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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离婚

-----正文-----

二十九岁生日这天,我哥破天荒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牛小华(我们家当面都互称大名),这件事是连金不对……但你能不能让爸妈省点心。

从这句话里我获知两个信息,一是他肯定去找过连金了,二是全家都不希望我离婚,尽管他们的女儿、妹妹,是这场出轨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我于是又被愤怒冲昏头脑,对着大哥咒骂“再听你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先去把你全家杀了再自杀”

大哥被气得扔掉电话,没过几分钟二哥又来了。他从小就爱偷懒,但能言善辩,总把爸妈哄的晕头转向免了毒打,知道言语对我没用,又常常用奶糖贿赂我做家务。于情于理,他都是最后的杀手锏。

二哥给我带了两只鸽子两只鸡,还有一筐土鸡蛋,一桶家里榨的菜籽油,“妈攒的,一人一桶,多了都没有”他拎得满头大汗,坐在沙发角落便不再说话了,和往日大不相同。我拖了一会地,二哥才开口“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们不会让你嫁给他”

好了,世界上所有人都深知我弱点,都来骗我的感动,可我却不长记性屡屡被骗,像只吃咸的牛一般流下眼泪。“那你来干什么!”

二哥说“老妹受委屈我来看看啊”

我坐在地板上大哭,二哥蹲在旁边擦“不能过就不过,多大点事”

没过几天清明节,我回老家上坟,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二哥信誓旦旦的声音“你知道错了就行,小华那我去说”

我推门而入,果不其然院子里坐了一大桌人,连金蹲在水井旁边刷螃蟹。我脑袋嗡嗡响,又被情绪左右了,当下扔掉水果指着二哥鼻子“牛亮,你他妈挺会做人呐”

二哥起身要来打我被几个亲戚拦住了,没想到我还是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我栽在地上晕了半天,具体多久也不知道,反正连金冲过来像个救火英雄似的把我拉起来,隐形眼镜被打歪了,在眼球里转了半天才看清,打人的是我爸。

记忆里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一时间想不明白他出手的理由和资格。“现在想起来是我爹了”

我问自己,可能他也听到了,“我不是你爹”

这句话倒是牵扯出另一件事,当我忙碌时常常忘记,清闲下来便浑身不适,如同神经性皮炎。我的亲爸亲妈就在同一条街道的尽头,离我家距离不过一百五十米。这件事单拎出来都够写一本小说,但我作文不好,长篇由于要捏造更难以把控,只能实事求是味同嚼蜡地叙述———

亲生父母由于想要男孩,生下我之后就托人送到河对岸,想找个人家送了,也不要钱,就是能养活大别虐待她就行。那人的妹夫说他认识一家有两个儿子的,日子过得不错,想要个女儿。后来我现在的爸妈给了五百块钱把孩子抱回来了,他们只说住的不远,却没说自己也住在河对岸。我到家不到半天,亲生爸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他们没说什么,也没来看过。

好事的人早已把消息传遍村庄,我也逃不过,从有记忆起就被灌输了这个羞耻的秘密。所有人都会刻意压低嗓子说“你看,你亲妈开的店就在那”“你看,她家关门了”“长得是真像”

我曾经路过时总绕道而行,也在某个傍晚去偷偷观察,但这种观察一定是压抑的、‍‎‍‌‎私‌‍密‍‎‎的、充满怨恨的,否则都将是一种对现任家庭的背叛,尽管一个孩子无法对陌生人徒有恨意……久而久之这种情绪由伪装变成真相,等发现时为时已晚,如洪水过境留下摊摊淤泥与道道沟壑,遍布全身。我如遍地庄稼,被冲倒压垮浸泡最终腐烂变质,成为一株彻头彻尾的变态草。

大哥只会读书不会骂人,他骂我“变态”已经是极限了。但我老老实实坐下并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我妈跪在我们中间“你们再这么闹我活不了”

我爸气哼哼地拍桌“活不了都去死”

二嫂去搀我妈的功夫,二哥又趁机锤了我一拳“再闹我真治你”

我眼疾手快反手给他一耳光,“你他妈算老几”

二嫂见状要冲过来打我,又被连金拦下了,我们在外打成一团,大嫂却从厨房往外端菜“吃饭吧”

桌上由主到客依次为我舅姥爷、我爸、大舅、小叔、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和连金。我妈始终游走与厨房和堂屋之间,不愿坐下。

期间舅姥爷说“都是一家人,有儿有女正是享福的时候,搞成这样干什么”

大舅表态“我首先批评小华,脾气太暴”我没吭声,接着小叔开腔“有什么话我们都摆桌上来讲,早年抱养小华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行,一是亲爸妈离的这么近以后麻烦多呢,二是不是亲生的到底不一样,你对人家好了对自己家的不公平,对人家不好还招人骂。再者说小华,我们凭良心讲,你在我们牛家缺吃少喝过吗?送你上学,读大学,你自己看看我们村哪家小姑娘有你过得好!”

我早已冷静了,“小叔,你说这些无非是替我爸说话,那我一件件算给你听。我从六岁开始洗衣服,七岁洗全家的衣服,早上做好饭才能去上学,中午提前半小时从学校跑回来做中午饭,如果他们从地里回来没看到饭就要打我一顿,那我问问你,我是这个家的狗还是奴隶?还有,上高中是我妈问舅舅借的钱,这笔钱我连本带息还上了。大学是我办的助学金贷款,生活费是打工挣的,请问你们给过我什么。如果知道要这么活,我宁可当时被扔河里也不想被抱您家里来呢……你在这喝酒可以,放屁就免了,想教育我也得有资格”

………

我惹了众怒,与家庭自此决裂,成为一个不明是非的白眼狼。回城的路上我从车座垫下掏出一颗橙子,是刚才被他们连箱子扔进来的,滚了一车厢。连金像个哑巴,自始至终什么话都不说。我短暂地丧失所有情绪,包括愤怒、怨恨、热爱,终于平静地说“本来不该是追讨你的吗?怎么又成我的檄文了”

连金开着车,说了声“对不起”

我们约定于本月抽空去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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