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死我
-----正文-----
双木是一本奇异生物百科全书,所以每次讲起奇闻异事,提到罕见的怪诞生物时,我们都会问他:
这是真的吗?
这是假的吗?
楚瑶活得久,心眼多得很,我不相信世上存在没答案的问题,祂不告诉我怎么才能和祝青月长相厮守,我便找上了双木。
血族的传说遍地开花,以TA们为题材的主题作品不胜枚举,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摒弃人类生命,获得千年寿命的初拥。
我们曾好奇问过双木,初拥是不是真的,初拥真有这么神奇,更换全身血液以后,连濒死的人都能转危为安,转化成同类,和他们一样拥有不死之身吗。
双木搓着游戏手柄,眼也不抬道:“耳闻目见不如足践,你们不如让我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不不。”我们纷纷慌忙摆手,连连退后几大步,谁也不敢亲自尝试。
开玩笑,谁想当吸血鬼,怕阳光不说,还得受公会管制,喝包猪血都得打申请,因为味觉障碍,吃不了血以外的东西,饿肚子想拿别的食物垫垫都不管用。
如果能撑过令鬼发疯抓狂的强烈饿感拿到血就算了,如果没撑过饥饿感袭击人类袭击动物,就等着被猎人追杀收命吧。
我给双木打去电话,快自然挂断的时候他才懒散接起,问他在哪,他说他在公会。
我第一次进入公会总部,像乡下人进城,看哪儿都觉得高级哇噻,科技感十足的大厅挂了一墙流动的投影工作证,按照等级依次排列。
第二排有个人的名字和双木很像,我以为那是他,但踮脚看照片完全不搭边,再仔细一看名字,才发现这人叫林星夙,和双木的本名林星宿仅仅一字之差。
有个工作人员以为我来错了地方,想赶我走,他根本不听我解释,一味认为我是来找事的、听不懂人话的土包子,吃了火药一样骂我,说话难听得要命。
门外正好走来一个人,他气质漠然,束了长马尾,风衣长靴拔高身量,气场直逼两米八。
他被几个后辈簇拥,看起来位份不低,骂我的引导员见他过来,立马变了脸色,点头哈腰地示好。
他走近瞥了我一眼,问引导员刚才在吵什么。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紫的,低调的、浓成黑玉的墨紫。
引导员倒油说我胡搅蛮缠没素质,土狗进城硬是不走,嘴上说有认识的朋友在这,打电话过去又没人接,就是个臭骗子。
我怎么知道双木这么不靠谱,打了七八个电话不接,我灵机一动指着榜上「林星夙」的名字说我找的是他,引导员更加确定我是骗子,冷笑说:“看见名字外边的框没?他早死了,你个臭土狗怎么不说你是他本人呢?”
紫眸风衣大哥听完我俩吵架的经过,问我:“你是不是来找林星宿?”
!!!
总算有人认识双木了!
他在榜上没名字,我都不好指认。
我后面跟引导员说我找林星宿,他老翻白眼说我文盲不识字,夙宿分不清,一个劲教我念拼音,撅嘴皮露牙,一字一字叫我跟他读,一身大爹味。
双木啊双木,你混的也太差了。
炫酷的紫眸长发风衣大哥哥主动提及双木,简直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一喜,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对!就是他!”
他看了看我,忽然凑近嗅了嗅鼻子,道:“人鱼吗?”
……啊?
他有透视眼吗?
还是我身上有鱼味?
我疑惑嗅了嗅自己。
没有啊。
我舍不得买贵的沐浴露,特意天天偷祝青月的贵妇沐浴露用,洗得香香净净,怎么可能有鱼味儿?
“跟我来。”风衣叔说,“他昨晚通宵出任务刚回来,应该睡着了。”
我随他乘电梯,好奇地东张西望,他问我:“你是哥哥还是弟弟,星星提过你们两个。”
星星?
叫这么亲?
他是谁啊?
双木为什么会跟他聊我和祝青月?
双木的朋友吗?
他不是老吐槽公会没一个好人,天天骂同事骂队友,朋友圈怨气冲天,点进去不是烧纸上香,就是偌大一个白底黑字的“奠”,或者冰棺花圈喇叭念经等,名字也改成了上司同事在天堂,都这样了还能交同事朋友?
望着他瞥下的深色紫眸,我忽然一怔,想起什么,老鼠见了猫似的埋下头。
该死的。
腿软了。
来自地狱的深色紫瞳我听双木提过,那是远古恶魔的象征。
不过遗存的恶魔史料可以追溯到白垩纪,早就跟恐龙一样灭绝了,他戴的可能是美瞳。
但我还是有点怕他,腿麻动不了,都不敢大声呼吸,僵硬道:“弟、弟弟。”
他似乎察觉出我的紧张,放下声音说:“别害怕,我是人类。”
他一解释,我汗如雨下,更怕了。
我俩正好到了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门口:“到了,”他指纹开锁,说,“他在里面,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先失陪。”
他一走,我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里面窗帘紧闭,暗无天日,双木果然在睡觉,一只小蝙蝠翻开肚皮露出围脖绒毛,躺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起伏的瞌睡泡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他尾巴挂着宝石手机链,末端掉着手机,坠在桌沿外。
我过去摇醒他,他蝙蝠翅膀揉着眼睛,玩偶似的坐起,嗓音疲惫:“在岗在岗,请告知具体地址,马上前往支援。”
我:“……”
好可怜。
双木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被调成这样?
