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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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斯拉伯德的相处并不平等,恩人的身份给予他天然的居高临下。很奇怪,你的一生似乎向来如此,与你长期相处的生物,于你而言都是居高临下的,爱德华是,斯拉伯德是,就连阿莱也是。
作为永远被俯瞰的对象,你忽然有些好奇——他们的视角是怎样的呢?在一段关系里俯瞰着别人。不过,你也不知道,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知道。
你漫无目的地想着,边想边收拾屋子,自从斯拉伯德常来,你开始抽空收拾屋子,之前你不做这件事,你觉得很累。你将烟灰缸擦干净,放在桌子中央——这是给斯拉伯德用的。药箱和纱布收好——这也是为斯拉伯德准备的。还有晒得松软的被褥,Z区——也就是三不管地界的俗称——阳光是很罕见的。
你坐在这里等待斯拉伯德。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你送完了竹子,回到家,打扫完卫生,澡也洗好了。
你坐在房间里等待斯拉伯德。
夜深了,四周阒然。
斯拉伯德没有来。
你很累了,伤口隐隐作痛——这是很常见的,你受过太多伤,身体不好,这种疼痛并不意味着太多事。但它确实在提醒你去休息。
于是你躺下来,躺进散发着螨虫尸体香气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你没有睡着,想着斯拉伯德。你想着,和他待在一间屋子很舒服,但你不明白为什么。想了半天,你猜,这大概是由于斯拉伯德也是一匹狼的缘故,你们之间很相似,比你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类、兽人都相似,这使你向他靠近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其实斯拉伯德待你不算太好——当然是刨去救命之恩之外的部分。他救你也许是看在阿莱的面子上,你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猜测生物与生物之间的关系让你觉得很累。为什么生物不能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呢?总要与什么相连。这使你恐惧。话说回来,斯拉伯德待你并不好,他亵玩你,说些暧昧话,但你从不知道他的行踪,也不知道他的想法,这加深了你的孤独。虽然你依旧很喜欢他。
顺着这个思路,你想起爱德华。你也很喜欢爱德华,他不是一匹狼——也许是狼并没有那么重要。
想着,你一惊,又反刍着、咀嚼着。
你也很喜欢爱德华。
喜欢。
你记得自己很喜欢爱德华,这是一个概念,已经刻进你的记忆和灵魂。但那种喜欢,是什么感觉呢?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看、怎么想。
你发现,自己已经全部忘记了,那些感受,那些急促呼吸的细节。留存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但是关于这个概念的一切,几乎全都佚失了。
想着,你睡着了。其实你是有些难过的,不过,还是睡意更浓。
次日,你惯常地等待,等到斯拉伯德。
你很开心,却又没有那么开心,你们拥抱在一起,斯拉伯德吻你,并在之后和你玩了一些游戏。他在插你的时候让你叫他“爸爸”,以期获得背德的狂喜。他得到了,你却觉得十分普通。普通,就像不叫爸爸时的抽插那样。当然,你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惯常地沉默。你惊异于性爱中自己还能思考,也许这真的是衰老的征兆。接着,你忽然想起,自己一直记得被母亲抛弃,可父亲呢?你似乎从来没有这个概念。当然,名词是知道的,也见过身边的父子,譬如爱德华和他的儿子。爱德华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也叫着斯拉伯德爸爸,他也爱你,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你知道让斯拉伯德阳具冲天的爱和爱德华的爱不一样。你开始臆想:如果斯拉伯德真是你父亲,你会从他身上得到那种爱吗?你不知道,也想不出,你缺乏作为接受者观察这种爱的经验。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也许会爱你的人,现在正使用你的肉体,同时亵玩你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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