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交替中摇荡

-----正文-----

“为什么？”路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回洛杉矶吗？”

闻新玉：“是。”

路迢：“为什么？”

闻新玉：“因为你看起来很不理智，我需要看着你。”

因为我不可能再让你就这么走了。

因为有些话不能真的说出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路迢：“可是……”

“没有可是了，路迢。”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闻新玉为数不多的全名全姓对他的称呼，也是他们重逢以来，闻新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闻新玉：“你只需要回答行或者不行。”

路迢：“我如果说不行呢？”

闻新玉：“那就跟我回市区，想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路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又躲进了他的龟壳里。

闻新玉又道，“如果你相信我，这事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路迢：“是什么？”

闻新玉：“你跟我回市区，还是我跟你回洛杉矶。”

却看闻新玉一脸不容置疑的认真，路迢觉得他没有选择，或许在面对别的事情，他拥有选择，只是他眼前的这个人，是闻新玉，他面对闻新玉，就很难做出一个理智的决定。

最后他只好妥协，“……我先跟你回市区吧。”

“好。”闻新玉雷厉风行，立刻联系了工作人员为他办理退票，又叫了人把车送过来。

坐在熟悉的黑色路虎副驾驶上，路迢有些坐立难安，不等他调整呼吸安抚自己，闻新玉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闻新玉：“余柳苑说你喜欢我很久了，是怎么回事。”

“你……”路迢又慌乱起来，卡顿的这三秒在心里已经骂了余柳苑三万次，“怎么突然说这些……”

闻新玉目视前方专注的开着车，道，“回答我。”

路迢又垂下了脑袋，捏着自己的手指，捏完左手捏右手，满脑子的浆糊捋不顺一句完整的、没有语法错误的、能准确表达出自己意思的话，翻来覆去的，最后只好承认道，“就是……喜欢了……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啊……”

怎么解释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解释？？？

他现在真是脑子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干脆就不说那么多！

再说他的喜欢，说好听点是关注，说难听了就是窥视，跟体面这两字完全搭不上边。

他足够自信自己的喜欢是真挚的，满溢的，但他这些年来的一些行为又确实上不得台面。

闻新玉也意识到了路迢的混乱，于是也不打算再深究了，于他而言，只要肯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好，其余的他自有定夺。

但对方的沉默只会让路迢的不安变成烦躁，最后演变成更深层次的卑微，目光游离的看着自己的鞋子，短暂的把自己封闭起来。

所以在闻新玉说到了的时候，路迢才回过神来，并且感觉这个车库有些熟悉。

闻新玉拉开副驾驶的门，路迢才犹犹豫豫的下了车，战战兢兢的跟在闻新玉的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11楼，路迢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门，有些恍如隔世。

路迢缓慢的侧过身，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闻新玉没回答，自己上前用指纹解开了门锁，进门之前对路迢说，“你在这等我。”

门嘭的一声关上，路迢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不是景泰路3栋11楼吗！为什么闻新玉进去了？等一下——

这房子不是卖了吗？

路迢的脑子处于半宕机状态，他不明白为什么被自己卖掉的房子，现在会被闻新玉摁了一下指纹锁就打开了。

而且闻新玉还不让他进去！

路迢既震惊又恍惚加上不可思议，身子比脑子快，上前一步，在密码上颤颤巍巍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嘀的一声，门锁打开了。

路迢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迈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

这间房子，几乎是什么都没变，他们总是亲吻对方的玄关，闻新玉喜欢坐着打游戏的沙发，半开放式厨房，客厅旁边的小浴室，边上是书房，一条走廊通往主卧和次卧……

似乎他没有离开这四年，他只是走了一个下午，现在日近黄昏，夕阳透过落地窗，倾泻在沙发上，铺满了半个小客厅。

而下课的路迢，正好回到了这里。

一切都没有变。

书房的门打开，闻新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路迢并不惊讶，却也没打算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路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似乎酝酿着什么风雨。

“我遇到过一个人，他在我生命中最空白的时候忽然出现，或许我曾经不明白，但后来感觉一切都清晰了，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开始庆幸他出现在我生命中，他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后来，我发现我一直在原地，好像在等什么，又好像不是，但……冬天过去了，夏天来了，又一个冬天过去了，又一个夏天来了。”

冬天匆匆而去，夏天悄然而至，似乎冬天总会过去，夏天总会到来，在岁月的流逝中，他竟然幸运的又等到了那个人……不，或许说，那只是一副一模一样的躯壳，至于内里是否拥有一样的记忆，或者是爱意，他不得而知，也不敢去过多深究。

只是觉得，今年的夏天怎么过得这么快，一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闻新玉冷静的陈述着，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很确定我对他的爱意，绝不是假的，我知道我自己这四年是如何辗转难眠，也知道我不敢轻易去见他，我知道我在害怕，害怕他其实不像从前了，害怕他说，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路迢攥紧了拳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倾听着思念，却也在诉说着疼痛。

闻新玉：“我爱他，我爱昭昭，但你是吗？”

“路迢，你是他吗？”

这一刻，屏住的呼吸才得到一丝释放，杂乱的氧气一口气充满了路迢的口腔，似乎要在他的身体里翻滚。

路迢：“你觉得我是吗，你希望我是吗？”

如果你希望，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闻新玉：“你不是。”

路迢希望自己会不会短暂的出现耳鸣，听不到这句伤人过甚的肯定句，但事实就是他听得见，他也能第一时间理解出话语的意思，他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闻新玉爱的，只是他自己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对他付出所有的那个昭昭。

