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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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昱整晚都睡得不安稳，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的都是以前的事儿，梦里有继父，有秦墨，有老师和同学，有母亲和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最后一幕是他们一起指着自己，逼着自己从万丈高崖跳下去，跌入无尽的深渊。

极其真实的失重感使得白昱一下子惊醒了，醒来发现枕头上有大片的泪痕。他脑袋放空地呆望着头顶的吊灯，觉得死了也好，落得干净。

突然闹铃响起，白昱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一节课，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去了学校。好在‎‎‍‍古‍‎‍‎代‎‌‍历史文选只是节无聊的选修课，学生们大都认真玩儿手机，没人发现白老师一整节课都不在状态。

白昱本想上完课直接回家的，他怕在学校遇见姜玄，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怎么面对。可刚走出教室门就被一个女老师拉去了办公室。

“白老师，走啊，咱们吃喜糖去。”

“啊？”白昱迷迷瞪瞪地被拽进了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里一片热闹，秦墨被人群围着，笑着给大家发喜糖。

“秦老师可真能藏啊，都订婚了大家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有女朋友！”女同事性格开朗，笑嘻嘻地起哄到，“什么时候把嫂子带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都订婚了，离结婚还远吗？放心，等婚宴那天一定让你们见到最美的新娘子！”秦墨一边笑着说，一边走过来，要给女同事和白昱递喜糖。

白昱张了张口，一时间竟没发出音儿来。最后呆呆地接过了喜糖，哑着嗓子道：“恭喜。”

秦墨一把揽住白昱的肩膀，笑道：“白老师，婚宴的时候可一定要赏脸啊，我媳妇儿还有不少小姐妹想求个如意郎君呢。”

白昱僵着脸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和秦墨有如此亲密的动作，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白昱知道，要说喜欢，自己对秦墨的那点子心意早在这十几年里消磨殆尽了，剩下的只是执念。可执念最大的特点就是放不下，故而乍一听到秦墨订婚的消息，他还是晃了神。

正在这时，女同事的声音又响起，向白昱身后招呼：“小姜老师，来的正好，快来沾沾喜气！”

白昱一愣，猛的向身后看去，就看到姜玄站在办公室门口，直勾勾地盯着秦墨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

白昱像是被当场抓了包，一阵心虚，不着痕迹地从秦墨怀里抽身出来，却踌躇着，不知如何上前解释。

很受欢迎的小姜老师被女同事拽走了，说要让他尝尝哪种口味的喜糖最好吃。

姜玄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白昱一眼，便转头离开了。

白昱被这一眼看的一阵心慌，缩了缩脖子，像只犯了错的小狗，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回到家，白昱竟也顾不得为秦墨的事儿伤心费神了，反复思量着姜玄走之前那一个眼神。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主人……也不想要他了。

上次只是和秦墨打了个照面，姜玄就醋的要发狂。如今秦墨的手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姜玄竟一言不发地走开了。除了想要丢弃所以才混不在意，白昱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越忖度越觉得有理，白昱无助地瘫在床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脸，无声的哽咽起来，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暗，白昱缩成小小一团，抱住浑身发冷的自己，心想：自己也许应该找姜玄解释解释。告诉他关于秦墨的事，也告诉他关于继父的事。也许能换来一个温暖的拥抱和一个温柔的吻，姜玄对自己一向心软。对了，还要换一个安全词，秦墨……就让他彻底成为一个过去吧。

白昱想着，起身决定去盛棠碰碰运气。他现在太想见见姜玄了。

盛棠的舞池中，穿西装的、拴狗链的……人们随着音乐摆动着。姜玄坐在角落，远离那份热闹，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昏暗的灯光显得他的表情更加阴郁。

“姜先生，你好啊。”一个声音打破了姜玄的沉闷。

姜玄抬头一看，原来是言苍。“言先生，来找我姐吗？”

“对，不过她好像不在，我进不去她的房间。”

姜玄哦了一声，尴尬道：“那就只能再等等了，自从上次……我姐就把我的钥匙没收了。”

言苍一愣，心里一暖，好看的桃花眼笑的眯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要不这样，言先生先去我哪儿坐坐，我正好有点问题想问问你们sub的想法。”

“好啊，姜先生千里追夫的故事我已经听主人讲过了。”

“我姐又坏我名声！”姜玄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二人一同向楼上走去。

白昱来到盛棠，正好看到姜玄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往楼上走去。顿时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尖。最后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抿了抿嘴跟了上去，心想：也许是误会呢，说不定只是一时同路的熟人罢了。

直到他从五楼的楼梯口悄悄探出头来，看着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519。隐约中，他还听到那个陌生男人口中喊着“主人”，这才彻底死了心。

“主人真的不要我了。”白昱轻声喃喃着，水汽遮住眸子，视线逐渐模糊。

白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了。黑暗中，他缩在床与墙的夹角处。

白昱记得，他第一次遇见姜玄时，也是这么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处在黑暗之中，那天尤甚。可拨开那片黑暗，就能看到一丝微光，是姜玄带给他的。后来，这抹光越来越亮，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从中汲取些暖意。直到今天，光彻底湮灭。

如今他仍躲在角落里，连清冷的月光都照不到他。也许自己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运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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