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在飘,秦雨生抓了他一下才站稳。

“明天还想去吗?”秦雨生环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身体揉他的头发。

“我明天把头发扎起来。”林蔚然最近习惯了和秦雨生一同回家,上楼拉着秦雨生的手。

秦雨生在他身后嗤嗤的笑:“没关系,你想怎样都行,这样也很好看。”

林蔚然摇了摇头,他觉得秦雨生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这样偷偷笑,秦雨生解释说自己天生爱笑。

“不要。”林蔚然拒绝。

第二天的林蔚然半扎起来一部分头发,祁明熙陪他进了等待区。

法院比林蔚然想象中人更多一点,穿着冬季制服的工作人员安排好他们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坐着他们两个人,楼道里脚步声一直没停。

“王检昨天找你了?”祁明熙走的时候看到王检停车,想了半天可能是要最后嘱咐一下林蔚然。

“说了些安慰,鼓励,支持,感谢的废话。”林蔚然兴致不高,“听多了会麻木。”

祁明熙没应声。

林蔚然很喜欢他这一点,祁明熙会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察觉到他的紧张。

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应付社交,所以祁明熙只是陪着他,并不打扰他。

案子将在九点钟准时开庭,在九点零二的时候林蔚然忽然伸手过去抓住了祁明熙的手。

他的手冰凉又紧张的绷起来。

祁明熙只是反握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

“你明天有工作吗?晚上一起聚一下吗?”林蔚然很久没和祁明熙放松又自然地见面、吃饭、喝酒,久到他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嗯,我休长假,你要请的话我肯定会去。”祁明熙声音还是平缓又温和,林蔚然好像没见他急过一样,甚至连掏药都慢条斯理。

“也不知道秦雨生第一次开庭慌不慌……”林蔚然喃喃自语。

“第一次,都会慌一小下的。”祁明熙安抚他道,“而且小雨生练了很久了,他没问题的。”

林蔚然没说话,只是紧张地抓住了祁明熙的手。

庭上。

秦雨生坐在末席,听着刘检熟练地宣读起诉书,把目光落在被告席的人身上。

赵友成最近忧思过重,头发花白,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最起码没有在林蔚然家看到时那么好。

杨思跃坐在旁观席上恨恨的望着他。

被告人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低头望着桌面的划痕。赵友成的代理律师看了他几次做提醒,最终还是法警敲了敲围栏。

赵友成一口咬死杨思跃是自愿的,他是和未成年人发生了关系,而杨思跃也超过了性同意年龄,并自愿与其发生性行为。

起诉书上的几项罪名他只解释了一半,看上去还不清楚检察院究竟掌握了多少,辩护律师当堂质询反驳。

刘检申请出示证据。

U盘在电脑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皱起眉头,甚至被告的辩护律师都一反常态地看向赵友成。

秦雨生想了想,赵友成大概从不知道杨思跃从他电脑中得到的材料,所以一直以来都没真的把这当做一回事。

那些涩情露骨的照片循环到一半就被叫停,陪审团代表脸色都不太好看。

秦雨生的发言开始前,他拿出之前和检察院对图片上未成年人的照片对比结果的调查名单,并对涉及的未成年人进行介绍。

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赵友成应该是选定了这类不被关注也无法表达自己意思的弱势群体。但秦雨生所不解的,是赵友成明明在外地几次败露,甚至被公安摸到了线索,为什么却次次都安然无恙。

他想不通。

赵友成的律师用目光凌迟坐在中厅的赵友成,很久都没说得上话。在几个证人走过之后,刘检侧头朝着秦雨生点了下头。

这项罪名钉死了,而作为并案之一的杨思跃案,因为杨思跃本身就是特殊学校的学生,大型三甲医院确诊也认定的先天性聋哑,故而“性侵未成年人,哄骗弱势群体进行性剥削”成为了赵友成无法推脱的罪名。

就在法官即将进行下一环节前,秦雨生忽然站起来鞠了一躬。

“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以受害人杨思跃提供的证据来看,经证实,被告赵友成初犯应该在岳雪之前,综上,我们认定被告人赵友成涉嫌性侵养子、虐待被监护、看护人罪和强制猥亵罪等罪名,情节严重。”秦雨生目光锁定在赵友成身上,迎着赵友成疑惑震惊地眼神礼貌地点了下头。

证人出席的时候林蔚然被工作人员带进来,在证人席露面,赵友成险些暴起却被手铐生生绑了回去。

林蔚然站在法庭上反而不那么紧张了,他按照秦雨生和祁明熙介绍的那样把这件事从头讲了起来,从赵友成的体罚到冰冷的写字台和玻璃板。

他的十三岁。

放学回来的林蔚然跟在继父身后,他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回家能够吃到热乎的饭菜,他会在饭后休息一下,关起门来完成今天的作业。而继父会一楼下打乒乓球,或是去西边的广场跳舞。

