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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门关上的那刻邱翼下意识落目在身边呈自然垂落的五指上，他合了合眸便伸手牵住那五指，双脚在转身间开始迈步。

毕忱在身体惯性下无意识地跟着抬脚迈步，视线停留在相牵的手上。

陌生感将这两个对彼此是那般熟悉的人完全淹没，以至于邱翼自牵起毕忱的手后就一直目视前方又目不斜视，而毕忱始终没能抬起视线。

双脚在迈步间一抬一落，迈下一阶接一阶，迈过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

明明彼此的双手皆那般全面地触过彼此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如今的触碰却是那般陌生，陌生得让二人宛如情窦初开第一次牵手的少年般无所适从。

明明二人皆不是第一次牵起同性的手，也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状态与同性并肩步行，但这却是属于二人的第一次，第一次无所顾忌地牵起彼此的手，又那般自然地在无言中朝同一个方向迈步。

两掌间的水雾已无法判断出自于谁，或许是两人交融在一起的汗液，就像他们曾多次混合在一起的体液般。

嘭-嘭-

车门闭合的声音接连响在车库，坐进车里的二人似心有灵犀般皆避开与对方对视，一人忙着启动，一人忙着系安全带又扭头在调整座椅，任谁都没开口说过一声半句，二人的脸上皆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而平静的表象下藏的却不是悸动。

座驾终是在邱翼的双手动作间驶出车库，毕忱虚握着自己的手无声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象，出风口成为了这一车沉默里的巨响。

“忱忱？”邱翼忽然唤道，五指随之落在毕忱腿上轻握其五指。

毕忱下意识轻应一声，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他缓缓摆正脑袋抬手触上自己的脸，其上的液体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哭了。

“怎么了？”邱翼稍稍侧脸柔声问道。

毕忱平缓地用手拭掉脸上那些许液体，继而扯出抹苍白的浅笑叹道“邱翼，我好像错得很离谱。”

“嗯？”邱翼提了提眉回应道，座驾随之缓滞在交通灯下，他随即转脸看向毕忱。

毕忱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膝轻吐道“我连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算是替他活着？”

邱翼不禁抿动嘴角，对此他能给出的回应只有倾听，他不知该如何安慰眼下低落的毕忱，更不知对方为何忽然变成这幅模样，他连收回的手都不敢重新放过去。

交通灯转变在安静的车外，邱翼不得不让座驾从交通灯下驶过。

“我亲手毁了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毕忱望着挡风玻璃外平缓地吐道。

邱翼稍稍侧脸却不敢任自己的视线从路况上离开，毕忱仍目视前方平静地说道“我可以把字写得不工整，我可以模仿他的签名，但我不是他，邱翼，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啊…”

一声叹笑随着上仰的脸吐出，一声接近无声的叹笑叹尽无力与郁愤，一声轻轻的叹笑叹得邱翼的心都为之颤动两分。

邱翼知道，一条生命的逝去或许已成为毕忱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魇，他无从得知对方在消失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毕家到底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他亦想不明白怎会有人甘愿一生只为他人而活，以至于连去死都说得像终于如愿以偿。

他做不到漠视生命，更没办法无视毕忱的痛苦，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回应都无法给出，此刻的他似乎怎么做都不对，连沉默的倾听都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邱翼。”毕忱忽然轻声唤道，视线随之落在其身上。

“嗯？”邱翼柔声应道，怯于从路况上移开的视线不妨碍那下意识转动的下巴。

毕忱无力地勾动嘴角含笑轻吐道“我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嗯。”邱翼抿动苦涩的嘴角轻应一声，下巴随着回应轻抬两分，握着方向盘的手随着皱动的眉心无声地用力两分，他顺着转弯的操作稍稍转脸哑声说道“怎样都好，我都想陪你过完这辈子。”

毕忱带着两分释然抿动浅笑便移开视线摆正脑袋，他能将笔下的字迹分为三种，但他却没办法将自己的心分成三份，给了亲情便不能给爱情，给了爱情便不能给自己，而邱翼却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对方并不需要他的心，对方只想要他这个人，哪怕其不能独占他的身体，哪怕他会一直被心魔缚住，对方亦想要陪他过完余生。

握着方向盘的邱翼很清楚目的地在哪，就像他十分清楚自己后半辈子都要面对的毕忱有可能都会是何种模样般，可他放不下对方，那份爱意或许早已使他魔怔，他不知那到底是不是爱，他只知他的心里这辈子只容得下对方一人。