正是因为没有记忆，他或许错认自己一无所有，才会因为得到了那份感情，而感觉自己拥有了一切。

但今时今日，过去的种种，都被他的一句话给否定了。

闻新玉背在身后的手这才伸出来，一个黑色的手机递到了路迢的面前。

闻新玉：“希望你能还给他一个清白。”

但路迢不想接，他甚至觉得闻新玉是在中伤他，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还要伸出援手，还要自己还过去的“昭昭”一个清白？

所以在闻新玉眼里，路迢就是变了，曾经的昭昭只活在他的记忆中。

再也回不去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人这一生中会出现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定格画面，游走于记忆的银河之中，正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旧的的总会被新的代替，曾经多重要的瞬间也会慢慢被模糊掉形状。

但他真的没法就这么……忘记了，他从虚无的记忆中苏醒，他从黑暗到没有任何声响的长梦中抽离，他从望不到尽头的却是死路的幻境里，见到的那个人是路迢，时至今日，他或许早就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情，但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希望这个人的身份是友情，却又强烈的不甘心到此为止，他折磨着自己，他陷入两难，他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想要什么都握在手心里。

眼前的人由远及近，似乎只是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日子里朝他走过来，可看在他眼里，却像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要将他吞没入内。

然后，纠缠，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路迢控制不住，红了眼眶，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的委屈让人无法不动容。

但闻新玉读出来的不是路迢的委屈，而是他认为的路迢心中还留存的爱意，跨越四年终于来到了这里，与他面对面，可以再次光明正大的做出表达。

于是闻新玉说，“但我也会一直等你。”

就算冬天过去，夏天到来，夏天过去，下一个冬天到来，他也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路迢咬了咬下唇，心想着，还要等我还给“他”一个清白吗？不要太折磨人了。

路迢的声音有些努力平复后的颤抖，道，“你，你是不是怪我……”

“我说不怪你，这不现实……一开始我确实怪你，怪你的欺瞒，不告而别，”闻新玉低垂的眼眸中那一抹澄蓝都染上了雾色，道，“可是后来随着一天天过去，也不只是某一种情绪，悔恨，思念，愧疚，爱慕，我分不清，我很累，我不能完全的将其归结于某一种什么，我没有办法去定义……”

“可是你……”路迢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即将要感受不到呼吸，只觉得心脏的钝痛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道，“可是你现在……”

闻新玉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会等你跟他分开，等我的昭昭回来。”

等等……

路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愣了神。

谁跟谁分开？

那边闻新玉还在继续深情，道，“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不去逃避这四年，是不是我一早就去找你，就算我们两败俱伤，也总好过我现在看着你，担心你，可是我不敢，那时候的我没有任何资本，我怕你清醒过后就发现……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并不值得你喜欢我什么……”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不愿意看到你身边有其他人，虽然我知道这样太贪心了，而且我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但……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过我就够了。”

“路迢，我真的爱过你……”

路迢有些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了，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就道，“如果一直不分开呢？”

闻新玉脸上也出现了裂痕，但很快他就自嘲般自我修复了，“那我就一直等。”

路迢：“……只是等，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

闻新玉故作轻松道，“一开始想过，他确实对你算不上一个好，但后来觉得，不想要你为难，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吧。”

路迢：“如果我选择跟他共度余生呢？”

闻新玉扯着嘴角，笑得十分难看，“那也是你的选择。”

路迢穷追不舍道，“既然你觉得他对我不好，为什么你不把我抢过来呢？”

闻新玉：“他才是你的伴侣，我又有什么资格？”

路迢：“我跟他没有登记，法律层面上我还是单身。”

“……”闻新玉没想到路迢会说这些，他移开目光，似乎是细细斟酌了一番，犹豫道，“如果你希望的话……那我……”

“闻新玉，”路迢不想再玩这种猜哑谜的游戏了，直戳了当道，“你说的他，是谁？”

闻新玉皱眉道，“什么意思？”

路迢语气不善的质问道，“你在说谁，我跟谁在一起了？”

这有了对象还跟前任纠缠不清的剧情到底是怎么一个展开？

闻新玉：“祝引棠啊……”

路迢惊掉了下巴，“你说谁！？”

闻新玉闷闷道，“你们不是……”

路迢惊的骂了一句脏话，怒道，“谁告诉你的？他是我堂哥！”

闻新玉：“我知道你叫他棠哥……”

“堂哥！亲堂哥！”路迢简直不可思议，一点都收不住，怒道，“他爸是我叔叔，跟我爸是亲兄弟！”

闻新玉更是晴天霹雳。

堂哥，棠哥，他怎么现在才回过味儿来！

路迢咬牙道，“我跟他同个奶奶的，都实在亲戚，你怎么……”

闻新玉石化完毕，闷不吭声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膝盖，盖住了自己的脸。

不愿意再面对这个世界。

路迢更来气了，追着他就跑了过去，还在生气怒道，“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觉得我跟他在一起？然后还要时不时勾搭你？”

闻新玉哑了。

路迢：“那我是真不要脸啊！我还恬不知耻的上你家住去，我——”

在路迢说出更诋毁自己的话之前，闻新玉抱住了他的腰。

路迢一下子卡壳了。

闻新玉收紧了手臂，像是要把路迢深深嵌入骨血之中，又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将他冲昏了头脑。

抱了好一会儿，对方一句话不说，路迢却由愤怒转换成了委屈，无法抑制的想自己过去那么多年，苦哈哈的暗恋这个男人这么久，多少青春蹉跎过，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想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下定决心不再走回头路，却还是没有控制得住情绪，总想着这个人，他努力了示好了，却不曾想被眼前人这般误会了大半年！

他怎能不恨！

-----

纠结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哈，后面就是甜甜甜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