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04.

热门小说推荐

他的声音苍老地象一支独自吹了数百年的箫。

-----正文-----

“回头。”

芦苇从中,船身遥远沦为一轮圆日。李凭语回过头,穿过人群,踏入洞穴。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一盏微弱的光从她的指尖溜出,她的手苍老而有力。她让他回头,与她同往太清洞天,赴一场约,见一个人。

太清洞天乃是先人耗费五个百年岁月的心血而建成,其中耗费过的人力、物力、财力,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家主从胎落地,再到少年英才。

她走在他的前头,为他提灯引路。李凭语跟在她后,很是沉默。石壁上晃动的影子,脚下不曾停留的步伐,延伸出无数条分岔路。不断有风穿过地道,贴过他的肉,刮过他的灵,很是阴凉,适宜夏季来避暑。李凭语觉得自己真是心大,到了这时,他还有心思想此地冬天保暖问题。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嵌入石壁内残留的油灯,想必曾经不似这般冷清,定是有人负责照看油灯,永不西坠。

自顾自的东想西想,乍见数百盏青铜连枝灯摇摆不定,照得本就不见天日的石洞一刹那,亮如白昼。他仰头,细细瞧过壁上牌匾的题字——无妄观。“观”?家中竟有人信道?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排排做工精致的神龛里摆着一列列李姓牌位,最显著的莫过于被它们拥着的白玉神龛里头的翡翠玉牌位,他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一些,方才看清写了什么——李重续。是了。除了“大仙”是从道教分支之外的可能性,不做他想。一双双手动作利落的抚过他身,量尺寸,选布料,当场为他裁了一件寢衣。她们身着不同款式花纹刺绣的高腰襦裙,不动时便与石壁上所绘的彩漆画浑然一体——一面为《朝元仙仗图》,另一面则是《八十七神仙卷》。

她们来得倒比他快,李凭语心下了然,应是有机关密道,他走的路不过是晃子。

李凭语这时才有闲情瞧牌位之下,盘坐在蒲团之上的人,手执一柄由红珊瑚玉为柄的红渐白拂尘。他背对着他,面前供桌不见贡品,不设香炉,除却摆着一个青铜博山炉,紫烟缭绕,他想他定是闭目。他留了一头长发,盘了个混元髻。他的发不似旁人灰白相间,泛了白,仿若一件旧衣裳,年深月久了,洗褪了色。

挂幡之下,从他的背看,他就是李忆。李凭语想,他的背挺直,很是仙风道骨。

“李家不知是从何开始供奉“大仙”,狂热的信仰支撑李家的世世代代。“大仙”没有塑像,因其面貌不详,只知其名讳,所以只设了牌位。实乃是某一代家主,她受“大仙”影响,极其狂热,日日生吃蛇肉,夜夜敷蛇皮,每晚入睡之前,必要喝一碗蛇血。她的癔症使她与“大仙”产生了短暂联系,从而得知了“大仙”姓李,名重续。乃是道家子弟。李重续是“大仙”尚未羽化登仙时的化名。她的心态随着越发深入了解大仙,发生了许些改变,她从盲目信仰,到极度渴望“大仙”夜夜入梦。与“大仙”的密切沟通,使她知晓了一切,古往今来,她无所不知。她还知晓,祂不属于这片土地,祂是外神,她的宇宙与祂的宇宙不是同一个。祂的宇宙里只有一颗天体,没有日升月落,有的是一抹白点,渐渐往外扩张至覆盖全球,在天际留下一道令人瞩目的白色星斑。而祂则是利用银环爆发期向她发送信号,可惜传送来的影响力太小了,除非她与祂有了实质性的连结。于是家主弃了自己一半的名,继承了大仙的“重”字。往后家主皆一一效仿她,弃了一半名,容纳一部分“大仙”,使“大仙”能长长久久留存于世。”

