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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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周旋久所言,顾渡没想到那么大剂量的药下去,他还是能时不时想起来,记忆错乱,精神恍惚,整个人与疯子无异,顾渡有时候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但一想到自己从前石沉大海的信件,就又觉得是他活该。
顾随易感期很多,反正也要注射black,干脆真的做实验品好了,顾渡将他关在那间监测室,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欣赏他痛苦崩溃的样子。
疼就对了,周旋久,这就是你不爱我的下场。
不过人总有学会趋利避害的一天,顾随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顾渡安排着他重新回到了学校,搬到了附近,没有周旋久以前住的地方便利,但那地方有太多荆复月的身影,顾渡不想过去。
他也很佩服荆复月,当时周旋久那样对他,这些年来竟然还愿意一直跑过来,真是情比金坚,每次告诉周旋久他都会哭,顾渡真的被他们感动到了。
“荆复月怎么这么贱,当替身也接受得了?三天两头过来转一圈,恶不恶心。”
“你滚......”
“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失忆了。”
顾随确实会忘了荆复月,但每次与他遥遥一见,都会重新爱上他,一次,两次,现在,顾渡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听顾随说过多少次同样的话。
“我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
“可我总觉得很熟悉。”顾随说,“我要是认识他就好了。”
顾渡说,“可惜你不认识。”
重启Cloud那一天阳光很好,他戴着绿色的义眼,自信又骄傲地宣布了这件事情,顾渡透过他幽幽的眼睛,看到周旋久的影子。
顾随基本上都在做封闭实验,易感期前会被顾渡带走,回来后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所以顾渡就用锁链将他绑了起来,不过效果一般。
腺体受损会让人发疯吗?
顾随看着自己身上新旧交替的伤口,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很慢。
有一年那个叫赵息澜的Omega突然跑过来找他,求他帮忙从顾渡身边逃走,顾随跟他不熟,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因为他们是朋友。
顾随觉得这个信息素是西瓜的Omega应该真的是个呆瓜,但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竟然说动了自己,送走他时还被叫了一声“随随”,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渡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和息澜瓜纠缠了很多年,顾随表示理解,他也不喜欢顾渡平时的作风,太过狠辣,而且似乎还和某种违禁药物有不浅的关系,他本能地抗拒,渐渐地关系也僵了。
Cloud上市那一天他又戴了绿色的义眼,还从家里带上了露娜,24岁,顾随教授意气风发,今天真是个大好的日子,不仅完成了母亲的遗愿,还遇到了一见钟情的人。
顾渡面无表情地问,“角落里那个吗?”
“嗯,我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
“可我总觉得很熟悉。”顾随说,“我要是认识他就好了。”
顾渡说,“可惜你不认识。”
顾随抱着露娜,准备发布会结束之后就过去要他的联系方式,只是他很快就离开了,没来得及说上话。
“就这么喜欢他,不是只见过一面吗。”
他这几天明显心不在焉,顾渡知道,自己很快又能见到周旋久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离得那么远,但我竟然看清了他的眼睛,刚好有一束光落在他身上。”顾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的眼睛照亮了,是绿色的,像宝石一样。”
“......那还真是少见。”
“何止是少见啊!简直是独一无二!”顾随敲了敲自己的义眼片,“这是赝品,跟他的比不了。”
“独一无二?”
“我一定见过他,肯定是我发病把他忘了。”顾随说,“我要好好治病,那样就能想起来他了。”
顾渡安静了许久,语气诡异地说,“是该治病了。”
他收着周旋久的所有东西,荆复月发的消息也都到了他这里,看得出来荆复月对周旋久的怨恨日益深重,所以顾渡知道更不能让顾随见到他。
到底是恨周旋久,还是恨周旋久不爱自己,顾渡比他更明白。
那之后顾渡经常见到周旋久,顾教授休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一次三个月都下不了床,很无聊,很孤独,因为Luna消失不见了。
家里总是充斥着信息素,顾随现在身体不好,无法自主释放信息素,那都是流出的血带来的。
“你来了。”
顾渡跪在地上捧住他的脸,不解地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失忆过?你在装?”
“你觉得呢。”
“为什么,啊?周旋久,为什么啊?”
“我要死了。”周旋久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魂归故里,顾渡,我想回家。”
“......这儿不是你的家吗?”
