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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事,以后都由我来负责。

-----正文-----

周故闭眼悼念故人时,风中送来了浓烈的劣质香水味道,盖过了佛手柑的清香。

高跟鞋叩击石板,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几道女声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女声戛然而止,几个人指尖都拈着一朵素白檀木花,对着他行了一礼,眉梢显露出一丝哀伤。

她们的脸很素净,过分夸张的假睫毛有些突兀。周故目送她们离开,停在不远处的墓碑前,从随身的篮子拿出各种祭祀物品。

在对方察觉之前,周故先收回了视线。

“下面应该很热闹,我不来看你,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周故低声笑了一下,扶着墓碑缓缓起身,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所以你从不来我的梦里。”

这片墓地少有人来,更没人打理,荒草丛生、灰尘堆积,他带了手帕清理,但还被引得不住咳嗽,不过总算能看见碑文。

“妹 陈珍珍 2001-2021”

周故静静看了这行小字许久,风吹起他过长的刘海,落下来的时候戳红了眼睛。

“只顾着给你拿吃的用的,忘了给你带花……”周故伸手轻轻拍了拍,就像以前常常拍珍珍的脑袋那样,让她等等自己,走到半路下意识回头,看她有没有乖乖等在原地。

方才路过的几个女生停下动作,很紧张地盯着周故朝她们走来,周故停在一米开外,未语先笑,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你们有带多的檀木花吗?今天来的匆忙,疏忽了。”

离他较近的女生没放松警惕,但犹豫一瞬,还是把一个小篮子递过来,说:“你自己拿吧。”

周故只拿了一朵,捏着花茎转了转,感伤地叹了口气:“我妹妹也最喜欢‎‎‌‍‌百‌‎‍‌‎合‌‎‍。”

这话说出来,他感觉到对面的气氛松动了些,另外几个人看他的目光,从提防、好奇,变得同情更多。

“你来看你妹妹?”

周故点头:“对。”他微微垂眸,“出事的时候,她马上就要过20岁生日,那时我不在芭提雅,等回来后,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节哀。”

周故勾了下唇角,但轻蹙眉头地摇了下头:“那时没保护好她,后来……现在总算能来看看她了。”

“是啊……”有个女生小声附和,“三年了,警察终于……”

“咳!”站在最前面的女生重重咳嗽一声,说话的人随即噤声,尴尬地别开视线。

“你们也是来看家人?”周故当作没察觉,自然问道。

最前面的人顿了顿才答:“不是家人,可也跟家人差不多了,她帮了我们很多,就是我们几个的姐姐一样。”

周故恍然,也对她们道了声“节哀”,并没再多问,颔首致意后就回到妹妹墓前,把洁白的檀木花放在碑上,独自又站了一会儿便下山离开。

那几个女生都目送着他,周故感受到这些目光,却佯装不知。

当周故走到山脚时,一辆不知隐匿在什么地方的黑色轿车就像凭空出现般停在他前面,手臂上纹着五条经文的司机下车后,恭敬地为周故拉开车门。

平稳行驶的车内,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支着下巴看窗外的周故。

周故一动不动,言简意赅:“说。”

“江繁现在笼络了一部分差瓦的手下,现在在跟纳塔蓬打擂台,除了他原来的场子,现在还把步行街和沿海路控制住了。纳塔蓬的人进去卖货,结果连人带货被送进了局子。纳塔蓬现在正想办法对付他。”

周故黑沉沉的眼珠转了下,如一尊菩萨像有了活气,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哦?他是怎么做的?”

“一边贿赂那些元老,一边联系那些高层……”

“我是问,”周故扭过头,“江繁是怎么做的。”

“哦哦!”司机挠了下后脑勺,“江繁先私下见了几个人,然后借着探病的理由,大张旗鼓地进了差瓦的庄园……”

“纳塔蓬没拦着?”

“有人匿名给警局送了一份Lotus爆炸案的材料,里面的证据大部分都指向了纳塔蓬和他的人,所以守备就疏忽了。”

“继续。”周故细长手指在眼尾轻点。

“……从差瓦房间出来以后,两条街的生意就由江繁做主了,纳塔蓬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据说本来要火拼,被高层按了下去,还有人打算给他们说和,一个做毒,一个经营赌场和红灯区,井水不犯河水。”

“纳塔蓬同意了?”

司机笑起来:“是。那时江繁没出声,大家都以为他是默认,哪知道第二天就绑了纳塔蓬的手下。”

周故没再问,指尖停在唇缝,出了神。

司机还有事情没汇报完,又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快要到地方时才鼓足勇气开口:“老大,警方那边想问你,怎么处置江繁送去的人?”

