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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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繁想明白周故的意思之前，他就被送回了自己家，随之送还的还有可以让芭提雅的监狱满员的证据，江繁翻了翻，东西全都在。

“先留着，别对任何人说。等到你遇到可以交付的对象，再把它们交出去。”周故在江繁看过来的视线中笑笑，“除我之外。”

“我信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周故点头：“我知道。”

“也不是因为你能帮我。”

周故再次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江繁拍了拍裤子沾的灰，站在周故对面，“有哪些人不能动的吗？”

周故微愣，而后挂了抹嘲讽的笑意：“没有。”

江繁知道嘲讽不是对他，但仍旧有些发堵。

他们都明白芭提雅，乃至这个国家的问题并不单是差瓦、纳塔蓬或是警局里的人造成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江繁掀起的风暴再狂烈，也撩不动那些人的一片衣角。

“你只管放手去做。”周故撑了把桌面跳下来，想拍拍江繁的肩宽慰两句，看着黢黑的掌心半天说不出话。“你还是先搞搞卫生吧。”周故无奈。

江繁扯过两张纸巾，不以为意道：“太久没回来了。

不让人回家的周故张张嘴，又闭上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为了打破僵局，周故问。

江繁头也不抬地继续擦着周故的手心，一下一下，仔细地沿着纹路来回，平静地说：“纳塔蓬必须死。”

“……他可以死。”周故也低头看自己的手，“但不可以死在你手上。”

明明已经不脏了，江繁却还是把纸擦破了才扔掉。他揉着红得发艳的手心肉，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轮到他点头说：“我知道。”

周故没由来有些烦躁，抽出手推了江繁一把：“行了。”

江繁静了静，忽然问周故：“你怎么认识纹身师的？”

说是忽然并不准确，在被锁在周故家里时江繁意外拥有一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和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有很多被刻意忽视的事情浮现，由此产生很多问题。

周故要隐瞒的事情太多，未必会给他答案，只是江繁预感到，今天过后，也许他们之间很难再有这样单独对话的机会，于是问出了口。

周故想的是：终于。

他在江繁面前一直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那不过是通过隐瞒和迷惑造成似是而非的假象，当江繁要破开迷雾时，他的恐惧和卑劣便会一览无余。

然而周故出奇地平静，他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

把堆满杂物的沙发清出一小片地方，周故毫不介意地坐下，从兜里摸出来两支烟，一支抛给江繁：“坐下慢慢说。”

江繁对周故的反客为主没有丝毫意见，烟头抵着烟头燃烧，然后盘腿坐在地面。

“纹身师……那时我叫他莱哥。”周故深深吸了口烟，闭上眼睛，“在我们那里，他叫坎莱。”

时光回溯，一切都要从“刺青”计划的最开始说起。

芭提雅作为世界著名的海滨度假城市，最为人熟知的除了她的自然景观，就是这里的‎‌‎‍‍成‍‎‌‌‍人‌‍‎‌‍行业。

每个来到芭提雅的人看见裸露着皮肉的‍‌美‎‍‎人‌‎‌时，都会心照不宣地一笑，在某个晚上钻进暗红灯光的门脸。

不仅有‎‌‎‍‍成‍‎‌‌‍人‌‍‎‌‍行业，与之配套的酒吧、地下赌场、黑拳场、毒品生意也十分兴旺，给芭提雅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整个城市仿佛纸醉金迷的水晶球。

为数不多可以打碎这颗水晶球的手，政府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警方则早在堆叠的现金下成了芭提雅装点门面的花墙。

坎莱，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也还不是纹身师，只不过是芭提雅警局里一个刚入职不到两年，浑身充满理想主义的热血青年。

他受够警方和政府变成水晶球里的摆件，沉浸在刺鼻虚假的金粉中，也受够了自己只能每天无所事事的巡逻，却对真正的罪恶无能为力的现状，于是心中开始浮现一个计划的雏形。

年轻的警察从熟识的纹身店入手，结识许多黑产的外围和马仔，这些人没有权利也没有消息，但嗅觉分外灵敏，从和他们的攀谈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但接下来要顺藤摸瓜时，他感到了身份的不便，顺理成章的，他需要找一个下线，作为他的触手去黑暗处探索。

江繁进入他的视线。

“你刚刚因为帮店里平事，而且身手不错被老板赏识，从后厨提‌‌拔‍‎出‍‌‎‎‍来‎‍‎做安保队长。”周故看他，“那家店是差瓦洗钱的地方，很多中高层都常常往来办事。”

江繁说：“我后来才知道。”他拧开两瓶水放在桌面，接着道：“纹身师会找上我，其实无非是因为我好控制。”

非法移民和孤儿的身份让他受制于人，而江繁最便于纹身师拿捏的，是他还有求于人。

“我想找一个人。”江繁说。

烟灰落到地上很快熄灭，周故没有问要找的人是谁，而是把这个故事接了过去：“纹身师很谨慎，第一次是通过纹身店店长和你联系，后来就用店外挂出的纹身图案来传递消息，你提供的证据，帮他顺利捣毁了几个制贩毒窝点和赌场，那段时间芭提雅的社会治安难得的太平，警方形象突然变得正面，连曼谷方面都发来褒奖。”

周故夹着烟敲了敲烟灰缸的边缘，瞥向江繁的一眼，预示着接下来的发展开始急转直下。

“你没提出和纹身师见一面？”周故突然问。

江繁弹了弹烟，说：“提过，在他通过纹身店店长找到我时，不过他拒绝了，说这个行动没有经过正式批准，属于个人行动，他不希望被人发现。”

“后来呢？”

“后来……”江繁顿了顿，“我发现了警方高层的一些事，纹身师似乎也参与其中，当他提出见面时，我拒绝了。”

周故向后靠去，咬着烟短促地笑了一声：“芭提雅的警方军方高层和差瓦有勾结是众所周知的事，很多人甚至自愿加入这些黑产。你们抓的人，只是能被抓的人，这些‘胜利’或‘成功’，不过是做给民众看的一场戏。”

“北边的一伙制贩毒窝点被端以后，我过去看了眼，发现有些不对劲，顺着查下去，居然查到当地有更大的人口和器官贩卖团伙。”江繁深深吸一口，火光明灭中，一支烟烧到尽头，“我想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纹身师，但当我快到纹身店时，却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

周故挑了挑眉。

江繁说：“你我都认识，就是带我们偷渡的蛇头，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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