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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差点被绝育的谢恣安从对面楼梯下来,他悄无声息走近,站到两人身边,问:“怎么抱只狗?”
宋定饴感觉手臂更麻了,他尽力稳住飘上天的调子说:“……花坛捡的。”
边恬把狗丢给谢恣安,从兜里掏出盒烟,语气颇有嫌弃意味:“爪子勾得挺紧,扒人裤子上还不下来…”接着他又拿火机出来,弯腰凑近狗,忽然摁了。
火焰燃起,狗被一吓急躁起来甩甩屁股,掌心大点的头一个劲往谢恣安胳膊钻,不过到底没在学校吠叫。
“现在害怕了?”边恬直起身往后站,随后把咬着的烟点燃,侧脸看向宋定饴,“给人裤子扯成那样你都敢,还以为有胆子。”
谢恣安揉了下狗头:“有猫爪子利么?带回去剪掉指甲一个样。”
学校这会儿已经没人了,宋定饴也有点想走……
飘起的白烟看不真切,边恬点亮手机,不知道给谁回了几句消息。
“再抓一会儿就成流苏了。”说完,他吐了口烟,隔空拍了拍谢恣安肩膀转身头也不回往学校后门走了。
这片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定饴想说我先走了现在太晚了我哥还在等我……之类的话。
但,
“它这么过分,”谢恣安轻轻笑了声,看着面前总绷着嘴角把一张好看的脸平添几分冷凶气质的人,说,“可以宣判死.刑了。”
宋定饴脊背麻掉。
谢恣安抱只狗自门外进来没叫谁注意到,还是越哥出来关灯时看着的。
关灯是因为现在没客,今晚歇业早,连带着明儿也不开,说是要里外打扫干净。
“今儿你哥没在,你倒也……哪弄的狗?”
“捡的,有条后腿像是瘸了。”谢恣安抱了一路,手臂暖乎乎的。他托着狗放在台面上,去里面找了一圈却没看到想要的东西。
越哥见着狗连灯也不关了,一心在逗狗上。他不清楚谢恣安在找什么,脸也没转随意问了句。
“没什么。”
他出来拍了张狗四脚站立的照片,往置顶好友聊天框一发。
【宋定饴:你到家了?】
【宋定饴:它……是土色的毛?】
【宋定饴:它的腿好像有点奇怪。】
短短三句。
【次心安:没,很快回家。】
手中手机再次震动:
【宋定饴:将近十二点了。】
谢恣安回他:
【次心安:晚安。】
【宋定饴:我不是要睡觉。】
【宋定饴:它的腿没问题吗?】
谢恣安瞥了眼狗,继续打字:
【次心安:有条后腿瘸了,周末带他去看医生。】
得到安心的回答,宋定饴握着手机不知道要以什么话结束这次聊天,他首次体会到“干巴巴”是什么意思。过了会儿熄屏的手机收到新消息响了一声,宋定饴没看,下床洗了把脸回来后他戳亮屏幕。
【次心安:晚安。】
周六早七点。
车内,徐舟手扶在方向盘,抽空看了眼副驾驶:宋定饴抱着双臂外套反穿,帽子罩住整个脸歪着脑袋睡着了。
无法,徐舟调高空调温度。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岚世,又一个十分钟,他们进入某个小区停车场。
宋定饴扯下衣服穿正,对着镜子压了压睡得翘起的两绺头发,揉了把脸颊开门下去了。
乔女士一早等在门口,他们出来电梯左拐便看到了。宋定饴走在后面,到了门口却是他先进去。乔女士笑着捧着宋定饴下巴,与那双蓝色眼睛对视两秒,跟他额头贴额头碰了几下,接着巧妙拿过宋定饴手里提的东西,给他端了碗汤圆让他坐在沙发先吃了。
两人亲热完一番,徐舟还在换拖鞋。
吃过午饭,乔女士又去了厨房煮面。
一碗简单的清汤面,面上卧着个胖嘟嘟的荷包蛋,香油缠绕面汤,味道闻着香极了。
碗端给宋定饴时还有些烫。
乔女士坐在一旁看他挑起面吃掉一些,便起身往书房进。说是书房,实则别的物什放的多于书。
桌下立着几个礼袋,是方才他们拎来的,桌前徐舟捏着几张单子,眉头似皱。
“你何必这么执着。”
“这孩子现在养得不是很好了?再继续他不一定还受得住,他不说不等于他不介意……还是你在和谁较真?你姨母他们的那件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
房子隔音一般,乔女士不得不低声同他讲话。
哪知徐舟根本不回答,他轻声问:“岚世找得到适合的医生么?”