李忆边起身边缓缓道来,他的声音苍老地象一支独自吹了数百年的箫。然而当他掉过身来,李凭语不禁愕然,李忆竟然是这般人物——他的皮死了,皱成了年轮,但他仍然是俊美的。观他眉目,便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如此温和可亲,不是麻木的、死的,而是活的。李凭语想触手摸一摸他的白胡须。世人总分不清箫与笛,难得他也糊涂一回,竟是把他误认为了箫。

“小乖。”李忆甩了甩拂尘,侧身让位道:“上前来。让大仙见一见你。”

李凭语双膝跪在蒲团上,他的手碰了碰,留有余温。他让他朝“大仙”牌位磕头。李忆的话仿若岩石滚落,怦怦地直砸得他心间乱跳。李凭语闻言,合掌,磕头。他磕了三个头,便合了三次掌。如若李忆此时碰一碰他的掌心,便知,发了烫。

头磕完了,面也见过了,李凭语欲起身,却被一把挽住手肘。他的手当真碰了他。他顺着他的力起身,一刹那,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李凭语嗅到一股腥气,一触即分,很淡,淡到几乎是他的错觉,随之而来的是因长年熏香所滞留于衣的檀香。

“信息化的时代使太清洞天不再接受外来者。”李忆伸出手来,食指漫无目的地游了一圈,道:“你在太清洞天所遇见的每一个人,皆是与李家有干系的血亲。”李忆的目光在摇曳的烛火里越发柔和,可仔细一看,他的唇是笔直的一条线,“好好休息。你要学得东西有很多。”

话语一落,便有人提灯上前来,带着他去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密道。

小弟。李忆望着李凭语瘦弱的身影,手无意识的揉搓,回忆起他刚才碰触到的年轻的皮肤。他们都老了。然而只要他眼一闭,他便又开始做着数百年前的旧梦……层层纱幔,掩盖住了她的病情,但她的咳嗽,她的呼吸,都在一声声唤着小弟。阿姐。李忆的手从纱幔里钻了进去,摸到了阿姐的手,被她一把抓住。她抓得很紧,好似勒住了他的脖,令他疼的开始冒冷汗,他扼杀住自己欲要挣扎的本能。李忆知道她将“飞升”,被“大仙”接到身边去。你活着。阿姐气若游丝地一句你活着,李忆便在世间辗转了数百年,辅佐了李家往后一代又一代的家主。随着时代更迭,他意识到世间将容不下“大仙”,于是毅然带着其余族人隐居太清洞天,不再出世,专心供奉“大仙”身侧。如今李重烟将她儿送了过来,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他培养“他”,成为下一任家主。但成为家主的前提是首先成为一个“女人”,才有资格继承“重”字。

在达到密道出口之前,先传入耳中的是潺潺流水,然后才是映入眼帘的一阶阶由青石板构建而成的阶梯。底下是一池流动的深潭,对应的则是一扇天窗。倾漏的光线洒在一把火羽式古琴身,一双纤细且修长的手时而抚过琴身,时而拔动一根弦,若有若无的,混淆在流水中“铮”地一声,如鸟鸣叫。李凭语走在石阶上,离得远,远似一幅‎‍‍‌‎美‍‌‌‎‎人‌‍临水抚琴。她柔顺的长发贴着背,仅用一根白玉簪挽了一下,她是美的,并不是指她寡淡无味的脸,而是周遭的一切所造就的美。如似有似无的琴声,一当走近,破了雾,年轻的‎‍‍‌‎美‍‌‌‎‎人‌‍转瞬间便化作了枯木,分明是植被茂盛的夏季,虽然是尾声。

脚下的路渐渐从石阶变成令人赏心悦目的实木地板,李凭语踏入房间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室内整体布局,而是来到窗棂前,推开一扇窗,将整个山底映入眼里。他倒看岔了眼,此地分明鬼气森森,嵌入石壁内的房屋仿佛一具具壁棺,即使里面亮了灯,一直生活在棺材里的“人”还能称得上是“人”吗?

