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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回到东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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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奔赴下一片田野

-----正文-----

所以陈锦说,他最倒霉的地方就是摊上这对爸妈,否则他的人生将充满阳光和雨露,滋养得 他比水田里最茁壮的那株稻谷还要蓬勃,并且在那个命中注定的夏天里依旧和洛淅相遇。

一切都可以和现在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理想的成长轨迹中他摆脱了不靠谱的爸妈和说话漏风的豁牙弟弟。

然而命运的进度条没法拉动,他必须接受自己这对摆不脱的父母,并耗费心力处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好让他们没法问罪问到洛淅头上。

列车在寂静的荒野中行驶,透过车窗看青山层叠,从平原驶入山岭、冲进隧道再奔向光明。雪逐渐消融,露出枯黄的大地,车轮滚滚带起碎石尘土,极快地将收割后斑驳的一亩亩田地甩在身后,紧接着又是雪,雪再一次覆盖大地。

洛淅正坐在下铺,同陈锦肩并着肩,他没有再平躺着睡觉,而是靠着陈锦的肩膀,歪头打瞌睡。

列车驶进隧道时,下铺区一片晦暗,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唯独他们这的灯短路不亮了。于是在朦胧的黑暗中,两人都格外想寻求刺激,摸索着在对方唇边亲了一口。

亲完后两人弹跳着分开,火车便似掐准时间般轰轰隆隆地驶出隧道,光明再度袭来,对面的女人照常低着头织毛衣,头顶中铺躺着的中年男人依旧打呼,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们对视一眼,互相都看见对方眼中的紧张,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倒在一块儿直不起腰。

洛淅靠在陈锦的臂弯中,他们交握的手藏在紧贴的身体之间。他在陈锦掌心挠了挠,小声问:“你刚刚因为什么不开心,还没有和我说。”

陈锦不愿让洛淅担心,避重就轻道:“没什么,就和我爸妈吵了一架。”

“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了?”洛淅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陈锦低声叹口气,点点头承认:“嗯,昨天打电话过来,吵得跟疯了一样。”

“骂你了吗?”

“一点点吧,我也骂他们了。”陈锦抓抓头发、掩盖心中异样的愁绪,“就这点事,你也知道我真不怎么喜欢他们,有点控制不住。”

“骂你什么了?”洛淅追问。

“啊,没骂什么,反正就平常教训人的那几句呗,还能骂啥,我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现在早记不清了。”陈锦大咧咧地挥手,满不在乎道。

实则他记得清清楚楚,比录音笔录得都清晰,连他爸什么时候砸杯子、什么时候摔手机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隔不远,就是昨天下午,他正收拾着行李箱,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他也没看是谁打来的,顺手按了免提放在桌上,继续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然而打来电话的是他那两三年没见过的爹妈,不知道从谁那听来他和洛淅的事,上来就一通责备。从他成绩不好一路骂到他人品不行,最后认定他心理有问题,说给他挂到了专家面诊,让他到时候一定要去看。

陈锦当即就火了,一脚踹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抓着手机就开始骂。

他妈也被骂火了,指责道:“你就是被你奶奶惯坏了,现在无法无天,她也是老糊涂了不分黑白护着你,你看看你,你才十八岁就这样,以后的路你怎么走?”

“你们他妈的有什么脸来管我!”陈锦气得破口大骂,“我怎么长、长什么样都跟你们没半毛钱关系,反正你们也有个新儿子了,当我死了就成。”

他爸在那头不知道掀翻了什么,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脚步声和怒吼:“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你以为能长这么大是谁在养你,胆子不小了敢冲你妈?”

“你们养我什么了?”陈锦也吼回去,“我他妈的上学要买套校服都拿不出钱来,还是我奶去借的,你们他妈的养谁了?”

“你再给我这么吼,你上大学的钱哪个不是我出的,我跟你妈在外头累死累活,你在家里头享清福,还跟男人搞在一块,你要自己不要脸带着我们一家子都没脸见人!”

“你俩早被奶奶扫地出门了,谁跟你们一家人?”陈锦不屑道,“你给的那点子钱我一毛都没用,你放心,马上我就给你一分不少地转回去,少给我摆威风,十几年不管我,现在想来给我甩脸子,你们要点脸吧!”

他爸在那头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恨不得砸烂手机,他深深觉得这个儿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本该对他恭恭敬敬的儿子竟然提起前两年过年时他被赶出家门那事,他气急败坏道:“你看看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了些什么,连爸妈你都不尊重了?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来处理他。我今天就这么讲,你这马上跟那个男的断干净,你奶那边我也去说,她老得脑子都不好了,看着你往错路上走也不管不问。”

陈锦咬着牙,紧握成拳的手死死贴在身侧。

身后,程光阳皱了皱眉,觉得陈锦他爸说话怪难听的,按他看到的来说,洛淅那种一个省就出一个的状元,放哪不是被捧着的?

