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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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夏明渊过完生日后,日子还是照过,上学、放学、起床、睡觉,周而复始。他尽力让自己专注学习,每天只允许自己想起夏明渊不超过三次。虽然很多时候也做不到。
忙忙碌碌中,又将迎来期中考,他更加用功,平常和夏明渊交往的态度也温和平稳,但夏明渊就是感觉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方予清,你躲我啊?”夏明渊把他拽进水房按到墙上。明明是正常的音量,却一声声敲打在方予清的耳朵鼓膜上。
方予清像一只强装镇定的小松鼠一样,垂眸躲避他的眼睛,小声道:“没有。”。
夏明渊顿了顿,仍然好脾气道:“怎么了?”
“不要躲我。”
面对夏明渊刻意放轻的声线,方予清顿了顿,抬起大眼睛正视他说:“真的没有。”
夏明渊眼睛眯了起来,松开他的肩膀语气冷硬反问:“没有?没有为什么拒绝一起吃饭,你跟林运都会说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为什么不回信息。”
方予清还是不发一言,夏明渊突然泄气:“算了。”
水房的门被用力甩上,方予清眨眨眼,扭开保温杯杯盖去接热水。他深深呼吸,试图击碎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迟钝的大脑干扰了他的听觉,热水溢了出来烫到了手,他迅速弹开,移动间保温杯里的水洒出来一些又烫到了手指。
他愣了两秒才关掉了开关。
他慢吞吞地走去水池前打开冷水冲洗右手。手被冷水冲的没什么知觉的时候,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突然伸手捻住了耳边几缕将掉未掉的发丝,把它扯了下来。
清理掉发丝后,他的视线又转到那张没什么气色的脸上。他嘴唇发白,眼圈发紫,脸上布满了疲倦,这会儿连那点强装出来的精神气都不见了。
随后几日,两人陷入了微妙的冷战。就算偶然目光交汇也会迅速移开。
这种微妙的氛围,连大大咧咧的林运都感受到了。有天他趁夏明渊不在班里的时候悄声问方予清:“你和夏明渊怎么了?”
方予清怔愣,告诉他没什么。
林运撇撇嘴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说:“兄弟嘛,有什么说不开的,你要是拉不下脸我去帮你。”
方予清:“……”
又熬过一天,回到家中,方予清看到一片狼藉。桌子七倒八歪地躺在地板上,地面上散落着饭菜的残渣,米饭与汤汁混杂黏腻成一片。
而吴莉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痛哭,头发凌乱不堪。
他赶紧上前询问:“妈妈,怎么了?”
吴莉霞看到他来了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哭嚎出声:“小清啊,你爸他……呜呜呜呜,他居然开始赌钱……他要来家里拿钱,我不肯,跟他打了一架,但是我打不过他……”
方予清瞳孔一缩:“他动手打你了?”
看到吴莉霞脖子胳膊上有被掐过的痕迹,他涩声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吴莉霞被儿子脸上前所未有的阴郁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没有了,我也打他了。邻居们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就不敢太嚣张,被我骂走了。”方予清还是不说话,“小清,别担心,明天我就把家里存折放到你阿姨那里。”
说着吴莉霞晃了晃他的手臂,焦急道:“他要是来找你,记得千万别给他一分钱。”
方予清喘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妈妈。”
安静了一会儿后,吴莉霞又开始小声哭泣,絮絮叨叨方维斌如何过分如何自私,方予清并不言语,只是在沙发上陪着她。
等吴莉霞情绪稳定些后,方予清找来扫把拖把,扶起餐桌座椅,很仔细地打扫。
吴莉霞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方予清还在反复拖地擦地,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走过去抢了他手中的抹布,劝阻道:“小清,别擦了,你去睡觉吧。”
方予清缓缓起身,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双手,随后他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回应道:“好。”
吴莉霞忧心忡忡地看着方予清走进了房间。她有些懊恼,马上要高考了,不该跟他说这些的。
他回到房间后,凭着肌肉记忆去淋浴、洗漱,头发半干时他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
随着一声轻响,他关掉了床头的灯,沉入一片深邃黑暗。仿佛是一台被断了电的机器,电源一关,就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
……
如果说前几天的方予清是沉静如水,这几天的他就是一潭死水。
僵硬得林运都快受不了了,再次开口问方予清是怎么了。
方予清轻声道:“没什么。”他转移了话题,“下午考数学。”
林运一听数学头都大了,也不再管他的事。
还有十分钟开考,林运和方予清各自去自己的考场,分开前,林运担忧地看着方予清的背影。
他怎么好像越来越瘦了?