方才吃饭,宋定饴全然忘了这份面,以至于他撑着肚子还得吃完。面香,他咬着吞下去却味同嚼蜡。所以乔女士一进书房,他就咬断面条,捧着碗小心翼翼把它放在桌面不肯再碰。
然后,宋定饴接到林汲打来的电话,林汲问他生日要不要晚上出来过。宋定饴不确定晚上会不会回庭川,只能实话讲给林汲随后拒绝了他。
通话结束后,显露出屏幕上的堆叠消息,他把手机划开。
【次心安:[图片]】
【次心安:腿没问题,是装瘸,它被医生教训了一顿。】
【次心安:[图片]】
【次心安:它的表情。】
原来还能装……宋定饴点点屏幕键盘,打字:
【宋定饴:没事就好。它的表情怎么了?】
他不明所以,又放大图片看了一遍,依旧只看到两眼蓄满泪水的狗脸。
【次心安:再有十分钟,我会变得和它一样。】
一愣,宋定饴划拉两下看谢恣安第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算罢加了十分钟,恰好两个小时整。
乔女士微微发抖,夺过那几张纸揉成一团摔在地板,方才几时的红润脸颊已经泛有惨白。
“你真是没救了!”
她闭了闭眼,把抽屉几摞医生资料抱出来让徐舟看,又说:“今年是最后了,之后你不准再折腾他。”乔女士声调渐稳,言罢,她摔门出去。
徐舟蹲下,捡起那团纸抻开,他耐着性子,与书桌上的那些一起看完。良久,他脖颈持续发酸,脑中空白一瞬,他放下手中纸页,仰头盯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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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打前能注意下节日么?”
边恬抬头,看向两米外刚下出租车的人,他没吭声,拿纸抹了下鼻血,才闷闷道:“客人觉得正月十五是好日子得出点血,他不愿意自己出只能我来,我有什么办法。”
谢恣安看了眼附近店面,带他去了家奶茶店,当然两人坐的是外面。
甜腻腻的奶茶边恬喝不习惯,他就捋干净袖子露出手肘看伤口,一点没碰。
身处低谷,他不愿意触碰到任何甘甜。因为这不属于他,这更像鄙夷,像嘲笑。
沾了脏东西灰扑扑的手臂遍布痕迹,一伤未愈又添一伤,边恬甚至好奇究竟多少次后它会溃烂至坏死。有时候他恨不得找出生父捅.死对方。
但他自己也明白,他找不到的。
“所以往后你还是要去?”
“去。”边恬懒洋洋靠在椅背,双目直盯天空,“今天出了这事他绝对不会再来,他不来我便留下,总不是说他闹了一通我就必须走。”
“那样,”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我去哪都是给人添乱,不如拿把刀来解决自己……还有他。”
一封小红包顺着光滑桌面被推到边恬面前。
谢恣安问:“今天没戴耳钉?”
边恬一动不动,只弯弯手指把红包推了回去:“丢了。”
红包再次被推向边恬:“买新的。”
谢恣安起身,把桌上垃圾扔进桌下垃圾桶,朝边恬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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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太阳西落,徐舟终于从书房出来。
他对着宋定饴眼神深沉、欲言又止,最终只道:“晚饭之后回庭川。”
临行前,称病休息的乔女士从卧室出来了,她给宋定饴围上围巾,尽管上车后这会被摘下。她抱住这个微微高于自己的孩子,爱慈地同他讲:“四月份小姨等着你来。”
他们的车开出停车场,岚世的天也黑了。
宋定饴没摘围巾,他撑着脸颊看路旁的商铺。突然,他双眸一眨,说:“我想喝他们家的柠檬水。”
还不是夜里,风就开始刮着了。
徐舟再进来时,头发有些凌乱。宋定饴捧着凉飕飕的杯身埋头吸了一口,想了想,他把店名发给林汲,告诉他这家的柠檬水很好喝。
半杯喝下去,没等到林汲,却迎来了谢恣安。
【次心安:回来的时候能停一下么?就在你们小区楼下。】
没急着回复,宋定饴先看了导航的预计到达时间:九点一刻。等到家,起码四十五分钟。
【宋定饴:还要很久。明天见,可以吗?】
长椅上,谢恣安受着往面上吹的冷风等消息。
原先他不知道宋定饴生日是元宵这天,是傍晚陪边恬从医院出来与谢蜓联系时偶然得知的。临时准备,他的选择很少。除此外,谢恣安烤了蛋糕胚做了小份的海盐蛋糕。
看到蹦出来的文字,谢恣安冷漠打字。
宋定饴对着手机皱眉,他转头,问徐舟:“我们的车能飞起来吗?”
显然不可能。
四十分钟后,宋定饴揽揽围巾决绝地开门下去,好似忘了车内另一人。谢恣安从第三个长椅换到第二个,因为第二个长椅左侧很近的地方竖着路灯,光亮很引人注意。
几乎没怎么费力,宋定饴就看到并且奔向他了。
“丢什么了?”宋定饴在谢恣安身前站定,微微仰脸,呼吸有点快。
“我帮你找,如果实在没办法可以先在保安室那边登记。”
漆黑幕布中又亮一颗白星。
“钥匙,不过找到了。”见他一怔,谢恣安提起搁在长椅另一半的礼袋放他面前,“生日快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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