那牵着毕忱走进车库的人亦牵着他走进会场，他与对方一同坐在椅里和这一室来听讲座的人无异，时间流逝在变化的光线与话语间，座无虚席的会场终是恢复到原有的无人状态里。

邱翼握着手里的五指缓步在街道上，他稍稍侧脸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毕忱仰脸望着天边轻叹道“夕阳下散步算不算恋爱项目？”

失笑伴着宠溺出现在邱翼脸上，他含笑注视着眼里的毕忱轻应一声，五指不禁轻捏对方。

“这边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邱翼落目在街景上随意地问道。

毕忱不禁吐笑说道“我们吃来吃去还不是那条街的餐厅？”

邱翼顿时合眸吐笑又连连点头，转眸就看见停在街角的摊贩，他侧脸朝毕忱挑眉问道“热狗包？”

落进毕忱眼里的是那含笑的脸和歪斜的脑袋，他顺着对方动作看去便看见那摊贩，随即抿笑点头应好。

两个纸袋伴着两杯饮品落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毕忱望着天边的晚霞缓缓抬手抿杯，耳边是周遭的环境音与那窸窣的纸袋声，他稍稍侧眸便看见邱翼大张着嘴咬下一口包的模样，情不自禁的浅笑随之浮现在毕忱脸上。

鼓着脸正在咀嚼的邱翼被毕忱看得满头雾水，他习惯性地看着对方提眉发出询问，可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熟悉的浅笑伴着轻轻摇头，他不甚在意地提了提眉便移开视线垂脸拨弄纸袋。

“真的很像。”毕忱忽然轻笑道。

“嗯？”邱翼含糊不清地应道，那倒映着毕忱的双眼布满困惑，连其上的眉心都皱起。

毕忱顿时垂脸吐笑，他抬眸看向邱翼稍稍歪头笑道“不像吗？我们今天是这样，当时也是这样，不像是在谈什么地下情吗？”

邱翼失笑般抿动嘴角，他咽了咽喉吐笑道“我们今天有牵手，当时有牵手吗？”

毕忱颇为认同般提着眉缓缓点头道“有道理。”

“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情我怎么不知道？”邱翼勾笑打趣道，视线随着扭头的动作移动，五指随之捻起饮品。

“兄弟情也算情吧？”毕忱挑眼望向天空轻笑道。

邱翼吞咽着液体轻动下颚缓缓点了点头，看上去似颇为认同又似无法反驳，他放下饮品看向毕忱说道“你觉得今天和以前像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并没有改变过相处模式？”

毕忱那望向天空的脸上浮现些许思索，他抬起下巴两分又平缓地点头。

上床前的他们是兄弟，上过床的他们依旧是兄弟，变的是那份不曾阐明的爱意终是得以被毕忱看见，不变的是他们日复一日的相处。

不管是彼时还是如今，邱翼一直是那般接纳毕忱的一切又不问缘由，无论是对方不想回家，还是对方主动找他上床，他都不曾追问过其心中所想，就像他不曾询问过对方要将那笑话延续到何时又要让其发展到何种程度，无论对方是漫步在深夜的街道，还是枯坐在校园的长椅，他都不曾试图改变对方，就像他并没有因为亲眼目睹一场场性事就对其所作所为产生诸多口舌。

如果尊重藏在不语里，那爱意便写满在陪伴中。

邱翼给出的陪伴小到陪毕忱等车，大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见对方熄灯才悄然离开。

过往的记忆顺着身下的长椅和眼前了无橘色的天色浮现在毕忱脑海中，对方也曾像如今这般安静地陪他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坐在某一处的花坛边，坐在山顶的路沿上，他看着公园里的景象忽然笑叹道“你以前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很无聊吗？”

那嚼着食物的嘴巴不禁张大两分吐出一声含糊的笑，邱翼咽了咽喉撇看毕忱一眼说道“所以我一直在看手机啊…”

毕忱随之垂脸吐笑，他转脸看向邱翼含笑吐道“既然无聊你为什么还陪着我？”

邱翼满脸匪夷所思地笑道“想陪，不行吗？”

答案无疑是可以的，毕竟毕忱从未赶走过邱翼，毕忱侧脸吐笑便抬手抿杯，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眼前的景象上，他咽了咽喉勾出坏笑吐道“所以你半夜给我送雪糕也是因为你想送？”

“那是因为你想吃。”邱翼撑着膝边拨弄纸袋边回道，继而张嘴咬进一口包。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发现自己喜欢我了吗？”毕忱稍稍侧脸看向邱翼问道。

用肢体动作回避对视可能性的邱翼依旧看着地面点了点头闷应一声，忽然聊起旧事让他免不了想起过往，也勾起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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