可是那天母亲不在,也没有热乎的饭菜。

在炎热的夏日里,林蔚然草草洗了个澡就拉开椅子打算做今天的作业。

一张桌子,一把戒尺。

林蔚然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但他记起了硬而冰冷的桌面,玻璃板下沿在他的腰上硌出一道血印,手臂被钳制的痛以及那天的绝望。

他说不喜欢陈清辉去上夜班,陈清辉一直以为是从小就没离开母亲的林蔚然有些黏人罢了。

林蔚然从那之后很久都不会再求助任何人。

他们躲了很多年,却在命运的安排下又一次见面了。

秦雨生看向证人席,林蔚然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法官的方向,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秦雨生忽然想起来监控里那个下午林蔚然看着杨思跃的眼神,那不是不在乎,一切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所以林蔚然眼睛里就带着那种坚定登上了证人席。

检察院所提交的视频证据是专门挑选过的,王检在十六个小时的视频中挑出来几个典型片段在申请回避播放后法庭上陷入了沉默。

林蔚然又一次抬头看着那些视频,在几次交叉询问后盯着屏幕上的人影叹了口气。

“被告方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法官被今天的审讯节奏搞得脑子还是懵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场景,也很久没目睹过这样的指控。如果证据确凿的话,他甚至要判他从业以来最重的刑罚。

“我记得……法律是不能用现在的法判以前的罪的。”赵友成缓慢说道,“性同意年龄是前几年才刚刚有的,用来判十四年前的罪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他主动的呢?”

赵友成太熟悉那些视频,他甚至知道要从几分几秒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被喂药后的林蔚然就会变得乖顺又主动,那些视频重新在林蔚然面前展露,他只是看着,又不易察觉地皱了眉。

赵友成惯会用这些东西去把事情的真相搞混搞乱,颠倒是非,把事实搞得模糊不清。

林蔚然以前也见识过,现在也是一样。

时间过去太久,血液药物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他甚至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自己说出口的那些话。

在此之前,祁明熙在一天晚上和他讲“不要辩解你没做过什么,要讲你经历过什么”。

林蔚然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赵友成的观点被承认,那案件的性质就全变了。

他的情绪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不对。”林蔚然打断了他,他很平静地说道,“赵友成长期家暴证据确凿,我和母亲曾多次报警,社区、妇联、公安部门曾经很多次都来过我们家,他们都能作证,赵友成在过去的两年里经常虐打我们母子,故而,作为一个十二岁的未成年人,我不认为我会有反抗能力。”

王检目光凝重地看着林蔚然,抬手示意传唤下一位证人。

林蔚然被留在一边,他抬头的时候看到姚老师走了进来。

姚老师平静地叙述了他知道的事情,并且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几张A4纸,上面写着什么,还盖了几个鲜红的手印。

“这次来之前,我回学校找了些曾经的同事和朋友,他们有些人还记得那个孩子,在十几年后依旧愿意作证。这些人中,有些人不想留下真实姓名,依旧认为这是极不光彩的一件事。”姚老师看了看林蔚然,目光又落到了赵友成身上,“我离开的那天,在那场雪里走了二十分钟,先报了警,又挂断电话联系了林蔚然母亲。这件事在我心里始终过不去,自那之后班里的学生便再也没有了影子,试过很多种联系方式,最终都没能成功。”

“这份证词便是这些天来我从其他同事手中拿到的,它证实了那场‌‍‎‎强‌‍‍‎‌奸‍‎‎‍真实存在,也在两位同事的叙述证明了赵友成确实利用未成年人进行‍‎‍‎‌性‌‎交‌‎‎‌‍易。”

满堂寂静,许久之后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才提出指纹是否伪造、签名是否属实的问题。

证据是匿名的,所以如果不属实也就成了废纸,上一条证据依旧有被弃置的可能性。

秦雨生打了个手势。

“我申请公证人员及姚崇员的律师出庭。”

被批准之后法庭的大门打开了,祁明熙和几名公证人员依序进入。

祁明熙大概已经很熟悉这种氛围,他甚至朝林蔚然笑了一下。

“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本地公证机构的公证员王女士和被告人原籍地公证机构公证员宋女士。”祁明熙介绍了一下,又转过身去,“在之前的两个星期里我们前往被告人原籍调取了当年的记录,姚先生的证词中报警电话属实,在电话中姚先生曾两次提及聚众嫖娼和性侵等词,但在一分十二秒后突然挂断,后续便失去联系,三个小时后派出所接到警情,陈清辉女士报警,出警后因家暴被记录在案,但后续不了了之。”

祁明熙说这些的时候又一次看了看林蔚然,林蔚然没什么反应,只是像刚刚一样盯着那些被传递又投影在大屏幕上的证据。

他继续说下去:“据林蔚然母亲提供的就诊记录和纸质病例档案来看,在林蔚然十三周零七个月确诊重度抑郁,并伴生有幻听出现。陈女士在那一年带林蔚然就诊记录及医院留存档案中提到精神类疾病症状具有极大可能是药物引起。”

