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的夏天很难看到猎户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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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累死了,快走,吃晚饭去。”一个爽朗的男生扯着方予清的胳膊说。
这是他的室友,孔振昱。
入学已经一年多了。去年方予清被Z大化学系录取,宿舍四个人一间,几个男生相处得不错。孔振昱比较外向大方,总是主动提出一起活动。其他两人,一个是赵文成,人高马大,外号却是公主。一个是唐盛宁,斯文体贴,相貌堂堂。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同学一齐流出教学楼。方予清跟着孔振昱起来,轻轻按了按腰。唐盛宁看向方予清:“腰不舒服?”方予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好。”唐盛宁面带担忧,说:“周末我陪你去看一下吧,拖成慢性的不容易康复。”
方予清:“……不用的,我看过了。老毛病了。”
唐盛宁若有所思点点头:“好。”
前面和赵文成聊天的孔振昱看到后面两人慢吞吞地走着,大声道:“我说你们干嘛呢,快点啊,等下食堂人太多了要排队,麻烦死了。”
这个时节的法国梧桐黄绿相间,秋天已然是来了。
唐盛宁露出浅淡的笑容:“来了!”他拉着方予清的手臂小跑起来。微风吹起两个人的头发,不小心踩在些许落叶上,发出了沙沙声。
他们在孔振昱身边停下,孔振昱揽着他们的肩膀,进了食堂。
一个高大身影也进了食堂。
打好了饭菜,孔振昱对着对面的方予清说:“Switch又出新款了。这周末没课我们去云湖的线下门店看看吧,顺便玩一下。”说罢视线在其他两人身上一一扫过。
孔振昱特别爱玩游戏,什么都玩,Switch出了新款又心痒痒想去体验。
唐盛宁看着方予清问:“予清去吗?”
方予清咽下了嘴里的菜,沉默片刻说:“好的。”
唐盛宁这时才答应:“好。”
“好的!那就这样,不许放我鸽子啊!”
赵文成佯装不满道:“哎,死孔雀你都不问我就拍板啊。”
“反正你肯定会陪我去。”
这话不错,赵文成虽然满身肌肉,看着不好接近的样子,但其实很好相处,一般有时间都会参加集体活动。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方予清身后不远处,有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生,一个人坐在食堂还戴着口罩帽子,也不点餐。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四人吃完了晚饭,拿着餐盘起身的时候,方予清突然感觉余光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他瞳孔微缩,定在了原地,不敢回头。孔振昱和赵文成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唐盛宁拍了拍身边呆愣住的方予清,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被拍的一瞬间,方予清轻轻抖了一下:“哦……没什么,走吧。”
闻言,唐盛宁点点头先走了。方予清跟在他身后,迈开步子前还是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人。还好。
……
临城一年到头游客都不少。秋天走在梧桐大道上,阳光透过泛黄的枝叶缝隙洒下,倒是不错的体验。
一天早上,四人坐地铁来了著名景点附近,陪着孔振昱在Switch线下门店体验。体验了很久,只体验不买。快到中午了,赵文成提出去吃饭,孔振昱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手柄,跟着大家出去了。先在周边商场吃了顿午饭逛了逛,出了商场后,四人往湖边走去,而孔振昱还在感慨玩过的游戏。
太啰嗦了,赵文成忍无可忍:“我看你也就适合玩玩分手厨房。”
孔振昱作势要去打他。
唐盛宁看着他们笑,侧目对身旁的方予清说:“予清,不舒服吗?”
“没有。”方予清摇摇头。
随便沿湖逛了逛,前面的孔振昱转身对他们说:“我感觉这个湖也没什么好看的啊,还不如去投喂小松鼠好玩。”
赵文成拍他脑袋:“那是因为你第一次来。”
孔振昱不服:“难道我来两次三次它就好看了?”赵文成不屑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看见赵文成脸上的表情,孔振昱气冲冲地问方予清:“方予清,你也是第一次来吧?你说这湖好看吗?”
没想到孔振昱会突然发问,方予清静默片刻,说:“还好。”
孔振昱:“是吧!就一个湖而已啊,不过这水倒是看着挺肥美的…”
赵文成无语:“……你这是什么形容。”
“……”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又发了病。那时他刚刚服药,状态不稳。
晚上,夜色渐浓,白天的暑气消散,还能听到蟋蟀叫声。
发病后,他无意识的流泪,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看了眼地上,他住在二楼,不高,他又抬头看了眼天台,在眼皮垂下前,他忽然看到天空中星光闪烁。
山里空气质量好,能见度高,夜幕繁星点点,璀璨夺目,却没有看到熟悉的星星。
北半球的夏天很难看到猎户座。
他想,再等等吧,就快到冬天了。
他颤抖着手从柜子最里层拿出了一支烟,点燃,毫不犹豫地狠狠摁在了左手胳膊内侧皮肉最嫩的地方。高温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他手臂剧烈抖动了一下。
不痛。
闻着空气中那股烧焦味道,他快慰地笑笑,把燃烧着的香烟挪开。
平静下来之后,一直熬到第二天一早,买了一张最快去临城的车票。
他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告知吴莉霞后就准备出门。
吴莉霞欲言又止,方予清清醒地告诉她不用担心,只是去看看,晚上就回来。吴莉霞虽然不放心,看着方予清坚定的眼眸,还是给他拿了些吃的,送他去了车站,嘱咐他到地方了要给她打电话,手机不能静音。
就这样,方予清看着指示牌进站、上车、下车、出站。
来之前他知道临城最出名的就是云湖,所有人都会去这里。
坐地铁到了湖边,湖水很清澈,他沿着湖边漫无目的的走。没走多远,他找了一处湖边长椅坐下,身旁种着一排排柳树。
天色正好,灼热的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湖心游船来往,远处山峦叠翠,郁郁葱葱。他静静看着随风飘扬的垂柳,不说话,不拍照。
临城的夏天仿佛巨大的蒸笼,但他还是固执地坐着,直到感觉有些眩晕才起身走了。走到树荫下休息片刻,那股不适感才消失,额头冒出一些汗珠,他呼出一口气,沿着湖边走了许久,走到腿都快抬不起来,来到了另一处景观。
湖边有一个朱红色的亭子,旁边种着很多盛开的荷花,夏天游人众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充满欢声笑语。而方予清一个人站在岸边看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的荷花,身旁是不太长的影子。
他怎么会这么老。他想。
返程时迎着粉橘色的夕阳,方予清看到巨大的电子商店上方的玻璃窗上蓝底白字写着:
我在云湖很想你。
粉荷亭台,绿茵暖阳,形影相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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