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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和你爹是本地人，是邻居。我们很小就认识了。”邱来说，“有些事他没有骗你。”

“.......”

柏邱正对着邱来，是倾听的姿势。

邱来坐在床上，他在地上。

“小时候医生说我有自闭倾向，三岁了话都说不利索。”邱来抿了抿唇，“是他和你姥姥他们说，愿意带我，愿意做我朋友。”

“如果没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说话，我说不定现在说话还结巴。”

“你爹是我见过学习最拼命的人，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是咱们洛城出来的第一个市状元。”

“......” 柏邱手里还捏着那一角工作服。

学生时代的柏冬杨他知之甚少，这些事，柏冬杨却从来没有拿来当过谈资，在柏邱印象里，他始终温和谦逊，很知足地活着。

“上了大学也一样，甚至更勤奋，每年都拿很多奖，得很多奖学金，大四还保了研。”邱来说这些的时候，声线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但他没去。”

柏邱没说话，没去的原因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曾是他相信家长们恩爱最大的底气。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一个为了家庭放弃前程的男人，除了爱邱来，他再想不到比这更神圣的理由了。

当然这也是后来他怨恨邱来的最大原因。

“他很厉害，很优秀很聪明。”邱来看着他，“什么事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好。”

柏邱愣了，他没想过他爸会是这个开头，直到现在他也没听见邱来一丝怨恨的字句。

“我不会故意去抹黑他，他做错了事和他的好并不冲突。”邱来就跟能听见他的心声似的，“那是你父亲，是我大哥。”他顿了顿才说，“.......曾经。”

“这箱东西是给你留的，房间只要你愿意，一辈子这样都可以。”

邱来微微俯身，“我知道你想他，应该的，他是个好父亲。”

洛城难得有个好天，阳光穿过透亮的窗户，少年的脸上泛出很莹润的光泽。

邱来伸出手，很轻地摸了摸柏邱的脸。

......！

柏邱登时瞪大了眼，这简直能算的上爱抚了，“.......爸。”

“我不想你怨恨他，因为他是真心爱你的，”邱来声音很轻，“我以前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纠结，我难道能因为他对我不好就强迫你忘掉他对你的好吗？强迫你去恨对你好了十几年的父亲吗？”

“.......”

邱来的手依旧粗糙，但很干燥很温暖。

“如果那样。”

他用指腹抹去柏邱脸颊上湿漉漉的液体，“你还不如恨我好了。”

可越擦越多，越擦越湿。

啪嗒啪嗒。

叮叮当当。

风铃声悠悠，依旧清脆，柏邱视线又模糊了，那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窒息感不放过他。

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从前。

彩色风铃做了整整一个周末，光是玻璃片他和柏冬杨就捡了一整天，当时邱来的店面还很小，他带着焊接面罩，身材精壮，抓着焊枪做精巧的支架，火星四处乱溅，像极了那天的晚霞，鲜活的橙色。

他从后抱住邱来，说爸爸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说我好累好痛，好饿好困，说爸爸你要给我做的漂亮一点.......嗯，又说，爸爸我可没有不相信你哦，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可没有应答，邱来只说去洗手。

他被柏冬杨抱着去旁边的洗手池。

大手包着小手，起泡泡。

柏邱说爸爸冷漠！爸爸不爱我！

柏冬杨从后抱着他，笑声润润的，又轻轻的。

爸爸在忙，只是没听见，邱邱不要打扰他。柏冬杨一边帮他洗指甲缝一边说。

爱不是谁声音大谁就赢了，爸爸当然很爱邱邱啊，我们都很爱邱邱的，这么可爱的小孩，谁不喜欢呀？

真的？

嗯，但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爸爸很害羞，他只是没办法像邱邱这样大声地说出来。

这样吗？

是的，当然是了。

邱邱要努力去听哦。

....

“没有那回事。”

柏邱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低着头，抓起柏冬杨的衣服给邱来擦手，“我爱他是因为他爱你，是因为我爱这个家。”

眼泪勉强止住了，柏邱看着他，“他对你不好我凭什么不能恨他？你凭什么擅作主张剥夺我的知情权？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你。”

那只被他抓着的手僵硬了，绷直了。

柏邱浓密的眼睫都湿湿的黏在一起，“你心疼我，怕我难过就瞒着我。那谁心疼你？张晋？还是姥姥？心疼你的人那么少，一只手都凑不出来......你凭什么不让你儿子心疼你？！”

他死死地抓着那只手，语气又激动起来，是很委屈的，“我当然爱你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

邱来眼睛也瞪大了些，半晌，他偏过头，眼眶微红。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一点细微的喘声，很粗很重，很快就消失了。

“.......起来。”邱来拽着柏邱的手，往床上拉，“地上太冰了，别着凉。”

柏邱坐上床，垫子很软，邱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他铺三层棉絮。

柏邱怀疑自己他妈的泪腺坏了吧，闸门因为打那个破药被弄坏了吧，怎么一下都忍不了。

邱来清了清嗓子，“张晋和小正母亲都不是本地人，小正跟你提过吧。”

柏邱点头。

“是。”

邱来说，“去芒城了，记得帮我向他母亲问声好。”

"......"

