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
-----正文-----
小半年,顾随一直在云端休养,身体好转了不少,他之前不宜出门,所以一直没有去定制义眼片,过两天要降温,顾渡就说下午带他去,顺便再做套检查。
“穿这件风衣吧。”温青崖说,“万一冷呢。”
“我自己挑吧沈晦哥,谢谢了。”
“好吧。”
顾随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抗拒和他接触,他也看得出来,并没有戳破,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大。
整个过程顾渡都在一边陪同,眼球摘除之后会更容易流眼泪,他以为是顾随不舒服,脸色和语气都不太好。
“没事的哥,不疼。”
“我看你一直哭。”顾渡给他擦眼泪,“心疼死了。”
“哈哈。”
白瞳第二天才能做好,顾随跟义眼师沟通的时候突然问,“可以做别的颜色吗?”
“可以的,您想要什么颜色呢?”
肯定要有一片和自己瞳色相同的,但顾随从要定制义眼片开始,就在考虑要弄一个与众不同的。
“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
顾随看向顾渡,“哥,你上周不是拍了个蓝钻吗?”
“嗯,想要蓝眼睛?挺好的,像宝石一样。”
顾随却摇了摇头看向义眼师,“确实很好看,但我想要绿色的,嗯...墨绿色,像宝石一样的颜色。”
“......”
他已经拿出手机给义眼师看照片了,顾渡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盯了他一会儿,走过去把手机夺了过来。
“怎么要这个颜色?不好看,暗沉沉的。”
顾随笑道,“不是那种祖母绿啦,浅一点。”
“浅一点还叫墨绿色吗。”
“毕竟是眼睛,光照之下肯定会有变化的,就先做两个吧,一个我自己的瞳色,一个墨绿色。”
顾渡缓缓抿出一个诡异的笑,“你真的要这样吗?”
顾随平时吃饭都要被他看着,也从不违背他的意愿,但那只是因为没有反抗的必要,不代表自己会完全听他安排。
“嗯,我喜欢这个颜色,像宝石一样。”
“......”顾渡的表情缓缓消失,但很快就又笑了出来,“好,听你的,我出去打个电话。”
“嗯。”
顾渡转身,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给温青崖打电话。
“你在小随身边,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样?”
“没有呀,怎么了?”
“确定吗?他没有想起什么?”
温青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生硬道,“他刚出来的时候看不见听不见,脑子都坏了,怎么可能轻易想起来。”
“你看好他,有事情向我汇报。”
“知道。”
从这儿离开后他们去了医院做检查,由温青崖开车送他们回去,顾渡还在担心顾随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没留意到路口竟然站着荆复月。
温青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那么出众,想不注意到都难,怎么会这么巧,不过时间紧,他也没有多想,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放慢了车速。
“!”
顾随果然看见他了,直直地盯着,顾渡叫了他两声都没应答,顺着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立马紧张起来。
“...小随。”
顾渡刚想抬手拍一拍他,就听见温青崖问,“小随,你渴了吗?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嗯?”
顾随哪还有心思听他们说话,他想降下车窗,却被顾渡按住了手,“不要......”
已经路过了荆复月,顾随依旧看着他,还转过身来从后窗去看。
半晌,顾随说,“沈晦,你长得好像他。”
温青崖笑了笑,“不应该是他长得像我吗?”
顾随依依不舍地坐了回来,“是吗?原来该这么说,抱歉,我语文不好。”
“没关系。”
顾渡狠狠瞪了他一眼,握住顾随的手问,“你们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隔着车窗,也看不太清楚。”
可是顾随的脸上浮现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手不自觉地按在心口,感受着加速的心跳。
“他的眼睛好漂亮。”
“......”顾渡沉声道,“不是说看不清吗?”
“我也不知道。”顾随笑着说,“又模糊又清楚的,早知道刚才下车了。”
顾渡嫉妒得几乎要发疯,却只能被迫冷静下来。
“那真是太遗憾了。”
“是啊。”顾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后颈,“太遗憾了......”
可能是吹了冷风,他回来有些发低烧,倒没有太不舒服,就是一直没有痊愈,隔三岔五就烧起来。
顾渡不让他出门了,温青崖时常过来陪他。
“我哥让你来的吗。”
“嗯。”
顾随捏着豆芽的耳朵问,“你这个名字好奇怪,什么意思。”
“晦,晦暗不明。”温青崖说,“云遮月,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
正聊着,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只黑猫,豆芽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豆芽!回来!”
