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是为了叫你的愿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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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粥和溶解了一半的煎肠从拉里的齿缝间涌出,他躬着身体,似乎想要把自己结成一个茧,彻底裹住怀中的罐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约翰立刻站起后退几步,他光亮的皮鞋溅到了拉里早上的食物。
拉里仍在呕吐,他的胃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东西,牙齿被漫过的胃液灼痛。
他无从回答,他该如何回答,拉里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都说不出悼词,又要怎么解释,牧师让他们为之祷告的年轻人,那人的肉融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人的皮铺在自己的餐桌上,那人的骨被做成了风铃,与凿成星月的贝壳挂在一起,在窗边咔咔作响。
拉里感到贴着罐子的五脏六腑都在焚烧,除了嘴之外,他的皮肤他的血管他的每一缕筋肉都在尖叫。
他已经忘记这种感觉太久了。
久到都记不起来解释的方法。
牧师也从台上下来,“拉里,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拉里喘息着看着他伸出来想要抚摸自己肩膀的手。
他几乎要看到那个句子从牧师忧心的眉间蹦出来,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中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拉里,我知道你很痛苦————
不,拉里想。
他站了起来,起先,双腿还在颤抖,但当他意识到众人都开始注意自己手中的东西时他就开始奔跑。
这个举止荒唐的年轻人越过老旧的长椅,人们的叫喊,撞开教堂的大门,陌生又熟悉的空气泼向他许久未曾使用的口鼻,盈满他的身体。
拉里没有停留,立刻往东边而去。
去往这个镇的边缘,那片清晨总是蓝得明净透亮的树林,过去吉普赛人在那里扎营,人们说,若是调皮捣蛋的小孩接近树林就会被这些野蛮人捉住,煮进锅里,只有那里的麻雀才记得他们最后的悲鸣。
爸爸!妈妈!上帝啊!
草叶刮过拉里的脚踝,树枝打中他的眼睛。
他孤注一掷地扑入这古老树林的腹中,好像要去寻找一个启示,一个他都不知道能带给自己什么的启示。
雀鸟被他粗重的脚步惊醒,振动翅膀,一只两只消失在绿叶的间隙,留下几声啼叫。
爸爸!妈妈!上帝啊!
「拉里,」那没有实形的声音从一节被蛀空了的树桩中钻出,再次回到他身侧,满足而欣慰,「好久不见。」
拉里停下脚步,知道自己再不能得到其他。
他缓慢地、缓慢地跪坐下来,任由罐子从他手中脱落,滚到几朵蘑菇之间,绷带彻底松开,杰瑞的眼睛像是两只被捉住的甲虫,在罐中起伏徘徊。
你到底想要什么?许久之后,拉里问。
你如果要,又为什么不彻底取走?为什么要把身体还回来,在做了这一切之后?
「拉里,」它拨动树枝,用树叶摩擦为自己的轻笑伴奏,「我很高兴,你还是第一次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毕竟现在我只有你,而你也只有我。」
告诉我。
「还不明白吗,拉里,」它无可奈何地叹息,树影也为之撩动,「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你的坦诚。」
「等待你的愿望。」
「我来,是为了叫你的愿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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