“嗯?”周故回过神,轻描淡写道,“放了吧。”

“啊?”

周故像是不解司机为什么不解,但仍然耐心解释:“差瓦倒了,江繁拉拢不了,再交恶一个纳塔蓬,是打算以后不过了?你告诉他们,既然打出的名号是查差瓦,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先放放。”

*

“哥你好厉害!要是我也能考上大学就好了……我想学建筑,造漂亮的大房子!”

“哥……你走吧,别担心家里,我能照顾好……”

“……我没办法……哥……我真的没有办法……”

女声从欣悦变得凄惶,许久不见的妹妹在周故梦里,如同一朵瞬间开败的花,水分颜色被抽干的瞬间,死亡冒出了令人作呕的焦味。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周故猛然坐了起来,没来得及辨清白布下那截焦炭是否是珍珍。

他按着心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但接起电话后,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异样。

“哪位?”周故走到窗边,看了眼今夜的月色,“……蓬猜警官。怎么了?”

电话那头语速极快,声音却压得很低。像是被催促去处理一件棘手的事,他却不怀好意地想要推脱到周故身上。

之前下过一场急雨,坑坑洼洼的路面积成一个个水坑,一条小巷就拥有几十个月亮,静悄悄地守着熟睡的人。

周故倚着墙,思绪飘忽了一下,突兀地问:“刚刚警局那边下雨了吗?”只是刚问出口,他就快速补充,“没事,随便问问。我现在过去。”而后便挂掉电话。

纹身店路窄,只能供摩托车穿行,周故快步走到巷口,拉开一辆破旧皮卡的车门。

“是我……叫几个人,去警局门口等我……嗯?我没事……是他……嗯,不用多,东西带上。”

挂了电话,把手机甩到副驾,油门被一脚踩到底。

警局外,周故叫来的人先到一步,坐在车里远远的观察着。

周故开了一路快车,到街口时反而慢了下来,手指在方向盘上敲。

这一小段路是皇家警察管辖,局长查南把这看作脸面,每时每刻都有人巡逻打扫,力求井然有序一尘不染,无论谁来巡查都挑不出毛病。

可往常灯火辉煌的街道,今夜却被砸烂了几盏路灯,地面铺满酒瓶碎片,碎片之上还躺着几根铁棍。

皮卡慢悠悠停在门口,周故对迎上来的兄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钥匙随手一丢,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警局,对凌乱的场所和面露不善的混混们视若不见,熟门熟路地走到局长专属的电梯前。

“哎,什——啊啊啊啊!”拦路的黄毛话没说完,周故身后就走出一个人,干净利落地折断了他的手,顺便帮周故按开电梯。

后边儿有不长眼的还想上前,这人直接朝冲在最前的开了一枪,正要再开一枪镇场子时,被围在最里面的周故淡淡开口:“阿提,够了。”

阿提耸耸肩,跟着走进电梯。

查南的办公室占了警局一层楼,除了办公室,他甚至还弄了个小的高尔夫球场,周故来过几次,蓬猜就是那时接待他的人。

此时,蓬猜也等在外头,见到周故便露出一个苦笑:“Kang忽然过来,不许我们放人,就跟纳塔蓬的人打起来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磁卡,刷开走廊的门禁,接着说,“主要是现在我们也刚跟纳塔蓬搭上线,不然你们私下解决就行,但……”蓬猜指了指天,“抓的人里有个纳塔蓬的心腹,本来都快走了,结果Kang一来就打断了人家的腿,纳塔蓬也快到了。”

最后一道门禁打开,周故就听见会客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说“不许放。”

嵌着描金金翅鸟的大门打开,一直低头不语的周故这才抬了抬眼,望向沙发上翘着腿的那人。

江繁冷笑一声:“我辛辛苦苦抓的人,给你们送业绩,你们转天就把人放走,没有这种道理。”

查南倒是不把江繁放在眼里,只是对方软硬不吃,背后还站着个人,相持下来也是有苦说不出,一见周故来了,急忙走过来,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

周故手心向下一压,止住他的话。会客室内一瞬间寂静下来,坐在沙发上的人才似发觉有人来了,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江繁闪过一丝震惊。

“这里我比你熟。”周故连眼神都没给查南,用一种很不经心的专注盯着江繁的脸,“你怎么会来?”

江繁手背往脸颊一擦,被人划伤的伤口又渗出一点血,他朝周故笑:“你说呢?”

