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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忍不了了。
我忍不了了!!
谁都不能阻止我跟祝青月大打一架!!
棺材外的朋友们被拍飞的宇宙飞船盖吓一跳,见我噌一下坐起,握紧拳头要揍祝青月这个丧良心的混蛋,手里的白菊掉一地,连忙上来拉我:
“别啊别啊,冷静、冷静!别真成葬礼现场了,咱这不是彩排吗?你们两兄弟又因为什么吵啊??”
我冷眼看着祝青月,他也坐了起来,手臂搭在边缘托腮,眼里似有笑意,慵懒的像刚刚苏醒的吸血鬼女王似的,气得我更不打一处来。
他凭什么这么风轻云淡,搁那看戏啊?
啊!?
他凭什么!?
真不想理他。
不想跟他待一块儿了。
烦!
我撇开眼,想爬出去,结果我没腿,上半身撑半天,做了几个俯卧撑。
这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这不给祝青月看笑话吗?
我急忙朝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帮我一把,背后先噗嗤一声,笑了。
“……”
祝青月!!
我恶狠狠地转头瞪他,他轻巧翻出宇宙飞船,走前瞥了眼我的尾巴,随后目光上移至我的脸,扯唇露出一抹嘲笑,转身悠哉悠哉地走了。
混蛋!
居然挑衅我!
看我哪天恢复成人样的,他别落我手里嗷嗷哭,怪我下手太狠欺负他!
主角跑了,这场也就散了,双木开车载我回家,几次瞥向后视镜,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双木说,“他怎么会得胃癌?你们去的什么医院,第一次是你,第二次是他,你们到底有没有进行二次检查,确定情况啊?”
“没有啊。”
双木:“哈?”
我没觉得哪里不对,自然而然地说:“医院搞错一次还能搞错第二次吗?”
双木:“……”
双木:“你们家的人脑子都有问题,是不是海里寄生虫太多,你爸生你俩之前没吃打虫药啊?”
“他吃了打虫药不得把我俩打了?”
双木:“厉害了。”
后备箱忽然哐啷一声,我惊了一下,回头道:“什么老年车,后备箱弹开了。”
“好问题,派你去公会应聘财务。”
他说着靠边停下,下车处理弹开的后备箱,手臂绷紧,摁住什么东西直往里怼。
噫噫呜呜的闷音漏出,他直接一手刀砍晕,和他对抗的力量顿时弱下,后备箱门砰一声响,轻松合上。
“你又在后面装了什么?”我好奇道。
他没什么精神,钻进驾驶座点火,看了眼后视镜,说:“僵尸。”
“那不是和你一样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僵尸,吸血鬼,蝙蝠,血族,能不能理解?我祖上漂洋过海偷渡来的,非本土僵尸,明白?”
“哦,西洋货。”
“你俩不吵架才怪。”双木驱动车子,颠簸上路,“都长一张鸟嘴。”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所以楚楚不喜欢你。”
双木:“?”
“本来就是啊,我要是有孩子,也不放心TA跟你交往,这不移动血包吗,被吸完血还得听某人淬毒锐评,多晦气。”
他一脚踩停:“下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道,“楚楚也太没眼光了,这么好的人…不是,鬼都看不见,算他没福气。唉,星哥哥,你还是太优秀了,你条件不往下降一降,怎么给其他人一个接近你、了解你的机会呢?”
后视镜里,双木翻了个白眼,重新点火起步。
到了海边小院的门口,我又得靠别人带进门。
双木不太爱展露过多的能力。我妈用泡泡带我,楚瑶化男身隐身扛我,双木…他在车内一把抓住我肩膀,我眼前一花,跟卡带一样,再眨眼,就出现在水池里。
我去。
瞬移!
我上学时最想要的技能!
怪不得他上课从不迟到,每次社团台上排练着呢,想让他提提意见,一眨眼,上一秒还坐观众席抱臂打瞌睡的他无影无踪,敢情真回去睡了。
早上抓祝青月前往葬礼的时候过于仓促,他们没来得及多待片刻。
双木欣赏了一会儿我最得意的装修设计,问:“你爸妈还没从海底回来吗,即便知道得病的不是你,是你哥。”
“对啊。”
禁忌海经常不安宁,时不时就得控制鱼群,维护海域的平静。
再说,他们回来有什么用,祝青月的病又不会就此变好。
“真搞不懂你们动物世界。”他说。
“蝙蝠难道算人吗?”
