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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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不到，夏明渊孤身一人来到方予清家楼下时，方予清已经缩在单元门内等他。

“怎么下来这么早？”夏明渊心疼地摸摸他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

见方予清摇摇头，夏明渊温和地说：“带你去看看耳朵。”

方予清下意识地推辞：“啊，不用，我没什么事。”望见夏明渊平静的眼神，方予清越来越没底气，“……就耳鸣了那一次。”

“你还想有几次？”

很温和的语气，但方予清听出几分凌厉，他不自在地缩缩脖子没再反驳，默默地跟夏明渊去医院。

到达医院门口时，方予清内心没由来的紧张，挂号、排队、缴费都是夏明渊在做。方予清只在医生问诊的时候回答了几个问题。

但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器质性病变，医生判断是神经性耳鸣，给方予清开了谷维素、维生素B1，嘱咐不能熬夜，又说焦虑压力是造成神经性耳鸣很重要的原因。

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夏明渊的眉头还是有些紧，方予清说：“我没事的，我会……”话还没有说完，夏明渊手中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他说，“先接电话吧。”

在排队看诊的时候，方予清就注意到夏明渊接到很多电话。

夏明渊应了一声，稍微走远了一些才接起电话，表情不太好看。几分钟后，夏明渊回到方予清身边，缓缓开口：“我今天得回临城了，昨天的事……”他顿了顿认真地说：“年后我会早点回来。”

方予清善解人意地点头：“好，我知道了，一路顺风。”

见他如此淡定，夏明渊几乎要笑出来，他半眯着眼说：“不挽留一句吗？”

方予清面色平静：“啊……需要吗？”

这回夏明渊是真的笑了出来，无奈地说：“不会想我吗？”

“会、会的。”

看到方予清微微泛红的脸，夏明渊才舒心了一些，不顾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大手钳制住他的后脑，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霎时方予清脸全红了，但也没推开他：“还在外面呢……”

那天夏明渊走的很快，方予清看了一会他高大的背影，自己回了家。当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来，明明灭灭间，他清隽的脸上是淡淡的落寞。

……

今年除夕夜在情人节之后两天，不知道夏明渊想了什么办法，临近过年还特意找人给他送来一盒精致包装的巧克力、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一个包装不是很精致的男款手镯，还有很多名贵年礼，烟酒茶，鱼胶燕窝黑枸杞，人参鹿茸虫草花，做工精致的女式羊绒刺绣围巾和一台按摩椅。

东西太多，把刚进门的吴莉霞都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

方予清看着眼前这堆东西也没反应过来，打开手机看看才发现是夏明渊送的。

他跟吴莉霞解释了是他的同学送来的，惹得吴莉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同学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同学？怎么认识的？”

方予清只好认真跟她解释真的是同学，简单介绍了一下夏明渊的情况。看方予清真诚的眼神，吴莉霞相信了他，这东西都到家里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已经在发愁该怎么回礼了。

方予清把自己的礼物拿回房间，关了上门，小心翼翼地拆开蓝色丝带蝴蝶结装饰的巧克力包装。是焦糖榛子巧克力，巧克力的厚薄和切面略微有些不规整的，上面刻着英文花体的FYQ和“我爱你”。

这几天天气不好窗外总是阴沉沉的，看到那几个英文花体，方予清很开心地笑了一下，房间里顿时流动着淡淡的温馨暖意。

还没品尝，夏明渊就打来了视频通话。

接通电话，夏明渊立体深邃的脸占满整个屏幕，他面朝阳光，随意地拿着手机对准自己的脸，看到日思夜想的人以后，笑了一下说：“收到巧克力了吗？”

方予清点点头：“收到了。”

夏明渊：“好吃吗？”

方予清笑笑，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吃。”

夏明渊淡淡道：“记得吃……香水是特调的，我也有一瓶，喜欢吗？男朋友。”

夏明渊语气一直很平静，一直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时，咬字才有变化，粘粘的，带着浅笑和调侃。

虽然很淡，但方予清还是听出来了：“好的……男朋友。”他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好在他们通话时周围很安静，夏明渊才听到他说了什么。

