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了林蔚然的手。

-----正文-----

诡异的和谐。

陈清辉根本不理会林蔚然和秦雨生，甚至晚饭都没给他们准备。

“这么狠的吗？”秦雨生躺在林蔚然腿上，捂着眼睛发愁，“阿姨都洗碗了。”

“你吃什么？”林蔚然手垂下去摸秦雨生的下巴，“我去给你做。”

“别了，你去做饭阿姨又要骂我了。”秦雨生抓着他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要你亲我一下才能起来。”

“秦雨生，我已经吃了四天你做的面条了，人都会厌倦的。”林蔚然仰着头叹了口气。

秦雨生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手，却跟在他身后。

林蔚然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鸡胸肉放进微波炉里化冻，打开冷藏室的时候里面放着两小盅冬瓜汤和几个焦香酥脆的牛肉馅饼。

“谢谢阿姨！”秦雨生朝着窗户边上喂麻雀的陈清辉鞠了一躬，“我就知道阿姨最好了！”

口是心非的陈清辉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林蔚然简单炒了个菜就和秦雨生坐在桌前吃晚饭。

“秦雨生，一会把碗洗了，抽油烟机擦了，自己把卧室收拾干净。”陈清辉走过来命令道，林蔚然皱着眉想要反驳，陈清辉又点了点他，“你，一会跟我下楼搬水和鸡蛋，还要去买些东西。”

林蔚然认命地点了点头，旁边的秦雨生还喊了遵命。

遭受了陈清辉冷暴力的林蔚然任劳任怨地把大包小包带回家，和同样筋疲力尽的秦雨生回了房间。

秦雨生正在收拾东西，林蔚然拿他的手机玩着玩着忽然扔了出去。

来电铃声才忽然响起。

“谁的电话？”秦雨生被惊到，但还是第一时间抱住了林蔚然。

“小祁。”林蔚然声音有些迷茫，“他现在都给你打电话了？”

本想捡起手机的秦雨生被林蔚然捉回来，警惕地看着那个手机，直到来电被挂断手机振动停止。

秦雨生只说了祁明熙联系到了证人这件事。

祁明熙第二个电话打了进来。

“别别别……别告诉他我回来了！”林蔚然在他接通前说道。

接电话的秦雨生表情变化莫测，看着林蔚然支支吾吾。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方便的话上去说。”祁明熙还是一样干练。

“不方便呀祁律，我最近……不住那里。”秦雨生解释道。

“姚老师明天上午就走，你住哪里我去接你好了。”祁明熙很快就替他做了决定。

“祁律，我自己过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雨生忽然尬笑起来，祁明熙只是看了看手机，只说让他挑地方给自己发个位置。

挂了电话林蔚然才松一口气。

秦雨生找了一个离他们俩都近的咖啡厅，然后收拾着开始穿衣服。

林蔚然决定送他去。

“你没告诉祁律你回来了吗？”秦雨生有些难以置信。

“你别看小祁平常性格很好，生起气来给你一锤都是轻的。”林蔚然下楼的时候和他说，“他只是看上去脾气很好，我上学的时候可是见过他用食堂的铁饭盒砸人，饭盒都变形了他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下。”

秦雨生脑子里闪现了祁明熙现在一副高级白领律师精英样子拿着食堂餐盘打人，只是想了一下他就手指颤抖起来。

“可是，”秦雨生颤栗说道，“他不会真的忍心这么打你，但是如果他知道你回来了但我瞒着他他岂不是真的会这么打我？”

“我会拦着他的。”林蔚然保证道。

不过他还是没能瞒住，毕竟林蔚然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愿意站在十一月的冷风中等人。

祁明熙只是看了他一眼，林蔚然就乖乖跟着秦雨生下了车。

他隔着几步看到祁明熙身边的人时停住了脚步。

祁明熙身旁的老人看到他时迟疑了一下，又试探地低声问道：“蔚然？”

林蔚然愣了一下，尘封的记忆在那一刻明晰。

十三岁的林蔚然总是在班主任或者教务处主任办公室门口罚站，他感觉自己像是门童，站的腿都麻了起来。

“赵主任。”更年轻一点的物理老师忽然出现在门边，“今天物理小测，我带蔚然回去上课了。”

赵友成一定会同意。

物理老师会拍拍林蔚然的后脑勺，然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带他回教师。

他物理成绩很好，物理老师一向很喜欢他。

不过林蔚然记不清物理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上带着伤的，大概是夏天他也穿着长袖，问题时露出来一截小臂的时候。