直到此刻，柏邱心里才有了要出远门的实感，他要独自一人跨越两千公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待两个月。

“他们是高二转过来的，”邱来说，“一中你知道的，升学率高。”

柏邱接话，“你们当时都在一个班.......”

“不，我在普通文化班。”

邱来否认，“当时Omega是没办法走体育的，所以不管你教练怎么说，我注定走不了这条路，”他看着柏邱，加重语气，“这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包括你，小邱。”

柏邱没有出声。

“我和一般的Omega不一样，腺体小，不柔弱也不需要人保护。”邱来淡道，“在班里没有朋友，尤其是等你爹上大学去了以后，可能一个月我也说不了一句话。”

“.......”柏邱想到巧舌如簧的张晋，和那张照片里的蒋朕，心里了然，他爸被那样开朗的人吸引很正常。

“是他们主动来找你吗？”

“.......嗯。”邱来应道，“因为一些.......”他斟酌了下语句，还是决定不说了，“他们都是练体育的，所以我也会去操场找他们，你教练，我学长，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是.......”他眼底情绪翻涌，“很棒的一段时光，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人想要认识我，虽然都是Alpha。”

柏邱感觉邱来抓着他的那只手收紧了些。

他忍不住想象邱来年轻的时候，在一群Alpha中拔得头筹的Omega，邱来当时该是多风光，又该多意气风发啊？

“那你和张j.......“

柏邱顿了顿，看见邱来危险的眼神，改口了，“张叔，是那个时候在一起的吗？”

“差不多吧，”邱来回忆道，“认识两个月就在一起了。”

“两个月？！”

“.......嗯。”

邱来看着柏邱，说了实话，“在那群Alpha中他确实格外........亮眼。”

“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说，“漂亮。”

柏邱哽了一下。

他也觉得蒋正青的眼睛漂亮。

审美也遗传？

“但和你跟小正不一样。”邱来锋利的眼刀慢慢扫射过来，“那时候我们最多牵牵手。”

柏邱剧烈地咳了两声。

“直到寒假，你爹从外地上大学回来。”邱来说，“那算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然后......”

“........在东街！”柏邱猛地想到那张照片，抢答，“你和我爹带他们去买馅饼了，他们在洛城过的年，是不是？”

邱来眉梢微挑。

“你们拍了照片。”柏邱很老实地交代了，“蒋正青从他母亲那里拿来的，说是一直放在枕头下。照片背后有他母亲的落款，写着.......祝你和张叔甜甜蜜蜜，还说新年快乐。”

过了好一会儿，邱来才说。

“不是。”

柏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邱来在说他们没有在洛城过年。

“只是多停了两天，玩了一圈他们就走了。”邱来顿了顿，“但开学前，你张叔买了提前一周的票。”

这种心态很好理解，大概就是小情侣想先见面腻歪几天.......柏邱瞳孔紧缩，突然觉得不对。

.......那差不多就是邱来怀上他的时候了。

“我去火车站接他，正好你爹也要回大学，我们就一起了。那年洛城下了很大的雪，封路，火车进不来，耽误了很久。人太多太杂.......”

“我突然就发情了。”

邱来的声音越来越淡，“我发情期也不固定，没带药，所以。”

所以让柏冬杨捡了漏。

“.......”柏邱张了张嘴。

“这种事没办法的，算本能吧，我当时意识不清，又没有药。等我再有意识，是和你爹在火车站的休息室隔间。”

“......”

“我收回原来那句话。”

邱来看着柏邱，“你那个朋友也是个好孩子。”

到这里，几乎和柏邱心里所设想的再无差别，他大脑高速运转，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不，不对。”

他皱着眉，“爸，那你也没必要生下我，不是有紧急避孕药吗？就算我爹要帮你度过发情期，他也不一定要永久标记你啊，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只要吃药就——”

“你以为我的腺体是怎么坏的？”

邱来冷冷地打断他，“Alpha信息素过载，他根本没想过‘帮我’，我和他在那间休息室里待了整整三天。”

“每做一次，他就标记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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