“另外,针对于姚崇员先生递交的证据,王女士全程陪同取证,并在返程后我们选择了本地地市级三甲医院进行血液检测和生物信息提取,在公安机关及检察院配合下我们明确了证人信息无误,以下是医院和公安人员的检测报告和证明材料。”

事到如今,林蔚然终于明白了祁明熙说的放轻松是什么意思。

在漫长沉默之后,经过法官和陪审团等法院工作者的讨论,木制锤终于落下,在底座上敲击的清脆声响让林蔚然火神一惊。

他恍然抬头,直至这时才真的觉得这段路真的快要走到尽头。

法官庄严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被告人赵友成违反《刑法》第236、237条之规定,构成‌‍‎‎强‌‍‍‎‌奸‍‎‎‍罪、猥亵儿童罪等罪名。其性侵先天残障儿童、多次长期囚禁未成年人并公开、多人实施性侵犯罪,情况属实、情节恶劣,被告人赵友成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林蔚然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他在此刻才觉得法庭那么大又那么空。

他和祁明熙之间的距离有两米远,离杨思跃有三米多,离秦雨生有超过四米的距离。

四米,不过不到十步的距离。

林蔚然在这样的环境中坐了很久,晚些时候在旁听席位坐了一会。

将近四个小时的审理结束之后,他看着比记忆里衰老了很多的赵友成被法警押走,秦雨生还在签一些文件。

杨思跃冲着他挥了挥手,比同龄人更成熟的脸蛋上有了一点笑容。

谢谢。

林蔚然和她说。

杨思跃摇了摇头:是我该说谢谢。

等秦雨生的时候林蔚然跟着祁明熙走了出去,他们坐在法院门口的石阶上林蔚然买了两瓶水递给祁明熙,等他们坐了一会,遇到了即将被押运走的赵友成。

赵友成看着他停住了脚步,尽管被法警推了一把,但还是固执地回过头恶狠狠盯着林蔚然的方向。

“欠操的东西!”他隔着一段距离骂道,法警大声呵斥,更加用力地试图制服他,“当初老子就应该让他们玩死你,你们母子俩才翻不出什么花。”

林蔚然蛮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半长的头发和光洁的侧脸显得他格外清秀。

法警强行摁着赵友成蹲伏在地上,把他推上了押送车,押送的警员带着歉意看向林蔚然。

不久之后的某天里赵友成会像宣判的那样被关押,而林蔚然这场持续很久的噩梦终于落下帷幕。

祁明熙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只在赵友成骂出声的时候拍了拍林蔚然的膝盖。

“你到底有什么消息要回?”林蔚然看着祁明熙一直在发消息,百无聊赖问他。

“我室友要回老家了,我想找个合租。”祁明熙看着自己的手机。

“你买将近五十万的车,为什么不先买房?”林蔚然合理提出质疑,“你一个人住很孤单吗?你不是需要室友,你是需要一个伴,前天王检跟我说有个妹妹想认识一下你,托她问问。我寻思你上次谈恋爱还是读研的时候,你前女友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你也不至于就……”

祁明熙默默回过头来看着他。

“不找算了,这样瞅着我干嘛。”林蔚然坐的离他远了点,“人家小姑娘性格挺好的,长的也不错,真的不认识认识吗?”

祁明熙没理会他,林蔚然在一片尴尬中终于等到了秦雨生过来。

“祁律一起出去吃饭吗?”秦雨生也没想到开庭能用这么长时间,寻思去哪里随便吃一口。

“不了吧。”祁明熙把手机揣进兜里,忽然有些高兴地把手臂搭在林蔚然肩膀上,“然哥,我还想跟你说点事。”

林蔚然不明所以往他身边靠了靠。

“然哥,说实话我们读研的时候法二那个学长喜欢你,你知道的吧?”祁明熙声音不高不低,林蔚然觉得这个距离没必要说那么大声。

他点了点头。

“托他的福,我那时候发现我也挺喜欢你的。”祁明熙平静地说道。

林蔚然变了脸色,抬手要去关秦雨生的耳蜗外机,却被秦雨生拍开了。

“听到了,我们小聋人的耳蜗很清晰的,不管距离声音都一样清晰。”秦雨生干笑了两声,但拉着林蔚然的那只手捏了两下。

祁明熙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推开林蔚然下了台阶去。

“你爱跟谁住跟谁住。”林蔚然想踹他,想到祁明熙正装都是定制的,又把腿收了回来,“赶紧滚,少破坏别人家庭和谐。”

“那姑娘真的不错,不认识一下吗?”秦雨生大致猜出来他们在说什么,忽然提了一嘴。

“要不然你们俩是一家呢。”祁明熙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