物理老师没有问，只是给了他一袋小饼干。

他很喜欢上物理课，因为物理老师是这个学校里为数不多对他很好的人。他总会带走罚站的林蔚然，甚至有时会让他在办公室偷懒。

林蔚然休学之后，这位物理老师也曾给陈清辉打过几次电话慰问，不过那时候的林蔚然顾不上考虑这些，他的情绪总是在崩溃的边缘。

时隔多年，林蔚然好像还记得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带他从教工去一直走回班里去。

“姚老师，很高兴再见到您。”林蔚然手背到身后去，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秦雨生看到他正左手抓着右手，垂落的右手正微微发抖。

他握住了林蔚然的手。

“进去说吧。”祁明熙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进了咖啡厅站在门口拉开了门。

坐下来的时候谁都没先说话，林蔚然有些局促地垂着头，手指搅在一起。

还是姚老师先打破僵局，试探地问了问林蔚然的现状，也问了问陈清辉的情况。

林蔚然看了祁明熙几眼，祁明熙捧着一杯温水慢悠悠地喝，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一旁的秦雨生只是抓着他的手，头都没敢抬一下。

“所以本来你们是想谈什么的？”林蔚然实在忍不住。

祁明熙不理会他，好像那杯温水有多么好喝一样。

生气了。林蔚然咽了口口水又看了看秦雨生。

林蔚然看着他们就猜了个大概，前些天听到了秦雨生的调查方向，看到故人就明白了他们调查到了哪一步，今天又要做什么。

“说吧，不用顾虑我。”林蔚然拍了下秦雨生的肩膀。

他从秦雨生和祁明熙的谈话中还原了他错过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并案处理后，案件的严重性大幅度提升，在杨思跃的沟通下，季洁和秦雨生联系到了另一个女孩。

女孩名叫岳雪，是一名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再加上岳雪先天聋哑，反到成为了赵友成第二个下手对象。

想来再难找到一个像林蔚然这样不敢反抗又便于控制的孩子，赵友成选择岳雪不光因为其没有反抗能力，也因为她的表达能力和社会福利院对她的关注度都异常的低。

这种不正当关系一直持续到岳雪初潮来临，赵友成逐渐失去了兴趣。

被杨思跃联系时岳雪已经二十五岁，在个秦雨生取得联系时她很遗憾地表示自己手上没能留下任何证据，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开庭的话她可以作为证人出席。

在此之外，还有一名警察带着大量卷宗赶来，案件所涉当事人不愿出面，但是却提供了被性侵后留下内衣和几张纸巾，当时公安部门化验结果出来后却莫名其妙地被压了下去。

除林蔚然以外的十五个孩子，全部都是失语或聋哑等残障人士，经过检察院的调查，甚至有智力发展只停滞在六岁的脑瘫少女。

祁明熙并没有料到林蔚然会突然离开这件事，但正是林蔚然的离开让他动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和秦雨生商讨过这件事。

如果现在进行拘捕，可能只会判处几年或者几十年的有期徒刑，而祁明熙的意思是既然林蔚然并不在现场也不会再牵连进来，赵友成的行为又满足连续犯罪的条例，他手里有林蔚然从十三岁开始的所有病历和就诊材料，为什么不用虐待被监护、看护人罪和强制猥亵罪的“情节恶劣”直接把赵友成一次性钉死。

正巧姚老师的联系给他们送了枕头。

证据和证人全都齐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林蔚然忽然回来了。

在林蔚然面前讨论这件事，使得桌子上另外三个人都感到局促不安。

喝水的那个人成了林蔚然。

“所以如果现在往检察院递交材料的话，开庭可能需要二十天之后了，还有一个考虑就是林蔚然回来之后，这条证据要不要递交让它变成案件的一环，你就要自己考虑了。”祁明熙把一个纸袋递给他，“姚老师今天找到我后我下午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细节和可以用的材料，交给你吧。过两天我可以找一个更专业的朋友帮你整理一下思路，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们还想延续原计划的话，让林蔚然做证人的力度更强一些。”

“我没想过要让林蔚然出庭作证。”秦雨生接过材料，他小声说道。

姚老师目光在秦雨生握着林蔚然手的细节上停留一会后又移开了。

“你母亲还好吗？”姚老师忽然问道。

“挺好的。”林蔚然笑了一下，“下午的时候还在和我生气，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这边有她的朋友，每天都很充实。”

“他们结婚没有大办，我做了他们的证婚人，教你物理的时候……”姚老师停顿了一下，“你才这么高，这些年我每次见他都觉得心里有愧。”

他在桌边比划了一下，又有些怀念地眯起眼睛。

“都过去了，老师，是我应该谢谢您打给我母亲的电话。”林蔚然朝他摊开双手，展示一样翻了翻，“而且我也长大了，高中学了理科，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又读了研，现在也能够养活我和妈妈。”

林蔚然想，十四岁的他觉得那天毁了妈妈的安稳生活，可也正是那一天，他的人生重新开始，正一点点从沼泽一样的泥潭里浮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