他把手机拉远，方予清才看到夏明渊周围的情况。看样子他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背后是简约精致的室内布置，整体浅色。

方予清眼神游离观察了一会。夏明渊耐心等他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轻笑出声吸引方予清的注意力：“情人节快乐。”

“宝贝。”

这两个字给方予清弄了个大红脸，瞬间就对上了夏明渊的眼睛，最后他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我忘记今天是情人节了……”

夏明渊一言不发，沉沉地看着他。

“……”方予清垂下眼皮，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手机那头的夏明渊觉得他像一只小企鹅一般，歪着头用鳍肢拍打自己，暗暗发笑。

就知道他记不住。

夏明渊垂眸敛目：“好伤心。该怎么办呢？”

方予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片刻说：“我也不知道……”

夏明渊眼神暗了暗，说：“今天可以听我的吗？”

“自己一个人吗？”

“可以去床上吗？”

“想你了。”

“宝贝。”

“好乖。”

“好漂亮。”

“做给我看。”

那天方予清格外听话，红着脸忍着羞满足夏明渊所有要求。

天色很好，方予清却被支配地昏天黑地。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虽然摸不到人，但夏明渊想着对方满身都是他的味道，手上戴着他的镯子难耐地触碰自己，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颇佳。

方予清被支配后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发现手机记录显示视频在一小时四十二分之前被挂断。

黄昏后的天空死气沉沉，朦胧得发黑，他回神，定定看了几眼刺眼的手机屏幕。

他大概睡了近四个小时。

……

除夕夜，三星正南，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节目。

今天家里只有两个人，但吴莉霞还是做了很多菜，安静地吃了一顿饭后，吴莉霞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方予清，高兴地让他学习上继续加油。母子二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后，吴莉霞就提出要去休息。

吴莉霞回房间后，方予清也关掉了电视回了房间。

他拿出手机回复了林运发来的新年祝福，查看了各种祝福信息。还抢了个郑长平在班级群发的红包，他翻了翻，在领取记录上没看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头像。

点开一个头像，今日信息还停留在二人的早安问候，方予清猜测对方今天应该很忙。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屏幕上也没出现新消息。

方予清随手把手机放在床上，微微佝偻着背坐在床沿看向窗外。今天每家每户灯火通明，他盯着对面那个透出光亮的窗户发呆。

屋外突然响起爆竹声，骤然炸开的声音让他的眼珠动了一下。他眨眨眼，发送了提前打好的几个字。

明渊，新年快乐！

“喂，对不起我刚看到信息……”方予清接起电话边说边走到窗边，他听到电话那头有点嘈杂，好像是烟花声和很多人声，导致他有点听不清。

“我有点听不清。”方予清费力地提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耳边的噪声渐渐弱了下来，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后，他听到夏明渊欣喜的声音：“十二点了，宝贝，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方予清眼前炸开一朵烟花，绚烂明亮。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耳边仿佛能听到夏明渊均匀的呼吸声，他声音沙哑，说：“新年快乐。”

方予清听到夏明渊笑了一下，他刚想说话，突然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听上去有点闷：“明渊！在这干嘛，一起去放烟花啦！”

夏明渊跟她说等一下。

这时话筒那头有轻微窸窣的声音，好像是夏明渊被拉住了羽绒服产生的声音。女声更近了，说：“走啦走啦，蓝阿姨让我来找你呢。”

“你先去吧，下次聊。”方予清抢先开口。

夏明渊沉默片刻，便说好的，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声后，方予清坐回床上，拉上了被子，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灯。

一个小时后。

或者两个小时。

灯又被打开了。

一只细瘦苍白的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最底下一层，拿出了压在一些资料下的一张白色16K大小的纸张。

方予清 男 18岁

初步诊断为：中度抑郁症、睡眠障碍、焦虑障碍。

方予清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又把它平整地塞了回去。

今天日记还没写。

方予清找出那本普通笔记本，看样子已经记录了几天，他思索了一下，简单写了几个字。

他跟我说新年快乐。

写完这句话后他有些踌躇，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了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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