“半的。”
“哦,杂交蝙蝠。”
“换个词。”
“杂种蝙蝠。”
双木:“你抽水马桶一样的蠢鱼脑子只在你哥面前多停一阵是吧?你哥品味得多差才能看上一条大马桶鱼?”
“混血蝙蝠。不是,”我皱眉,“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搞起人身攻击了?”
“人在哪?哪有人?哦,你是人啊?不好意思,你往这一站我以为谁家儿童自行车座被偷,丢这立定成精了。”
“对不起。”靠了,就不该惹他,“错了好哥哥,别骂了。”
他冷笑:“不敢当,有你这样的弟弟我都没勇气活过三秒,早在娘胎就抓起脐带自绕几圈锁脖自杀了。”
“……”
毕业太久,忘记以前爱跟他组队打排就是喜欢他这张嘴了。
他一骂人就停不下来,方法一是冷处理,让他自己静下来。
方法二是他气血不足,骂久了自动关机。有次跟他打游戏他激情开麦舌战群儒,我默默听爽了忽然发现他没了声,转头一看,双木脸啃键盘,头戴耳机,手扒鼠标,人去了有一会儿,晕了。
好不容易请走这位蝙蝠神,我身心重获喘息的机会。
靠,再也不拿他练嘴了。
还是祝青月温和点。
不过他去哪儿了?
还不回来。
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忽然病发,晕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被人捡尸抬走。
我无聊地潜入池底,噗噗吐着泡泡看墙壁的挂钟。
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啊。
好久。
一分钟被掰碎成无数个小时。
真难熬。
凌晨两点,门口亮起灯,窸窸窣窣的钥匙打碎了我的瞌睡泡。
门开了,一线光延伸进来。
祝青月见我还没睡,关好门走到池边,蹲下身戳我:“怎么不去床上?”
“你又不在。”
没有他当人形抱枕,不能埋进他怀里嗅闻人类察觉不到的信息素,我鱼身独自躺床垫真的不舒服。
他抱我出水,擦干我鳞片上的水,又取来吹风机吹头发。
我后背倚着他,闭眼享受他的服务,他吹头发不是简单吹干,而是学了一套头部按摩技法,温热的指腹穿过发间有力地抓揉头皮,别提多爽了。
头皮逐渐发热,暖流窜向四肢百骸,我尾巴爽地拍起。
隔着吹风机的噪音,祝青月说:“你下辈子也想和我在一起吗祝青时。”
这还用说吗?
“当然。”
“你怎么保证我俩能再次相识。”
“心灵感应。”
“万一你来晚了,我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
我一下放慢拍尾巴的速度。
……完蛋,没想过。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再次爱上你,答应跟你在一起。”
“…………”我回过头,半抬起侧脸仰视他,手指不由抠紧身下垫的毯子,“你什么意思?”一股酿造的麦香淡淡飘来,我嗅嗅鼻子,拧眉道,“你喝酒了?”
什么时候了他还喝酒?
不要命了!?
真想揍他!
“嗯。”他按下我的肩膀,“不然等死了你在我坟头倒酒吗,我不舔地。”
“你还挺挑。”我哼道。
等会儿。
我警觉。
差点被他带偏了。
他刚才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祝青月你双重人格啊?”我问,“你白天才说下辈子会跟我在一起,晚上就改口风,最近看灰姑娘入迷,也过起午夜十二点了是吧?”
我以为我哥会像以前一样怼回来,可他没有。
他沉默良久,久到我头发快吹成干草,耳朵快被噪音吹聋,他才关了发烫的吹风机,说:“我下辈子不想跟你在一起。”
“祝青时,如果我能活很久很久,而你活不长,我不会去找你的。”
我:“……”
嗡嗡眩晕的耳鸣里,我哥轻飘飘的声音穿透耳膜,直达我坠崖的心脏。
他说:“因为你是我弟弟,因为你叫祝青时,因为我们是孪生子,因为我们一起长大,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记忆,种种一切催生了爱,才让我喜欢你。缺少以上任何一条,我都不会爱上你,更别提下辈子、下下辈子,懂吗?”