“热水已为你准备好了。”

李凭语闻言,扭头。

她伫立在门外,不肯进来,灯只照得见她镶嵌了珍珠的桃红绣花鞋,她的脸隐在了灯后。

李凭语一一瞧过,整洁干净的梳妆台,几盆花艺盆景,一处落茶桌正中心,一处落书案旁,一处落纱幔后的千工拔步床里。他略略扫过随墙书橱,博古架,一幅两个黄鹂鸣翠柳的挂画,陈设在香几上袅袅上升的绿釉博山炉,书案上的狼豪笔、墨玉砚台,宣纸等文具。绕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屏风后,得见浴池,池旁衣架上正架着他的寢衣。

虽然太清洞天里的人、物皆扮作古人模样,但偶尔也有利用‍‌现‌‎‍代‎‍技术图个方便的时候,例如密道机关,譬如浴池。眼下他沐浴完后,便把水给放了出去。寢衣是现做的,布料是上好的丝绸,挨着皮,沁凉沁凉地,只不过稍微做长了点,都拖地了。

“李忆怕你无聊。”

她竟还在。

李凭语不禁一震,忙不迭抬头瞧去,镶嵌了珍珠的桃红绣花鞋旁正放着一个鸟笼,里头关着一只歪头瞧他的绿色鹦鹉,与他的京绿寢衣倒也相配。

“它叫什么名字?”

李凭语拾起鸟笼,低头逗弄鹦鹉,迟迟没等到回应,侧头瞧去,门前哪还有什么珍珠桃红绣花鞋。李凭语忙不迭地关门,靠在门背上,忽地笑了,他是被自己给逗笑了,他居然怕她再次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

“多么像个鬼故事。”李凭语头低低地,望着足旁鸟笼里的鹦鹉,轻声细语:“你说,是不是?”他的手轻轻一勾,边提着鸟笼,边朝千工拔步床走去,“没有名字也没关系吗?”后又觉得不行,“总要有个名字才行啊……”

太清洞天没有日与月,不知天明,有的只是一点白光。

他的脸陷在软枕里蹭了蹭,垂落于地的帷幔外,人影浮动。李凭语本想再赖会床,然而他身为小辈,又岂能让她们等他,尤其是得知太清洞天里的人皆是与他有干系的血亲。当他睁眼,起床,掀起纱幔一角,一道道人影忽地消失了,只余几个嵌百宝花鸟漆器提盒摆放在茶桌上,待他洗漱享用。李凭语在去往洗手间的途中,有留意到原本空无一物的梳妆台面多了七八个妆奁盒,其中一个紫檀镶嵌玉宝船首饰盒分外惹眼。绕过浴池时,他见到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屏风被折了翼,织就着一件女式敞领露肩珪衣,绑带凉鞋不伦不类的掩盖在衣衫下,难怪他在房中没有见到衣橱,原来是没有必要,他每天的服饰皆会有人按时送来。

花费了许些时间终于弄明白怎么穿珪衣后,来到梳妆台前,皱了皱眉,看着妆奁盒里头各色各样的饰品属实犯了难。他挑了一把玉梳,梳好头,又从中拣了一把银镀金嵌宝石蜻蜓发簮,挽了个发。对镜照了照,他没有穿耳洞,于是便拿了一对粉白色玉玦,夹在耳垂,最后才顺了个皇家紫翡朝珠戴颈上。

食盒里的早点被他一一端了出来,给放在了茶桌上——蒸虾饺,干炒河粉、包子、烧麦、红豆糕、莲藕排骨汤。筷子与碗是红翡玉制的。李凭语吃包子有一个习惯,他喜欢吃到自己钟意的口味,他不太喜欢糊里糊涂的吃到盲盒,所以他吃包子,须得先用筷子将每个包子戳破,扒开里头的馅瞧瞧,哪个才是他感兴趣的。

“会有人收拾。”

她目光淡淡的伫立在门外,李凭语扭头,见到一抹光,这次他仍然没看清她的脸,但她换了一双樱桃红鸳鸯纹样的绣花鞋面。房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敞开的,她又看了多久,无声无息的,就像他也不知道门外的人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

李凭语离得她近了,发觉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离。

“怎么了?”