周故单手插袋走到江繁面前,掏出一张手帕,没头没脑地说:“也能用的上。”看着江繁接过手帕,按在伤口上时,周故才像单线程的机器人完成一项任务了,开始处理另一件事。

“人是我说要放的,没错。”周故转身对查南微微颔首,“但是……”

查南皱眉:“但是?”

“但是我没管教好我的人。”周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剪江繁双手,将人按在了茶几上。他用膝盖抵住江繁后腰,如同半跪在对方身上,制住江繁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

在场的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还是周故的人反应快,一瞬过后就掏出枪指着江繁手下人的脑袋。

周故很矜持地对查南道了个歉:“这件事是我疏忽。不过我的人犯了错,我担着。无论是纳塔蓬,还是上面,我会解释。”

话说到这个地步,查南不好再为难他们,铁青着脸点了下头,但还是没忍住说:“周先生手腕强硬,不至于连条狗也拴不住。”

江繁被周故压制得死死的,闻言,抻着几乎要脱臼的手臂,看着冠冕堂皇的查南露出一个阴鸷的笑:“我是狗,那你可得小心些。”

“周先生!”

周故看江繁的时候像给他顺毛,过了几秒才转向查南:“人想要独善其身、或八面玲珑,都是常事。但最忌讳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怕是没有好下场。”周故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替谁惋惜。他忽而想起什么,含笑道:“静心斋来了新茶,后天早上请查南局长赏光。”

查南如鲠在喉,冷笑一声。

周故松开江繁,安抚式地捏了把他的后脖颈,低声说:“你先出去。”

江繁扶着肩,十分陌生地打量周故,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忽然觉得远成了一个无法分辨的模糊人影。

“你究竟是谁?”江繁用力的闭了下眼睛。

“周故。”

“除此之外!”肩关节传来的疼痛和混沌的思绪让江繁加重了语气。

“嘘嘘——”周故捂住江繁的嘴,眼神温柔,但语气冷静异常,“安静点。”仿佛江繁如果不听他的,就会被施以严酷的惩罚。

周故带来的人接手了江繁,准备把他带走。

“等会。”查南开口,“我的地方被弄成这个样子,”他摊开手环顾四周,“他说走就走?”

“我来负责。他的事,以后都由我来负责。”周故摆手让人走,自己却找了个残存的椅子施施然坐下。

“周先生养宠真是尽心尽责。”查南讽刺道。

周故并不生气,反而谈起茶经:“从古至今,喝茶都是风雅事,不过越是风雅越沾惹铜臭。过两天品的茶,是国内特意送来的,只有半斤。”周故闲适一倚,徐徐介绍,“老村寨里的百年老茶树,只摘嫩叶,成品不到三斤,从明朝嘉靖年间就是贡品,‘一两黄金一两茶’说的就是它。”

周故撩起眼皮,唇角挂着意有所指的淡笑:“无论对谁,中国人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以理服人,免得奴大欺主、后院起火。一杯黄金茶做赔礼,查南局长觉得够吗?”

查南面皮抖动半天,扯不出一个假笑,门外却忽然吵闹,江繁和周故的手下被人推搡着倒回会客室内,往两边被压制住,周故头也不回,查南反倒坐不住,高声喝道:“怎么回事?”

“抓了我的人送进局子,又不让放人,怎么不向我赔个礼啊?”纳塔蓬转着一把枪就走进来,吊儿郎当望了望四周,似乎被周故引起兴趣,径直走过去,弯腰凑得极近,说话时的热气都喷到对方面上,“原来Kang把好货都留给自己了。”

“艹。”早在纳塔蓬越走越近时,周故的手下就比他本人还激动,几次要冲上去,无奈纳塔蓬带的人多,一直突破不了包围,双眼赤红地骂了声脏话。

江繁紧咬牙关一言不发,手速极快地从纳塔蓬的人那儿摸了把枪指着纳塔蓬,如果不是被当心踢了一脚,那颗擦过纳塔蓬脸颊的子弹就会射进他的头骨。

周故用那块给江繁擦过脸的手帕,毫不介意地仔细擦了自己的脸,然后在纳塔蓬想要伸出手碰到他的时候,迅疾地把他的手指反方向掰断。

“狗么,我不养这种蠢的。”周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纳塔蓬的丑态,“查南局长要是管不好,我们也不介意帮你换一条。”

手指一松,手帕倏然下落,盖在纳塔蓬脸上就如同殓布。

长腿跨过一地狼籍,周故冷着脸拉起江繁,盯着衣服上那个脚印,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些。

“人你们尽管带走,芭提雅你们畅通无阻。但——”周故今夜第一次露出堪称狠戾的神色,“江繁的地盘除外。再有下一次,他们不一定有命等得来第二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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