另外几个舍友尴尬中退远了些,其中一个和陈锦最为熟络的,实在听不下去了,远远地劝了一句:“哎锦子,算了算了,爸妈说话你别当真就成。”

陈锦朝他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说:“他不是你嘴里不三不四的人,奶奶也没有老糊涂,我们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

说完,他听见手机里传来他爸愤怒的喘息和他妈断断续续的抽泣,不等他们再开口,他接着说道:“你们就不该生我,真的,你们只要弟弟那一个儿子就是最好的,不该还把我当儿子,我早就没把你们当爸妈了。”

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将那曾经一遍遍背过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他看着黑名单里躺着的那两条手机号,一上一下正好一对,最近通话是十秒前,再往前一条记录是半年前他刚高考完的时候。

半年只有两通电话,三年没有见过面。

拉黑那两段手机号后,陈锦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沉重的悲痛,相反,他松了口气,像是挪开了压在心头的那颗巨石。

曾经的曾经,年幼的孩子渴望病时母亲温暖的怀抱;过去的过去,孤独的孩子等待傍晚父亲归家的身影。

而如今,长大后的孩子不再需要这些了,他注定将轻装简行、奔赴自己的下一片田野,过去的束缚就让它们都过去,未来不需要这些、也不需要在意这些。

陈锦自以为已经足够豁达,他说起这些时也只轻飘飘地略过,好似真的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却在抬头看见洛淅那双坚定的眼眸时,心头猛颤,涌上他无法抵御的委屈。这委屈跨越时间,贯穿十几年来的记忆,藏在他骨骼血肉间每一寸缝隙内,从未被人发现、致使他自己也忽略了。

此刻那隐秘的种子破骨而出,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会觉得委屈的。

他缩着身体,将头抵在洛淅的肩膀上,想到对洛淅来说最为重要的那个老人,担忧地问:“如果,就是如果,你外婆不同意……咱俩咋办?”

洛淅少有地张开双臂,不是接受陈锦的安慰,而是反过来安抚陈锦。他极为笃定地对陈锦说:“不要担心,不会有这种可能。”

“这么笃定啊。”陈锦笑了笑。

洛淅抬起下巴,自豪道:“当然,我是第二了解阿婆的人。”

“那第一是谁?”陈锦好奇。

“翠奶奶。”洛淅捧着陈锦的脸揉了揉,“所以我们在一起,她俩都会同意的。”

火车驶入东县,在寂静的深夜,只有汽笛的鸣声刺破夜的深沉。车厢两头的广播同时响起,轨道缓缓向内收拢,在错综复杂的变轨区里,火车顺利驶进站台。

他们这次十几个小时的车从白天坐到黑夜,到站时已是晚上十点左右,织毛衣的女人早已经搂着女儿睡下,上铺的大叔两站前便下了车,陈锦和洛淅安静地离开这间车厢,推着各自的行李箱,踏上东县熟悉的站台。

人与人擦肩而过,洛淅深吸一口夜里的凉气,被寒风吹得有些瑟缩。他躲在陈锦身侧,避开呼啸的寒风,跟随着陈锦出站时,无意间回首、看见那空荡荡的几条轨道,被光照到的地方一片洁白,这才发现东县也下了雪,只是堆在地上的不如北京那般厚重。

陈锦牵住洛淅的手,并不急着往前挤,只觉得人太多了,洛淅肯定是不喜欢往里挤,便放缓脚步,逐渐落在人流的最末尾。

他光明正大地和洛淅手牵着手,如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那般,在人潮汹涌处紧紧相依。

洛淅早和外婆说不用来车站接他,但他也隐隐觉得外婆肯定不会听,说不准已戴着她那条洗得起球的围巾,将头也一并包住,站在出站口的侧边,撑着伞挡雪,等待他在某一刻突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于是陈锦听说外婆可能会来后便格外紧张,他深呼吸又深呼吸,想要将胸膛中的浊气都吐个干净。

洛淅侧头看着他那样,无奈地笑笑:“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怎么不紧张!”陈锦哀叹一声,“这谁能不紧张,我那时候跟奶奶出柜,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就是躲在门口听你被骂了,想陪你一起。”洛淅说着,已走至闸机处,便将车票塞进了回收口,率先拉着箱子走出车站。

陈锦紧随其后。迎面扑来的寒风吹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风中夹杂着的不知是雪还是雨,落在脸上湿嗒嗒的,针刺似的疼。

他听见洛淅惊喜地高喊了一声外婆,于是连路都没看就顺着声音追了过去,半路拉上洛淅丢下的箱子,带着一块儿往前冲。

洛淅扑到外婆面前,他早已长得比外婆高多了,拥抱住外婆时可以轻松地将这个老人抱起来。他亲昵地将脸搭在外婆肩头,埋怨她老人家不好好在家休息,大晚上偏要跑来接他。

外婆被洛淅拥抱得重心不稳,她无奈地笑着,却也觉得有些惊喜,怎么这孩子几个月不见,性子变开朗不少,竟会这般热切地奔向她了。

她照旧把洛淅当小孩哄,又是心疼他衣服穿少了、又是觉得他在外头吃苦了,拉着他左看右看,却越看越高兴,到最后眼眶里都含着泪水,连连点头称赞:“好啊、好啊,我家小淅宝终于长胖点了,在外头没受罪,现在看着好多了。”

洛淅便将躲在身后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陈锦拉到身边,替陈锦朝外婆邀功:“因为阿锦一直在盯着我好好吃饭。”

陈锦僵硬地微笑,两排白牙突兀地露着,局促地搓着手,不知要怎么回应,最后猛地鞠了个躬,极为大声地喊:“外婆好!”

外婆诧异地看着陈锦,见这傻小子还愣愣地弯着腰,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便板着脸应了一声,忙将陈锦拉了起来。

“我是陈锦!”陈锦大声介绍自己,然而紧紧攥着裤子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他见外婆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大好看,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心里更是紧张得不行,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牙关打颤,小腿肚子也开始发抖。

洛淅看在眼里,却站在一旁笑得格外开心。

他双眼微微弯着,牵起陈锦冒冷汗的手轻柔地晃晃,再转头对外婆说:“阿婆,我们一起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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