她收回目光,旋身,自顾自的嘀咕道:“不施粉黛……你有一张好脸。”后又道:“我倒是忘了你不会弄发髻,这事是我疏忽,我会安排妥当,看看哪位姐姐妹妹得空来帮你。”

一盏灯,两道影子,映照在石壁上,一前一后,沿着石阶直往上走。琴声悠扬,回荡在谷底,使李凭语得以观音低头,轻飘飘地瞟了一眼此时坐在河岸边合奏的几人。她们离他很远,他如踏在云端般,看不太真切,盏盏油灯缩小至点点星光。

她好似后头长了眼睛,边走边说:“李家祖先把什么都想好了,不单单是一座道观,眼前围绕深潭而嵌入石壁内建造的屋子。她们利用山脉,还建了一个墓陵,引水掩藏,历代宗亲皆沉在了河底。尚在世却不再年轻的老人就会留下,成了守墓人。”

守墓人——李凭语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般轻了,他说呢,他昨儿看这里如看一座座坟,原来她们是活的“陪葬品”。

她侧过身,太阳落在她脸上,照得她脸上的皱纹与黄斑皆一目了然,可她是美的,‎‍‍‌‎美‍‌‌‎‎人‌‍老去,皮皱了,不可避免的长黄斑也掩盖不了她的美。原来她的鼻尖有一颗红痣。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朝天清气朗的走廊尽头指了指,说道:“去吧。”便旋身,又原路返回。李凭语不禁想,她一个人提灯走这条路走了多久?或许不止她,她由许许多多的“她”构成。

山谷里的风吹动廊下挂来遮阳的纱幔乱飞舞,李凭语的手弯了个腰,以背叩响门扉。这条走廊并不长,就像里头很快传来一声“进。”一般迅速。

推开门,便见到李忆正坐在书案前,右手无名指套了一枚金戒指,以蝶损的姿势落笔。

“来。”

门被他重又关上,在李凭语朝他的位置走来期间,他把笔搁在了笔山旁,转而以握蒂的手势拣了个珍珠念珠滚了又滚。

“坐”他边说边起身,显然是让他落他坐过的位置,“你今天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认识自己的名字。”

待李凭语坐毕,方看明白。李忆写来写去,单单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重”字。他提笔,蘸墨,过笔掭,手枕臂搁,往“重”后头游龙惊凤的落了“语”一字。

“都是祖上留下的旧物,积了起码百箱首饰。”李忆伫立在他身后,手极轻佻地勾起垂于李凭语脊后的背云,他虽然老了,但是眼尖,一串在左,两串在右,他戴的是女式朝珠,“委屈你了。早些年的话,不会落到没一个人伺候你的地步。”眼神却从皇家紫翡朝珠移至耳,道:“改天,穿个耳洞。”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发,又道:“发也得留长点。”他的发不太长,只到肩膀处。

如李忆所说,今天仅仅只是让他来认认名字。

一个人总得有个名字。李凭语不先认认自己的名字,又如何认清自己将要走的路?名字是一个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少了它,你就不再是“你”。

到了李忆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进食了。他食香。凡人所食之物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香食”。李凭语表面不显,实则在心里止不住猜测他到底活了多久。饭菜香渐渐变淡,淡化近无,食之无味。李凭语有点犯困,便启唇,借一盏灯,好回去。李忆阖目捻动念珠,闻得话来,方睁眼,起身,走至门前。李凭语望着他如鹤般的身形,良久,似是才回过味来,他在等他。在没有落着点的黑里李忆的手如一盏明灯,他的手,仗着年轻,水嫩水嫩的,他牵着他,走下层层石阶。

