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他哥的爱,是他生存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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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的尸体被抬进了地下一层的太平间。
姜之程倚在门口,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眼神漠然地看着里面跪着的男人。
陈莫凡还没缓过来,一动不动地跪在尸体前,像是被钉死在那里。太平间的冷气嗡嗡作响,落在他背上的阴影拖得很长。
雾逸轻轻勾了勾姜之程的手,示意他安静。两人扒在门口,像是两个无声的幽灵,耐心地听着陈莫凡的絮絮叨叨。
刚开始,陈莫凡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些胡言乱语,语气里带着一点茫然,像是终于发现世界塌了一角,却还不知道到底塌在哪里。等到他从太平间出来,坐在门口,语无伦次地诉说了许多,他们才渐渐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他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他爸曾经是个大老板,风光一时。十几年前那场革命之后,他爸破产了,两个老婆都死了,只留下这一对儿女。家道中落,资源稀缺,他爸本能地把所有精力和财力都投在陈莫凡身上,因为他是个男孩。
而陈娇,从小就得打两份工,供他爸吃,供他上学。打完工回家之后,人还没灶台高,就得给家里人做饭。
所以她恨他。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她如此无情,甚至自己的亲爸也对自己这么残忍,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女孩也是人!
她恨得刻进骨子里,不允许陈莫凡在外面提他们的关系。
后来陈莫凡学业有成,当了医生,但一个初出茅庐的毕业生能有什么话语权?他挤破头找关系,把陈娇塞进了这间医院,想着为陈娇能补偿些什么。
可陈娇,还是恨他。
“我没想到妹妹会走上这条路。”陈莫凡盯着地板,眼神木然。
陈莫凡说,不管是做宋书山的情妇,还是跳楼自杀,他都没想到他的妹妹会走上这样的路。
姜之程撑着下巴,“你爱她吗?”
“爱啊……”陈莫凡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姜之程缓缓道,“可是你好像不太了解你妹妹。”
陈莫凡呆滞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啊……是啊……是啊……都怪我,没有好好关心她。”
雾逸轻轻勾了勾姜之程的手,姜之程了然,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不动声色地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留下,只剩陈莫凡一个人,和他死去的妹妹独处。
姜之程站在走廊拐角的楼梯口,这里见不到一丝光,冷得跟冰窖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向上攀爬的阶梯,心绪莫名地复杂。
陈娇死得不冤,她罪有应得,他丝毫没有同情或者后悔的意思。可当他抽离自己的视角,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样一对兄妹,他突然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他偏头看着身旁已经走了两节阶梯的雾逸,一只脚抬上了阶梯之后,顿住了动作。
“哥。”
“怎么了,小缘?”雾逸回头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姜之程盯着他,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你不要死。”
他小时候说过,哥,我以后想当医生,这样哥哥就不会死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把哥哥治好,哥哥会永远活着。
可是后来他知道了,人都会死。不管是怎么死的,反正都会死。他的哥哥也只是凡胎肉体,终有一天会死去。
他害怕极了,他害怕到发疯。
“哥,你不要死。”他的声音低得像是藏在风里,像是怕一旦说得太大声,就会变成现实。
雾逸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狗,“傻小缘,哥不会死。哥就算要死,也死在你后头,这样你就不会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了。到时候到了地下,还得你在前面给哥探路,哥等你来接我。”
可姜之程不想他哥死在后头。这样他哥一个人太孤单了,万一偷偷抹眼泪了怎么办,自己还看不到,不能替他擦眼泪。他哥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让人知道他哭了。他受不了这种事。
但他也不想他哥先死,他受不了没有他哥的世界,他一定会立刻跟着他哥走的。
他对他哥的爱,是他生存的本能。
他微微抬起头,很深很深地望着雾逸。
他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哥,要不我们一起死吧。”
姜之程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先死了,不要让对方等太久。”
雾逸忽然笑了,眼神里藏着点细碎的情绪,他伸手揉了揉姜之程的头发,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好,我们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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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考试🥹
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