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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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乔意不想纠结,她也没有时间纠结,匆匆结束和小婉的约会,她转头就回北江市值班去了。
出门的时候,乔父话里话外都在抱怨她休假时间太短,该做的事都没时间做,但是转头看见林望也推着行李箱跟在后边,一时无语,只能和其余人一起目送他们离开。再一晃眼,就是元宵节。
元宵前两天,乔意接到家里的电话问他们元宵节放不放假,乔意当时窝在家里整理资料,看日历上显示元宵节当天是工作日,立即表示要上班回不去。
“那林望呢?”
电话那头话音刚落,乔意听见玄关处有动静,抬头看见林望提着电脑进来。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小声问林望元宵节放不放假,看林望摇头,她立即回复电话里的人说林望也要上班。一听这话,家里人就叹气,最后说了几句家常话就挂了。
林望今天加班,八点多才到家,他放下电脑走过来,“吃饭了吗?”
乔意点点头,放下手机反问:“你吃了吗?”
“在公司吃的外卖。你呢?”林望问。
乔意摊手,“好巧,我也点的外卖。”
客厅里唯一供人坐的懒人沙发被乔意坐着,林望习以为常,走到乔意身边,低头坐到茶几上和乔意面对面坐着。
见状,乔意再次拿起手机,点开购物软件,她嘟囔,“还是应该买个沙发。”
一个沙发而已,林望觉得无所谓,他伸手挡住乔意的视线,“你想买吗?””
乔意瞄了眼商品底下的价格,“但是你也不能总坐茶几上吧。”
林望点点头,又问:“所以这算是特意为了我买?”
乔意看了看林望,又看看自己,“不然呢?”
茶几太矮了,林望那双大长腿只能往两边放。林望低头笑,“好啊。那么,为了感谢你愿意给我一个位置,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他说着顺手想拉过乔意的手,却被乔意灵活地躲过去。
“什么?”乔意疑惑地看着他,眼看着他从外套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林望拿出里面的东西递到乔意面前,“原本应该年前到,可惜制作的老师发生了一点意外,今天才收到。”
是戒指。
乔意看了看那枚戒指,又看了看林望,林望的手上也戴了一枚,两枚戒指的设计大同小异,显而易见,这是对戒。戒指这种装饰物,当它被人以郑重的姿态递出来的时候,常常象征着承诺和忠诚。
扭转的戒指在白炽灯下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乔意被林望认真的神态触动,喉头滚动咽下意图调侃的话,伸手去接戒指。
林望眼疾手快地握住伸出来的手,替人戴上戒指后却不放手,反而看着戒指叫她,“乔意。”
“啊?”乔意如坐云雾。
林望抬头看对面满眼疑惑的人,“我们结婚了。”
乔意:“啊……我知道啊。”
林望想起这些日子两个人相处的点滴,他知道,乔意并不明白。“你还不够清楚。乔意,我们结婚了,这不仅意味着我们会生活在一起,还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会以联盟的身份面对社会,彼此陪伴,共同成长。这听起来和朋友相处很像,但是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他触摸戒指表面,“乔意,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是以朋友的目光在看待我?”
乔意在他的引导下回想,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从小到大,乔意有过很多朋友,到现在还在联系并保持友情的只有小婉和林望。虽然他们都曾经分开,联系寥寥,可无论是小婉还是林望,他们的友情从没有因为距离和时间出现过问题,乔意对此感到庆幸,心里无比珍惜这两段友情。
这些林望不会不懂,他点点头,“可是我们现在不仅仅是朋友。”
作为朋友,他们可以是灵魂伴侣,作为配偶,他们也可以是朋友,两者相似却终究不同。正如乔意虽然知道林望是她的配偶,却很少把林望规划到自己的计划中。
她会问他吃饭没有,却不会约他一起吃,她会陪他去看新家具,却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像个看似亲密的同行者,两个人说笑着往前走,可是当林望伸手想触碰她却只摸到一手冰凉的瞬间,他猛然发现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
林望恍然大悟,她的户口本上写着已婚,却还是在过一个人的生活。他明白这对她来说无可厚非,因为她这些年一直一个人生活,他回来的时间太短,不能强求对方像自己一样改变。
可是他不想一直等下去,即使未来还有很多时间,但是谁也说不清明天和意外谁先来,有些话要尽早说。
然后他说:“上次你说可惜,可我不觉得,恰恰相反,是我足够幸运才能找到你。乔意,人生有限,我想和你一起珍惜。”
夜色沉沉,冷风阵阵。
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会下雨,此刻明亮的客厅里的两个人相对无言,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喧嚣的风,此起彼伏的呼吸化作风,吹进彼此的心里。
乔意研究戒指,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款式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嗯。”剖白的心被人晾着,林望有些失落,留意到乔意的视线停留在戒指侧面的小花上,他轻声解释,“那是蝴蝶兰。”
蝴蝶兰。乔意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好多年年前。
当年林家出事后,杜阿姨槁形灰心,精神恍惚之际常常游走到出事的商场,一待就是一整天。商场经理也来劝慰过几回,到后面只当他们是为了赔偿在闹,私底下找到林叔叔沟通,气得一向儒雅的林叔叔人生第一次指着别人鼻子骂。
日复一日,杜阿姨的病反反复复,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叔叔最后决定带杜阿姨离开宛城这个伤心地,搬去国外调养生息。
事发突然,林望的相关手续来不及办理,再加上当时他正处于升学的关键时期,没办法跟着走。
乔意记得那天,老乔带着她一起去林家,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讨论关于林望的去留问题,乔意父女俩坐在一边旁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阿姨管教过严再加上从小练琴,林望从小性格沉稳内敛,说话做事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天,乔意又一次看见林望坐在林叔叔和杜阿姨的对面有来有回地讨论事情。言谈之间,林望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和以往有些不同,乔意看着,突然意识到他是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坐在那里,平等地对待他的父母。可他才十七岁,她却在他眼里看见了属于成年人的冷漠。
面对林叔叔的建议,林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留下。眼看着父子俩意见不和,老乔立即站起来走到林望身边,当着夫妻俩的面拍着胸口答应照顾林望直到出国那天。
老朋友一诺千金,值得信赖。大半个月后,林叔叔安排好相关事宜,带着杜阿姨告别了熟悉的生活,乘着飞机前往异国他乡。
从机场离开的时候,恰好有飞机从头顶飞过,林望驻足仰望。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炙热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他低头回首,看见乔意正看着自己。
乔意趁老乔走到前面去了,偷偷过来小声问:“林望,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以为他是迫于现实才留下的,大家都这么以为,事实上并非如此。
留下来。是林望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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