他用一个极少使用的称呼叫我: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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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
楚瑶家里,我视野模糊,哭着抓紧楚瑶的肩膀摇晃:“你懂吗?你懂吗!?”
“我不懂。”楚瑶甩开我,“我这不是托儿所也不是酒吧,赶紧把酒钱付了。”
沙发下一地歪歪扭扭的酒瓶,难以下脚。
楚瑶捏紧鼻子,用食指推开我:“难闻死了,保洁费也交了,我待会儿要请钟点工。”
我酒精上脑,声也大了:“没钱!”
“没钱谁让你来我这喝酒的?”
“有钱谁来你这喝酒?”
楚瑶:“?”
楚瑶:“有道理。”
祂听我哭了一下午,大概明白意思,唉声叹气地阴阳我:“唉,有些人的远征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就是轮椅兄弟情吗,太羡慕辣。”
我怎么觉得身边没一个好人呢?
一个个说话都那么难听!
我边擦眼泪边斜眼瞪祂:“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不过……”祂说,“你哥说得也没错啊,人家转世投胎忘却前缘,你谁啊你就往人脸上蹭,他凭什么要为你的执念买单,一次次浪费人生跟你在一起。”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还小,阅历浅嘛。”楚瑶耸耸肩,“旁人说一万句不如你亲身体验一回实在,反正你不撞南墙心不悔,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
我:“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你冲我嚷嚷有屁用。”
“你活了这么久,真没一点办法吗?你有没有那种仙丹、魔药,让祝青月喝了就疯狂爱上我,转世也忘不掉,一见我就坠入爱河,被我勾着走?”
“有。”
真有?
我眼睛一亮,期待地凑近祂。
“什么?”
“你自尽前疯狂祈祷自己转世成货币,到时不止你哥,全世界都为你疯狂,稳拿万人迷剧本,拿下你哥还不手到擒来?”
“滚啊!”
老天能不能赐我一个正经朋友,给我提几个正经建议啊?
没一个靠谱的!
“不过。”楚瑶又搁那转折上了。
“如果你觉得你哥太理性冷血的话,不如试试翻转他的话呢。”
我耳朵竖起来,虚心请教:“怎么说?”
“你哥是不是不自信。”
祝青月能有哪儿不自信?
小时候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是「别人家的亲戚」。
在家长眼里,他个人除了单身、不婚的“缺点”外,外貌、赚钱能力、性格都没得挑。
如果我是在嫌弃和骂声里长大,那祝青月就是在应接不暇的夸奖牌蜜罐里长大,只有他毒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毒他的份。
大学时期有个人跟他表白,他说他不喜欢绩点低的,气得人连夜发奋学习,参加各种比赛,抱着一堆证书和高绩点的成绩单,扯高脖子过来扬眉吐气,祝青月看完来了句:“哦,我乱说的,没想到你真信了。”
一句话把人气得吐血三升。
我举着菜单躲在一边,心想追他的这位同学素质还是太高了,水就在手边,为什么不泼?
“他要是自信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
楚瑶仿佛看透一切,翘着二郎腿刷电视频道。
祂闲散的姿势、淡然的态度、身边冒出的金灿灿圣光,是我小时候最最憧憬的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人。
我态度诚恳:“请赐教,楚老师。”
祂停在卡通频道,胳膊肘往沙发背一搭,空握的手心虚虚吊着遥控器,坐姿更散漫了。
“你反过来思考就行了:为什么你没想过他说的这些问题。第一,你脑容量小,第二,你自信他绝对会爱上你。”
我听见第一点刚要反驳,结果听到祂衔接的第二点,立刻端坐身体,重新敬重祂。
那是当然。
我俩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楚老师继续上课。
“所以倒推一下,他能问出这些问题,除了你俩的智力差距外,说明他对你们的感情不自信,或者说,他对他自己不自信。”
“他问你「凭什么你觉得我会再爱上你」,他不是在问‘你’,是在问他自己,他在问「凭什么我会被你再次喜爱」。”
“他不是说了吗,如果他是长生种,他不会找你。”
“他不是不想,是怕。他怕你不会再爱上他啊蠢鱼。”
“还需要我中译中吗?”
楚瑶抬高末尾的音调,瞟眼问。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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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瑶:心里开导一小时两千
弟(大手一挥版):再续两小时,开票!我找我哥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