梳妆台面被清理了个彻底,单留了个空妆奁盒给他放置首饰,随手挂在衣架上的京绿寢衣也换成了丹罽色。

李凭语陷在软床里,眼朝外瞧,视线越发朦胧,纱幔罩着他,令他无端端的联想到鸟笼里安静的鹦鹉,岂不正是他的投影?如此安静……它是铁制的笼,而他则是一层不起眼的纱布,披散的发在流逝的岁月里肆意生长。

李凭语学习能力很强,一学就会。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但这点“天才”在李家随处可见,俗称“烂大街”,李家唯一拥有话语权的便是“家主”,不然谁来也不好使,除非“大仙”显灵。

十八岁是世上千千万万个女孩或男孩跨越成为女人或男人的阶段。李凭语的十八岁又跟旁人有许些不同,他的十八岁里充满神话色彩。

所谓“悦神”、“跳大神”其根本目的是为与神沟通。然而神的面容又岂是凡人所能窥探的呢?无论是观者亦或祭司、信徒等一旦参与到仪式当中,皆需戴上面具示人。

婉转动听的乐声唤回李凭语发散的思维,令人眼花缭乱的神仙服,做工精致且繁复的面具,四周袅袅上升的紫烟,挂幡摇曳,符纸纷飞,李凭语拖着沉重的服饰不停旋转,忽然,他与其中一人对上了视线。他认出了她。即使她戴了面具。她是李重烟。他的视线开始飘忽不定,终而倒下,昏死了过去。

“大仙拒绝了他。”

李凭语是在李重烟与李忆谈话中醒过来的,他的床被上趴了一条竹青色的蛇,呈三角头,时不时朝外吐着蛇信子。他转变失败了,他本来该彻底转变成一个女人,他的胸会是一座凸起的山峦,他的‌‎‌‍‍阴‌‌‎‍茎‍‌会被切下,割开一道口,从中流出血。他会继承大仙的“重”字,而不是单一个李姓,李重烟送他来,本就是为了这一天。

“李忆,我等不了太久。”

李重烟说完这句话后,便撩起纱幔,走了进来,她面色冷漠,瞧着他,仿若瞧着一具尸体。

“妈。”李凭语宁愿她笑,她笑,也好过这般冷眼瞧他,他心里真不是滋味,“难道您含辛茹苦的生下儿,供儿读书,精心栽培儿,只为将我嫁出去?”

“你也只有这个用处了。”李重烟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真如他所愿笑了起来,叹道:“如果你是女人该多好……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妓?”

李重烟这次是彻底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尖锐的如柄刀直往他心口捅。

“妓,是人尽可夫的。”

他与妓有什么不同?给一个人操、给千千万万个人操,到底有什么不同?都是同等的丧失自主权。

“你是妓吗?”李重烟颇不赞同,道:“你过得比妓好多了。”

李凭语的眼睛里积了水,她离去的身影逐渐开始模糊。竹叶青悄无声息地缠绕他的颈,他没管那蛇,他任由它越发痴缠。在紧密的窒息中,他的手顺着‌‎‌‍‍阴‌‌‎‍茎‍‌摸了下去,‌‎‌‍‍阴‌‌‎‍茎‍‌之下,开了一道缝,从中,他摸到了湿润的腥。

他痛、

他哭、

他流血。

合情合理,他都不该进来。李忆驻足在床旁,凝视半晌,终而在床沿坐下,捞起李凭语,使他半截身子完全倾靠在他怀里。这些年,他的发长了。李忆缓缓揩去,他的泪。他究竟活了多久,就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按理说他的心早该冷了,面对这些事,他该当无动于衷的。可是当他与李凭语仅隔着一层纱幔,他不禁在脑海里设想李凭语此时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他的心因此柔软了,他怀着无限的爱怜,抚去他的眼泪,梳过他的发尾。

