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不是他杀的。”胡小离道,“是花破子。他吸收了娘亲的妖气,我认得他额间的冰晶蝴蝶痣。”
嫦婉看向他脚边那个大些的坛子,道:“这里面是花破子的骨灰吧?”
胡小离点头:“他的骨灰跟红姨混在一起了,我分不开。”
“那个红衣女子也是狐族之人?不是说狐族在二十年前已经灭族了吗?”
“我也一直以为她死了。”胡小离眼中露出凄凉之意,“在皇城外见到她时我就心存疑惑,但她说可以帮助我进皇宫,便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她帮你也是另有所图。”嫦婉道,想起自己与小狐狸的相遇,实在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胡小离声音闷闷的:“红姨她,与花破子在一起……”
嫦婉看他神色,知道二十年前的狐族内乱必有隐情,不便多说,转移话题道:“花破子算是罪有应得。你的心结也解了,你父王他……是爱你母亲的。”
胡小离不语,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皇后,就是因为这位皇后,他抛弃了母亲跟我。”
“那位皇后现在在宫里?”
胡小离摇了摇头:“她死了。”
嫦婉有些唏嘘,想来当年人间帝王与狐族公主的那段爱恋曲折又伤感,其间内情只有当事人知晓了。只是不知那纠缠到一起的三人到了另外的世界,爱恨情仇是否能够说得清楚。
嫦婉用手敲了敲面前的皇案。
胡小离看她一眼,道:“作什幺?”
嫦婉又敲了下刚才的地方,转了转眼珠,笑道:“这里有一个暗格。”
胡小离凑了过来。嫦婉拉开暗格,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幅画。”嫦婉道,精美的雪浪纸入手质感极好。她展开画轴,手顿在半空。
虽然那画只露了一半,胡小离已经看清了画上之人,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位皇后。他果然爱她至深,在日夜批奏折的案下藏着她的画像。”是为了朝夕相伴吗?
胡小离有些郁郁,扭头不再去看那画轴。
嫦婉深深看了眼画上的凤冠女子,虽然只露出半个身子,但那双眼睛她是极为熟悉的。过了许久,嫦婉才将画轴收好。
胡小离抱起地上的七彩坛,两只坛子一起放入袖中,道:“嫦婉,你跟我回妖族吧。”
嫦婉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胡小离有些生气:“你愿意来就来,我可没有求你。”
嫦婉抓住他衣袖,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胡小离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答应得这幺痛快,忙道:“现在便走。”
“现在便走。”嫦婉笑道。
想起洛卿尘抱着苏浅离去前看自己的眼神,嫦婉便有些难过。他定然是不希望自己跟他一起去苗疆的吧。若是如此,自己还是识趣点好。
胡小离回握住她的手,有些红的眼睛终于露出笑意。
水镜破裂,悬浮在空中的幻影倏然消散。
静香讶然擡头,望向榻上的人。
韩凝烟紧闭的眼睫抖了抖,结印的双手指关节泛白。
“师傅。”静香心中担忧,唤了声。
“你先下去吧。”
她仍旧闭着眼,静香不知她心中所想,垂首行了礼,走出寒烟阁,带上房门。
阁内凝神香青烟袅袅,许久之后,榻上之人睁开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韩凝烟站起身,走到水镜旁,垂眸去看。水镜内泛起细小波纹,涟漪阵阵,视野模糊。
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幺?
心头一痛,韩凝烟娟秀的眉头皱起,身形踉跄了一下,扶住水镜边沿方才稳住。
这幺多年的心静如止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对那人,永远也做不到太上忘情。
滴水入镜,刚刚恢复平静的水面复又起了褶皱。韩凝烟拭去脸上泪水,直觉心在剧痛之后渐渐变作死灰。
她走回榻边,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嫦婉去跟岑雪儿告别。恰巧陈王府中摆了戏台,嫦婉便陪着岑雪儿坐在高台上看戏。
陈王府的听戏楼很是气派,共有三层,戏班杂耍可以在不同楼层同时进行表演。楼上有牵引的绳索,可供仙人从天而降。地板上有活动的暗格,代表饿鬼破土而出。戏楼与听戏的高台之间摆放了九个造型别致的水缸,注满清泉,用作回音之用。她们离戏楼虽远,声音却能很好的传到耳中。
台上的旦角身段极好,水袖抛洒间落下点点离愁。生角上场,岑雪儿遥遥望着玉树琼花之间那抹身影,仿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