那猫有些害怕,但还是在往这边走,顾随发现它的眼睛是绿色的,一下子来了想养它的念头。
“我想养它,你给我哥打个电话说一声。”
温青崖点点头,“嗯,小心被咬到。”
“没事。”
因为在外流浪,所以是很长的一条猫,顾随不喜欢小动物,但这只太吸引人了。
“叫什么呢,我想想......”
温青崖看着他的侧脸,说,“Luna吧。”
“Luna?”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漫,里面有只叫露娜的黑猫。”温青崖蹲下来摸了摸它,“额头上还有个月亮呢。”
这猫已经翻肚皮了,顾随看了一眼说,“这是只公猫。”
“有什么的,豆芽也是公的。”
“Luna...好,就露娜吧。”
-
荆复月从A国回来也没怎么休息,这学期他参加了很多社团,本来课就多,这下更没有休息时间了。
阮越寒总是在表白墙上看到他,说他又温柔又体贴,性格开朗,别说发脾气,连黑脸都没有过。
“嗯......他们说的是你吗?”
他承认自己在池楚走之后变得阴郁了点,可是荆复月完全就是变了个人,平时装的跟个小太阳似的,私下里连个表情都没有,皮肤冷白冷白的,血管看的一清二楚,而且他头发还不短,看起来非常的......不像人。
“额...如宝石闪耀般灿烂的笑容。”阮越寒捧读完毕,表情扭曲道,“哇,绝对不是你。”
荆复月吐了口烟漫不经心道,“为什么。”
“你脸很臭诶,凶巴巴的,比池楚还吓人。”
“整天呲个大牙笑很傻。”
所以他每天回家都要打半小时沙袋。
“我们组有个人天天向我打听你。”
他俩都不住校,荆复月还从来不回消息,阮越寒偶尔会和他一起回家,就成了突破口。
“你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呀,就说跟你不是很熟呗,不过他们干嘛都来问我。”
“我也不知道。”
“哦...真的假的...”阮越寒狐疑地眨眨眼,“明天周六,你们社团活动结束之后你先别走,有人找你表白。”
荆复月没说话,第二天活动也没去,带着阮越寒去吃火锅了。
池楚一天到晚玩消失,还硬气地不接受任何帮助,只好多关照一下他老婆了。
“不太好吧。”
“难道我要为他们的一厢情愿负责吗,莫名其妙。”
“......毕竟是一番心意。”
“我让他们喜欢我的吗?”
“好吧好吧,不说了。”
荆复月现在非常没有耐心,私下里干什么都很烦躁,说话就这样,所以气氛还算挺好的,只是后来阮越寒不小心说了周旋久,荆复月手一松,筷子啪嗒掉到了桌上。
“不好意思。”荆复月边拆新筷子边问,“你怎么老说他?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这其实是阮越寒第一次说到周旋久,他们几个应该出了很多事情,连息澜的婚礼都没出席,他不太了解,平时就不敢多说。
“……没有。”
“我觉得也是,他不回消息也不说话,成天不理人,谁会愿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嗯。”
“吃饭吧。”
“嗯,好的。”阮越寒赶紧给他倒了杯喝的。
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冷声说,“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他。”
“......嗯。”阮越寒沉重地点了点头,同情道,“放心吧。”
吃完饭荆复月就回季语那里了,这半年水水总是不舒服,他课很满,空闲时间还要装活人,照顾不过来就送回了家里,最近也一直住在这儿。
周五下午补了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柳姨打电话来,说水水从下午就开始一直喘,季语已经把它带去医院了。
荆复月从后门溜走,还没出校门季语的电话就来了,让他直接回家,自己已经带着水水在路上了。
明天是他20岁生日,水水是他7岁生日那天和季语捡到的,一只奶油色的金毛,能捡到这样流浪狗是他们的幸运。
水水站不起来,可怜地缩在季语怀里,在这之前它就因为呕吐有几天没吃东西了。
荆复月过去抱住它,冲身后的柳姨说,“给周旋久打电话。”
她为难道,“打不通,可能在忙。”
“继续打!”