浑浑噩噩考完期中考,方予清没心情多说一句话,但还是锁了门才走。
夏明渊在走廊暗处看他。
天气越来越冷了,从背后看去,方予清像瘦企鹅一样。
看着他远去的淡漠背影,夏明渊用舌尖顶了顶腮部,心想:这哪里是企鹅,这明明是蚌。嘴巴硬的跟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说。
那个人影越来越小,夏明渊突然无奈笑笑。算了。
阅卷老师速度真的很快, 没几天红榜已经张贴出来了,很多人围在红榜前查看。
夏明渊回到座位上坐下后,眼睛盯着前面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沉吟片刻后他正欲起身,郑长平已经从后面悄悄走了进来,拍了拍方予清的肩膀。
方予清看见来人后起身,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两人进了办公室后,郑长平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接着他给方予清搬来一个凳子,和他面对面坐着,很平等的姿态。
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郑长平斟酌着措辞道:“方予清,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
郑长平有些不知道怎么张口,吞吞吐吐绕了一大圈。
最后还是方予清轻声打断了他:“老师,您直说吧。”
郑长平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次排名掉了很多。”他翻出答题纸递给方予清,“尤其是数学,出现很多失误。”
这张答题纸上字迹有些潦草,还有一些水性笔随意画上去的痕迹,好像手不稳似的,看着有点脏。
思索片刻,郑长平说:“你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已经有些不稳定的趋势了,这学期改善了,本来我是放下了心的,但是这次怎么差了这么多?老师相信你没有早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有时间出去走走透透气。”
郑长平是个好老师,处处为学生着想,从不会辱骂他们,都是苦口婆心地劝导、开解。
“状态要调整好,你的底子是在的,不要为其他事分了神。”郑长平点到为止,简单叮嘱了几句后就让方予清回去了。
方予清一直淡淡听着,说了句“谢谢郑老师”就走了出去,还顺手带好了门。
一中是徽派建筑,粉墙黛瓦,秀气通透,充满江南韵味。
傍晚时分,夕阳洒在风雨长廊上,格外朦胧。
方予清从办公室出来后没有回班里,脚步一抬,爬上楼拐去了风雨长廊,这会儿大家都在上课,连廊上没有人,很安静。
阳光从远方温柔地洒落,他面朝橘色的光晕,发丝闪烁着点点金辉,拉扯出长长的影子。
他回想着那张大大的红纸。
65名:方予清。
他双手撑着栏杆,目光从那朵橘色的云上挪开,他先是垂下目光看了看地面,又缓缓看向天边那轮夕阳。
太阳怎么这么圆。方予清心想。
直到盯得双眼都有些难受了,他才垂下眼皮,转身,抬头,又看到了夏明渊。
方予清苦涩地想,北半球的冬季,白昼也能看到星星吗?
夏明渊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又安安静静地回去了。
而那之后,两人陷入了一种更为诡异的关系当中。
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跑操,一起放学,偶尔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但就是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大概……就像是拼桌的客人,虽然坐在一张桌子上,但谁都不看谁,带着冷漠和疏离。
搞得林运都不敢再和他们一起吃饭,毕竟自己为了缓解尴尬唱独角戏也是很累的嘛!
明明近在咫尺,林运非要给方予清发信息,发完了还迫不及待地示意方予清看。
方予清拿出手机解锁后看到林运发来长长的信息。
林运:我说你跟夏明渊怎么回事!之前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到哪里都要一起,你不见了他急得跟什么似的跑去找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们也太奇怪了吧!你惹他生气了?虽说冷战是正常的,但这也太冷了点吧,快把我冻死了!我早说了,有什么事说不开的,你低个头就好了,你非犟!以后吃饭你们自己吃,我害怕。
方予清看得无语又好笑,回复:没有冷战
那边回的很快:???难道是夏明渊惹你生气?……你又不会生气。肯定是你惹他生气,还不愿意低头!我说,别说低头了,你随便歪歪头,他就好了。
方予清:……
林运在方予清这里又吃了个闭门羹,愤愤地关上手机,心道真是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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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零碎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