然而心柔软归柔软,他的手却宛如一条蛇般灵活的钻进了他的‌‍‍‎‎阴‍‍‎‌道‍‌‍‎‌,冷得李凭语发了颤。直立起的竹叶青,狰狞地,张大口,瞄准李忆脖颈,狠狠咬了下去,立即见了血。李忆任由青蛇咬住他的肉不放,他的手指长,捅得深,时而弯曲,时而刮过肉壁,引起瘙痒。他一直盯着李凭语的面部表情,观他呼吸急促,唇微张,动情的呻吟声从呼吸间泄露了出来,跟猫儿似的。李忆便知道,他即将‌‎高‎‎‍‌潮‍‌‍‌‎,于是手指越发快速抽动了起来。

一刹白光闪过,山风拂过檐下佛铃,室内茶香弥漫。

茶是狮峰龙井,茶具先前则用热茶泡了泡,去了味,也留了香。

“明天。”李忆端起粉荷叶式茶托,置于鼻前,嗅了嗅,旁人是品茶,他是品香,“李重烟会来。”

四年,是个挺妙的数字。李忆想,他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四这个数字了。前一个四年,李重烟没带走李凭语,却推翻一切,重新定义了他的位置。又是四年相处,李重烟这次将接走李凭语。

坐在他对面的李凭语,身着墨色战国袍,倚在白奇楠贵妃榻上,手持一柄便面,扇一下,停一下。

他阖目,好似睡了过去,没吱声。李忆明了,他是“恨”定他了。或许李凭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恨,他自以为他在“爱人”,虽然是单方面,可原来他一直在“恨”,他心中竟藏了这么多恨。

临走之前,李忆特意把他的金指环开了一条口,用手帕包住,放在了茶桌上。

“李忆——”

怪异的发音,使得李凭语睁开眼来,瞧见是鹦鹉学舌,便阴阳怪气起来。

“李忆?”李凭语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打开鸟笼,气都不带喘的,十分利落地掐死了鹦鹉,“你倒是跟他一条心,几年了,也没见你吱声,这会倒是帮他说起好话来呢。”

一袭倒大袖旗袍,古板的黑里泼了几枝白玉兰,一个单边金耳环,死死地绞紧他的耳垂。柳鸠见了,恍了恍神,耳鸣般回头看向他妈,他妈正与李重烟有说有笑。他妈负责说,李重烟负责笑。柳鸠仿佛走了一遭爱丽丝梦游仙境,可他既不是爱丽丝,这里也不是什么仙境,他的人生根本就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他再回头,李凭语已然坐了下来,他望着他漂亮的脸蛋,心里只剩下荒谬,却也意识到自己怕是要被这三个“女人”给吃定了,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

我没有大纲,写的时间又长,又怕自己忘记一些设定,所以写之前会翻一翻。但是我是真的没想到,李凭语与柳鸠是4个月,李凭语和李忆是两个4年。4字是老婆的幸运数字吧?!不然为什么这么有缘啊?我真的惊了。我是无意识的,第一章就说了8年时间,然后柳鸠17,小乖14。我叼……命运这玩意太玄了。而且大仙设定是属蛇,但是恐蛇。恐到什么地步呢?恨不得杀了世上所有蛇,因为极度恐惧,所以极度厌恶,她弄蛇皮敷肤,喝蛇血,吃蛇肉。

我也是才知道五仙之一的蛇是柳姓……而柳鸠的名字是我定完李凭语的名字才定他的,是我脑子灵光一闪,当时我不确定用不用,我犹豫了一会儿,就想那算了,就这个吧,毕竟我起名废。

我其实是不太相信命运的,因为我一直认为我是作者,我想剧情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当我在04章往前面翻开始复盘时,突然有种被命运玩弄了的感觉……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