我不得不感慨社会真是巨大的棒槌,我哥被揍得失去欲望频频阳痿,不受人类生存法则钳制的蝙蝠也不例外。
他撕开眼皮发现是我,又噗啾倒下去,无精打采地问:“什么事。”
“你们有没有那种……”我组织了一下语言,“那种可以共享生命的魔法?”
“?”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你想干什么?”
我刚张嘴,他自己接话赶人:“没有,快走快走。”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没有的话他这么激动干嘛?
我拼命低语缠着他,这缺觉的小蝙蝠抬起翅膀捂紧耳朵辗转打滚,最后受不了了,投降道:“行行行别叫了,有倒是有,但我不会,我爸会,得问他,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他很讨厌这个契约。”
那也得试试。
我揪起他带路,抱玩偶一样抱在胸前出门。
他尾巴绑着的手机真特么重,我怕拽痛他尾巴,捞起宝石手机链和手机一股脑塞怀里,跟他放一块儿。
刚出门,他蝙蝠猪鼻嗅嗅:“他刚来了?”
“谁啊?”
“我爸啊,你是不是见过他了?你俩味道好重啊。”
他循着气味指引我到了某个房间。
我敲敲门,他看我一眼。
“干嘛?”
“土狗,按铃啊,敲门谁听得见啊!”
“噢噢。”
我弯腰找门铃的时候,门开了,一个长发披肩的柔美男人站我面前。
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碎刘海半干,乖乖落额前,长发飘着淡淡的花香,气质分外柔和。
他瞧了眼我怀里抱着的双木,视线滑到我脸上:“小朋友,又有什么事?”
啊?
啊?!
怎么是美瞳男!
他是双木的老爹??
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啊,怎么生了个比他还大的儿子??
“收起你的下巴。”蝙蝠体的双木斜视我,“他老妖怪了,别被他外表迷惑。”
讨教「生命共享」魔法的过程很艰难。
如双木所说,他爸对这事分外排斥,本来他给我俩泡了茶,一听我的来意,屋内的温度明显降低。
我冻地一激灵,双木也没好到哪去,端迷你茶杯的他爪子一抖,茶汤撒了个精光,不满地看了我俩一眼,然后不客气地在我杯子里重新舀了一勺热茶,捧着迷你陶杯闭眼品茗。
他爸道:“那不是魔法,是血契,会死人的。”他说,“你在大厅见到的黑框名字,林星夙,就是被这个契约害死的。”
双木抖抖耳朵,睁眼道:“大伯不是出任务和同类同归于尽了吗?”
“没有血契他不至于与他同归于尽。”
双木的老爸说血契确实可以共享生命,但既然是契约,那就必定有主人。
主人约束仆从,仆从无法约束主人。
主人生,仆生。
主人死,仆死。
仆从不能反作用主人,死了便死了,契约的主人大可换另一个人奴役,所以这东西说是生命共享,其实就是霸道的主仆条款,生死由他人掌控,没一点人权可言。
我大概听出双木老爸排斥血契的原因:
如果没有血契,双木的大伯就不会被闻着味儿找来的契约主卷走,更不会客死异乡,在刚刚赶到的双木老爸面前化成灰烬,空衣服卷尘落地,连最后一眼都看不上,最后一句都讲不上。
交涉的内容过长,我口水讲干,喝了几壶水,双木老爸仍不为所动。
双木在一旁帮腔,他爸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别人的命数,你怎么知道你哥哥想永生?”
“不用啊。”我道,“我不改变,我随他的命数就好了,他活一年我活一年,他活十年我活十年。”
虽然胃癌晚期可能活不了这么长,但也无所谓啦,能陪着祝青月走到头我就满足了。
楚瑶有一点说得很对,祝青月忘记一切以后,凭什么下辈子要为了我的执念和我在一起。
“其实不尊重生命的是你。”
楚瑶当时说。
“生如远舟,向死而生。你没发现自己嘴边老挂着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吗?”
“我不是怀疑你的爱,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仗着自己拥有接近无限的生命,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论你哥轮回多少次你都可以等,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你的试错机会太多了,但你哥不可以,在他的世界里,他只能与你相识一次,你搅和完人家的生活拍拍屁股就走,那他呢?”
