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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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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正文-----

拉里站在壁炉旁,牧师和那个男人坐在沙发望着墙面瞠目结舌,在这个镇上活过的人们站在相框之内回报他们沉默而审慎的目光。

“爸爸,要点糖吗?”牧师的儿子给他们倒茶,“他”面色苍白,胸口挂了一枚两面带有人脸裂纹的红玉项链。这本应该由屋主来接待,但此时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前天醉得厉害,头晕目眩,浑身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酒的问题还是害了流感,我觉得有点反常。但去诊所呢,你也知道他们几十年来就那么几招花样,折腾人半天最后也只会开些镇痛药,去了就是活受罪……总之我恰巧碰见拉里,他说他有法子,瞧,戴上了这个,之后又睡得稍微久了些,现在醒过来确实好了不少。”几分钟前,从地下室出来的“约翰”是这样和这两人解释的。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动起来,拉里,去把你的那条项链找出来吧,记得吗,就是我找到你的那一天你带着的,那里面有我的一部分。」在那之前,它又是这样吩咐拉里。

于是“约翰”现在和他的父亲在茶几前喝茶,对面坐的是曾在林中和他“互相取乐”过的伙伴。

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望了望拉里和“约翰”,但什么都没说,大概那次“取乐”确实是个秘密。

拉里看着“约翰”面不改色地将加了糖块,用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叶泡出来的热水咽下去,他的舌头还是乌青的。拉里不知道那样的舌头是否还能品尝得出甜味。

牧师没有动茶杯,“约翰,再怎么说你都该告诉我一声……”

不难看出他困惑自己儿子明明去读了医科,怎么出了毛病还会求助于一个驱魔人。但反过来,到底他儿子仍旧是个牧师的儿子,所以这困惑也并未持续多久。

再说,毕竟上帝保佑,他的儿子现在好好的,事情不过如此,叫他彻底松了口气。

“拉里,我该感谢主给约翰安排了你这样的朋友。”嘴上数落了几句“约翰”的不成样子,牧师再次扫了一眼墙面的照片,教堂从逝去的人们那里得到的最一文不值的东西,如今被装点在这个客厅,他停顿片刻,收回视线看向拉里,“好孩子,你这次礼拜过后有没有空,如果可以,晚餐不如上我们家————”

“唉,爸爸。”“约翰”说,“你也不用这样吧,实话说我刚见到的时候也下了一跳。”

“约翰!”

“你知道吗?拉里是这样告诉我的。”“约翰”放下茶杯,“他不忍心让这些人被遗忘,就像他父母一样,所以才把它们搬回了家。”

“哦!”牧师叹息了一声,他禁不住有点不安地动了下身体,“哦,我的孩子……”

之后牧师就再没有看向拉里,他们缓慢地喝完茶,由于根本上的无话可谈,几人颇有默契地决定就这样结束会面,离开这间屋。

“你也要走?”拉里问“约翰”,“他”借口自己有东西落下了于是暂时返回客厅。

“拉里,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约翰”温声细语地说,“我们只是稍微修整一下,让事情变成这样,那个漂亮到可惜的年轻人,确实到家后消失的。因此,关于这桩悬案,很难找到真正该怪罪的人。”

“约翰”笑着微微眯起眼睛,与拉里对视,拉里从“他”散开了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你要相信我拉里,”它用“约翰”的脸靠近,但那层面皮之下并没有人的气息,“因为你还没有向我许愿。”

“我等待你的愿望。」

「在为你实现之前,我不会与你分开。」

等拉里回过神来,它已经带着约翰的身体离开。

拉里独自坐在那里,过了很久将近中午他才再次活动身体。他找来餐刀,才想起家中并没有香肠,于是他只煮了点麦粥,就这么吃了这天的第一餐。

他将碗和茶杯放入水槽,忽然他在想,过去,在它没有降临的,没有那样近但也并不遥远的过去,自己通常是怎么料理这些肮脏的碗具的呢。

马上?堆上许多再洗?或者下次用餐时洗出要用的一两个?

完全不重要的事,他很难想象过去的自己会怎么决定。

他已经太久没有独处。

于是,拉里去到浴室,打开橱柜翻开圣蜡和苦相十字架,在角落找到那只他用不顺手的刮胡刀。他摸了摸下巴为自己打上泡沫。

结果他还是用不顺手,在嘴边留下了刮痕。

他想起来,过去,过去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一把顺手一些的刮胡刀,而它早早帮他买了。

拉里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笑了两声,发干的嘴唇裂开,连带那些刮痕一起微微扩张。

他笑得更大声了,用手捶着橱柜门上的镜子,几下之后小小的苦相十字架上连带着小小的救世主从柜子中震了出来,掉进水槽里,下巴沾上泡沫,好像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也终于决定要刮掉自己的胡子一样。

不是你,拉里想。

还是说你也想询问我的愿望吗?

那十字架上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

为什么你一语不发所有人都会帮你解释,但我,就算说了那样多次,人人都还是认为我有所隐瞒,拉里想。

理所当然的,仍旧是沉默。

拉里把十字架洗干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从他封存的父母的卧室到室外树下的灶台,他决定最后一次远望家门口的街道,一头通往教堂,另一头通往树林。

然后他回屋等待,等待日暮远去,灯火熄灭,客厅的挂钟指针划过午夜。

在分针走完新一天的第一圈前,“约翰”出现在客厅。

“哦?拉里,你还没有睡吗?”“约翰”看上去有点惊讶,至于为什么只是有点,并非因为不熟练,而是这具身体的僵硬快要无法隐瞒。

拉里点头,背手起身向前。

“因为我有话想和告诉你。”他说。

“约翰”微微侧头,“他”睁大那双开始干枯的眼,脖子上有一块肉突起轻轻弹动,很快“他”把头抽正。

“是吗?是吗!」“约翰”的声带好像也出现了更多破损,尾音尖锐,震颤在空中久久不散。

「那么,来吧,向我许愿吧!」“他”往前踏步,抓住拉里的肩膀,渴望和力量从这死尸上溢出,汹涌澎湃,古老漫长,所有司祭都不能想象“它”自何方而来,一切先知都无法预言“它”要往何处而去。

拉里看着“他”,拉里感受着“它”,虽然“它”已经不再与他共用身体,但他知道,这是“它”与他相连最近的一次。

「你想要谁,想要如何,」拉里感到自己在这狂喜的浪潮中颠簸,他握紧了自己的手,「吃还或是不吃,你————」

手中的餐刀没入“约翰”的胸口。

已经开始腐败的血液落在地上,和杰瑞死的那一天完全不一样,那血水丧失了活力,没有丝毫热气,就这么掉了下来,摔碎。

拉里一手抱住“约翰”,另一手刺向这尸体的胃、舌头还有下腹,在刺入喉咙的时候他用力过度,无法拔出,于是他抬脚蹬向“约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损的项链彻底断掉,红玉坠入血洼里。

没能蹬开,拉里和这具身体还有餐刀一起倒在地上。

他匍匐在地上,将头贴着尸体的胸膛,脸上满是腐血,两手挂住刀把,好像他悬在空中,惟有插住的这把刀能保证他不会落入悬崖。

终于,刀还是从僵硬的筋肉中解放。拉里仍然靠在那里,他大笑起来,笑声贯穿叠在一起的肉体,活着的和死去的两团肉,一同抖动不止。

他又一次捕捉到那种感觉,又一次验证自己的想象。

最轻松啊,他想,其实他真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了。

接着,拉里抬手,让刀锋贴往自己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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