水水喘得厉害,却还一直强撑着,荆复月抱着它坐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
他回来的路上去买了一块巧克力,快十点了,他就拆开来喂水水吃。
“你这傻狗,这么难受还回来干什么。”荆复月摸着它的头说,“谁让你等我们了。”
水水吃得费劲,然后努力仰头去舔他的脸。
“臭死了,怪不得周旋久不让你舔他。”
荆复月一边喂一边擦脸。
“全是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水水渐渐不动了,荆复月像以前那样用它的耳朵擦眼泪。
“理理我...你别不理我......”
“呜……”
这是水水最后的哼唧,荆复月抱着它跪坐到了地上,手机还停留在与周旋久的通话页面上。
永远在通话中的号码,连骂他为什么好意思拉黑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不要离开我…”
-
明天是顾随的生日,他却突然发了高烧,顾渡回来带了个蛋糕,准备零点给他庆生,但他一直睡着,看来只能扔了。
“这猫叫得吵死了,赶出去。”
温青崖赶紧说,“小随要养的,你就由着他吧。”
“...真烦,叫什么来着。”
“露娜。”
“一只公猫,怎么叫这个名字...针都打了吧。”
“嗯。”
顾渡嫌弃地用脚轻轻拨开了露娜,这绿眼睛看着真糟心,不过幸好他是个无趣的人,否则肯定不会留“Luna”在身边。
他在床边坐着,顾随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开始说起梦话来,最后还哭了。
“怎么回事?”他拍拍顾随轻声叫他,“小随?醒醒,别怕,哥哥在这儿。”
“哥,哥哥……哥哥救我,哥……哥哥我疼……”
温青崖瞪大了眼,只想赶紧捂住顾随的嘴,他在说什么啊。
顾渡明显愣了一下,盯了他一会儿,抬手让助理过来。
“拿一针Black。”
“是。”
“阿渡——”顾渡瞪他,“年年,别这样,他就是做梦了。”
“闭嘴。”
他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顾随的脸,柔声道,“小随?醒醒。”
“哥哥,哥哥救我……”
“好,哥哥救你。”顾渡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看着我。”
顾随惊醒,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他,意识回笼,他缓缓瞪大了眼。
“你……!”
“做噩梦了,小随?”
一巴掌过后,他被掐住了脖子。
“去死——!”
顾渡压制他的办法多的是,现在用了最难受的一种,铺天盖地的高等级信息素袭来,压得他浑身都在抖。
“我有点儿佩服你了。”顾渡看了一眼手表说,“生日快乐,周旋久。”
今天是荆复月的生日,周旋久答应过荆复月要一起过的,他们约好了的。
“滚!”
“听话一点,行吗?”
周旋久说不出话,厌恶地瞪着他。
“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是想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戳瞎吗。”
顾渡让人按住他准备注射。
“放开我!!”
“别乱动。”
针尖刺入血管,周旋久看着那里,突然放声大笑出来。
“......你疯了?”
“是你疯了!哈哈哈哈哈!!沈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做梦!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永远不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永远得不到!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顾渡用力掐住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边笑边咳血,顾渡几近哀求地质问,“我永远得不到?那荆复月呢?为什么他可以?啊?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你哥哥,我和你拥有同样的父母,我和你共享了同样的姓氏,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那个后来的荆复月!!为什么!!”
周旋久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我能想起来一次,就能想起来无数次!哈哈哈哈哈!!沈渡,沈渡啊!!今后你每一天都会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我的惶恐之中!!你爱上我了,你完蛋了!!”
顾渡难掩愤恨的眼神,最后俯下身想吻他,但周旋久不给他这个机会,侧过脸毫不犹豫地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你?!”
顾渡不敢再继续,赶紧抱着他去医院。
周旋久带着胜利的笑容昏过去,最后看到的东西,是Luna墨绿色的眼睛。
手术做了很久,医生说语言功能不会受到太大损伤,至于别的就说不准了。
顾随醒来后没有多问,还拍了拍顾渡的手,打字谢谢他辛苦陪床。
“疼吗?”
顾随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很少表达出来,所以后来也一直没人知道,其实他已经没有味觉了。
:你是谁?
顾渡回答,“我是你哥,我叫年年。”
顾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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