“我说过很多遍你俩不合适,寿命论本就无解,他想得多,是因为他生命有限,你想得少,是因为有无尽的时间能够浪费。”
“你可以没心没肺地活,你哥不行,他以为你们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类,所以要做很多事托起你们,完善你们的家,所以要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想让你们过得更好,在人类社会立足。”
“知道你妈妈为什么急着让他找人类伴侣吗?她和你爸想亲眼看见你哥得到幸福后假死离开,防止和你哥产生更深的羁绊,你们当一次家人就够了,毕竟她们很清楚,人类与我们有壁垒,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感情越深,伤得越深,趁早放手断开情感链接,是最佳之选。”
我回答完,双木和他爸当场沉默。
过了半晌,双木说:“如果不告诉你血契的结法,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当然是上网搜罗各种资料,或偷偷潜进他们公会的图书馆。
我就不信世界这么大,就没个能让我和祝青月在一起的办法。
“爸赶紧教他吧。”双木扭头果断道,“他别哪天学到个真东西走火入魔修成夺命胖头鱼开启灭世副本,我可不想手刃好友,含泪分享一桌Q弹生鱼片。”
呵呵。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我当晚回家实践,血契结入的很顺利,祝青月一点没发现。
但祝青月这个阳痿男真是要气死我!
被他玩射还得受他羞辱!
可恶!
不过我陷入了一个困境。
血契结入是结入了,但没正式生效,除了我吸点他的血外,他还得吸点我的血。
太难了……
靠。
太难了!
我该怎么骗一个有洁癖的人喝血啊?
我切菜故意擦伤手,哎呀摔进祝青月怀里扮可怜,举起鹤立鸡群的黄金食指,希望他给我吸吸止血。
祝青月拉过我的手冲干净伤口,又仔细消毒处理,说:“科学一点好吗?我不想吸,菜板有细菌。”
我拉他滴血认亲,他兴致缺缺,不情不愿被我拽过手。
幸亏祝青月不认识血糖仪,也不知道我打了碗清水想干什么。
藏在孔里的针头刺破指尖,顺利挤出一粒血滴进碗里,我放开他,美滋滋扎破自己手指多挤点进去,想趁祝青月一时不备蹭他唇上,结果只听一声闷响,祝青月居然晕了过去。
我心里咯噔,连滚带爬扑过去搂起他上半身,猛猛拍脸:“怎么了哥!?别死啊!醒醒!”
幸好幸好,祝青月没彻底晕,他脸色苍白,脸肉被我拍的啪啪响,眼睛下意识眯眼眨着,没力气剜我,虚弱质问:“为什么扎我。”
“……”我目移,扶起他回床上休息,等我想起要往他唇上抹血的时候,指尖血已经干了。
我扼腕叹息。
唉!
悔!!
白扎了!!
我变着法骗他,但通通惨败,这油盐不进的东西真难搞。
他无聊帮我过游戏剧情,我见缝插针,端来瓷碗噗通跪下,举碗高过头顶,郑重其事地拽他下来与我一同下跪,和剧情同步,随我歃血为盟。
他双膝噗通磕地上,眼刀即刻剜来。
我汗颜。
拽重了。
但为了终生大业,这些都不是事。
我重振旗鼓,端起滴了几颗血的碗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动手。
他眯起眼盯我,忽然问:“祝青时,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想传给我?”
“怎么会?”我催促他,“月贼,你快速速与我歃血为盟,我收你为小弟,保你们小村庄不被马贼所害!”
“到底是结盟还是结拜?”
“别管,先割腕。”
他突然道:“我小时候见到的那条猥琐人鱼是不是你。”
猥琐的人鱼当然不是我。
祝青月说:“撅屁股爬得像蛆的那条。”
爬得像蛆的更不是我。
祝青月:“儿童身材还好意思光膀子不穿衣服,鱼屁股撅成蚯蚓山丘蠕动,尾巴像洗缩水了短巴巴的,看着很可怜、脑子有缺陷,让人心生怜悯的那条。”
够了。
我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嘴:“是我,满意了?这么迫害我的形象逼我承认,你是能得到啥好处是吗?”
祝青月确定我是人鱼这事我毫不意外。
前几天的葬礼,我特意请求朋友们保持一部分非人特征,就是为了让祝青月主动发现,打针预防针,好接受自己被三条鱼瞒了二十多年这件事。
他眼珠动了动,示意我撒手,他要讲话。
我放手前眯眼警告他:“开口前斟酌斟酌,别惹火上身,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惹我的后果。”
“然后我会发现惹你的后果是没后果。”
嘴巴挺溜啊。
我呵呵贴近他,两只手捧起他烦人的脸上下揉搓,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垂眸道:“狗祝青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没本事,他换话题:“我溺水那次是你救的我吗?”
我气消了点,哼道:“算你聪明。”
“鱼会不会溺死?”
什么蠢问题。
“当然不会。”
“鱼有溺毙感吗?”
“没有。”
“你跟我缔结契约后,如果我溺水死亡,你是不是就会感受到了?”
“不……嗯?”
我一愣。
极近的距离下,祝青月墨玉般的眼眸里漂浮着夜海微光,荡漾出我的影子。
他轻轻一笑,说:
“别和我缔结这种东西,我不玩SM。”
我:“……”
祝青月,气氛破坏大王。
我想我有必要强制他更新那本《弟弟……的时候优秀的哥哥该怎么做》了。
混账哥哥。
大混账。
-----
手机什么时候能自动码字,今年的新春愿望是明早一打开软件全文完结,新的一年新的寄,年后一年寄上加寄,无法一语成谶因为年已经过完了,衰话无效,但机酱你自己自律一点自动完成码字成吗?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