“我都快死了,你就放过我吧。”
这是周旋久第一次服软,也是他唯一一次怜悯顾渡,看着他悲哀的眼睛,顾渡问,“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周旋久笑了笑,捡了块玻璃碎片横在自己颈侧。
“放过我吧,哥,也放过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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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中只有电视屏幕发出亮光,荆复月像往常一样,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看顾随的采访视频。
他可以在顾随张口之前说出下一句话,顾教授接受采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只能不停地重播,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看了太多遍,即使把内容混剪,他也能看出来是哪一次采访,甚至能精确地定位到秒。
家里只有荆复月一个人,两年前他身边最后一只小狗也去世了,柯基的平均寿命有十几年,胡萝卜竟然只活了十岁,
今天他二十八岁,他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因为过生日要和周旋久一起,他没那个机会,只是他今天上班的时候被病人骂了一句,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想过个生日开心一下。
其实他也没有经常看这些,因为前几年的时候直接飞过去看本人了,远远地看着周旋久和沈晦亲昵地站在一起,等到自找的耻辱让他忍不住流眼泪后就会离开。
不过后来这种感觉就淡了,只是单纯地想哭,因为周旋久说得对,他就是爱哭鬼,从小就这样,所以现在被病人骂哭也正常。
没有水水了,荆复月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装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谁没有似的,要不是我医者仁心,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连小院长都要对我说声对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
几年了,荆复月不敢算,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周旋久,但其实他早就放下了,因为他一路保研过来,虽然没有读博,但也算是离周旋久近了一点,应该会有追上他的那一天。
“有病吧,他能骂我,我却不能还口?连你们小院长都被我骂过,凭什么扣我工资。”
他总是梦见那个场景,周旋久讥讽的表情成了他的梦魇。
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明明错的那个是他,耿耿于怀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启新生活,留自己一个人被困在原地这么多年。
他能够见到周旋久,却找不到顾随,只有在公开行程的时候,才能远远地看一眼。
可是遥遥相望就是相见吗?
他享受过周旋久最炽热的爱,不可能就这么满足,但荆复月已经不奢求他的道歉了,只要能说上一句话就可以,只要再见他一面,只有再见他一面,才能结束这些年的痛苦。
“......生日快乐,周旋久。”
荆复月将那个话梅项链放回了抽屉里,这是他在地上的一堆垃圾中捡回来的,没人要的东西,他偏偏喜欢。
将他束缚在原地的森森囚牢,不是被当作替身的愤怒,而是怨周旋久不爱他的恨。
“我好想你。”
不会有人回复的语音,荆复月发了九条,不会有人接收的礼物,荆复月送了无数个,过生日幼稚一点也可以,所以他又给周旋久买了一束花。
“......”
荆复月往上翻了翻,他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行为也可以理解,所以他提前用掉了明年幼稚的机会。
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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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格外冷,元旦前几天本是期待假期的时候,荆复月却突然收到了调任通知。
“...不是已经扣过工资了吗。”
“你这个好像是直接从内部发过来的,荆医生,那人不是会董事会的吧......”
荆复月嗤笑一声,“有本事开了我。”
“...我帮您一起搬吧。”
“谢谢。”
他被调去精神科后好几天都没事干,却突然在元旦当天收到了通知,他赶紧回医院,然后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啊!!”
周旋久瘫坐在轮椅上,只剩下皮包骨了,荆复月手里的东西都摔了,连上前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他宁愿这辈子都见不到周旋久,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他。
“诶,荆医生!”
旁边的医生搀扶不动荆复月,他跪到了地上,双腿发软,几乎是爬到了周旋久面前。
怎么回事,这是周旋久吗,怎么回事啊?!
“......呃——!”
荆复月颤抖着抬起双手,却怎么始终不敢触碰到周旋久,他无助地看向四周的医生,只能从喉间发出呜咽。
“他...救、救他...!!”
“好、好的!荆医生您先起来...”
周旋久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竟然流出了泪。
“......”
荆复月瞬间跪坐下来,空洞的眼睛,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完,“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捧着周旋久的手,丝毫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绿色的。”
气若游丝,荆复月伏在他膝头,崩溃绝望地问,“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周旋久已经晕过去了,周围的医生赶紧拉他起来。
“荆医生,您冷静一下!”
荆复月跪在地上向他们求助,“救救他,求求你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荆医生您先起来!”
“救救他......”
他被带去做检查,荆复月在搀扶下缓缓起来,呆滞了半天,突然攥住了胸口的笔。
“你没有的,我也不要。”
“荆医生!!!”
荆复月拔掉笔帽戳向自己的眼睛,几个医生一起才按住了他,最后没办法只好给他打了针镇静。
“怎么回事,荆医生平时不这样啊。”
温青崖过来登记信息,特别嘱咐了一句,“主治医一定要是荆复月。”
“这......”
“切记,除了荆复月,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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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见当年弃我不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