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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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君所说的好茶的确十分好,入口就很甘甜,沁人的茶香也直入肺腑,反正比起那什么大圣果要好上十多条街。但天迹实在无心喝茶,满脑子都在想他脑袋上的俩耳朵,而且他还发觉自己尾椎那儿也多了个毛茸茸的软球。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中毒,但难保他会就这么变成一只兔子,到时候只能天天吃草啃胡萝卜,实在悲惨。
非常君小口抿着茶,一边拨弄着燃着香木的铜炉一边叨叨絮絮说着自己最近又吃了什么好吃的,说到有一种兔肉做的佳肴最是难忘,非常君的两只眼睛似乎都变得更亮了。天迹听到兔肉两个字,心一惊,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某天他和地冥一起变成了兔子,被不知情的非常君拎着剥皮开膛剁吧剁吧炖成一锅的可怕景象,手上非常君十分珍视的茶具也差点被他扔了出去。
非常君看着差点受难的杯子,心里默默捏了把汗,“好友,我看你心神不宁,是不是有心事?若非常君能帮得上忙,你但说无妨。”
“没事没事,”天迹干笑两声,单手按了按额角,“好友。我觉得吧,最近就要中秋了,还是不要吃兔子的好。你看你把兔子吃了,谁去做月饼啊,没有月饼天下苍生怎么好过节?”
“兔子……做月饼?”非常君迟疑道,“我只听说过广寒宫里有捣药的玉兔,还未曾听说过有做月饼的兔子。”
“我说的就是广寒宫里的玉兔啊,日日夜夜都捣药就算是兔子也会腻的,所以它们临近中秋的时候就会到人间来做月饼。它们好不容易放个假,好友你就别去坏了它们的假期了。”
“原来如此。”非常君抿了口茶,有些可惜地说:“就依好友所言。”
天迹向来心大,得到了非常君不会吃兔子的保证后心情放松了不少,虽然灌了半壶非常君泡的好茶也挨不住睡意,交代非常君绝对不能忘了叫他吃晚饭才安心去补觉。
地冥虽然一到窈窈之冥就说要去睡一觉,实际上却是站在窗边偷偷摸摸看天迹和非常君两人喝茶,站得腿都麻了才看到天迹终于舍得放下茶杯过来休息。天迹与他房间中间还隔了一个非常君的卧室,但房间隔音效果实在非常一般,地冥才匆忙躺回自己床上就已经听到天迹的脚步声在走廊那一头响起。
天迹的脚步听着有些犹豫,在他自己房前来回走了有二十几步才往地冥房间方向走过来。地冥脑内自然又是一番讨论。
瑟斯:曙晨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血暗源头:想必是为了那来路不明的果子。
剧作家:我觉得玉逍遥配着那对耳朵挺不错的。
鬼谛:如果只是他有耳朵,那是相当不错了。
命运规划主:我记得当时你虽然没同意,但也没反对吃果子。
无神论: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天迹到了地冥门外倒是没再犹豫,抬手就拍,边把门拍得“梆梆”响边说:“喂,地冥我跟非常君说过不能吃兔子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见地冥不搭声,天迹又嚷道:“哇,十七号你不会已经变成兔子了吧?你的小身板够不够做围脖啊?”
“天迹,扰人清梦可不是好习惯。”地冥沉声回道。
“这不是还会说话嘛!”天迹笑着又在门上拍了掌,震得墙灰簌簌地往下掉才满足的把一双手往身后一背,哼着小调回了自己房间。
地冥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站麻了的腿揉了揉,又把自己后腰上多出来的一个软球调整了个好位置,双手放在腹部以非常端庄的睡姿望着天花板发呆。与他隔了一个房间的天迹却是不然,被子一拉就直接趴着睡了,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与他隔了两道墙的地冥听着他的呼噜声也没犯困,反而越躺越精神,恨不得几步走过去一脚踹开那并不怎么结实的木门,把天迹拽起来……打一顿?还是其他?
夕阳正好的时候非常君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佳。他依约去叫天迹起床,正巧碰上站在天迹门前的地冥。火红的夕阳笼了地冥一身,让他多了几分暖意,看起来不似平时那么冷淡,眉眼都显得温柔了不少。
非常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这难得的场景,好在地冥帮他做了选择,只见他冷哼一声,张嘴说道:“睡得跟猪一样。”语毕一脸不屑地抬手敲了敲天迹的房门。
或许是因为到了饭点,天迹只听着敲门声就醒了过来,披风一裹就风风火火地从房里冲了出来,正好和站在门口的地冥撞了个满怀。地冥吃痛地闷哼一声,要说以他的修为天迹就算来个百米冲刺也不至于让他动摇,他却是不自在地后退了半步,脑子里剧作家却是正怂恿着让他抱上去。
“抱歉抱歉,不是温香软玉让你受痛了!”天迹不以为然地伸长了胳膊去搭地冥的肩,被地冥侧身躲过了就换了个方向搭在了非常君肩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毫无违和。
“开饭了,开饭了!我都睡饿了。”天迹语气欢快地说,被他拽住的非常君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地冥一眼,刚才被夕阳衬托的那一点温和此时已是消失殆尽了,看起来倒是显得很寂寞。
一顿晚饭吃得十分迅速,天迹吃东西一向是风卷残云做派,非常君吃得也不慢,而地冥像是心有所想,半碗饭都没吃下去。被天迹嘲笑是犯了相思的怀春少年也难得没有讥讽回去,实在反常。非常君觉得气氛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饭后自然是要洗碗的,这个事从以前起就是猜拳决定,无疑天迹总是输得最多,洗碗经验最丰富,而今天也不例外的是天迹落败。天迹刷碗,非常君煮茶,地冥却是跑得没影了。天迹与非常君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以前同修的时候地冥就是如此,神出鬼没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天迹和非常君已经喝上饭后茶的时候,地冥正爬到房子后面的一座山上。
天色已晚,夕阳不再,已近中秋这山上连虫鸣也少了许多,晚风也带着凉意,地冥坐在山上一块大石头上,几乎要与夜色混为一体。地冥倒不像天迹那么心大,披风一罩就当做脑袋上没多出来两只耳朵。果子没毒是可以确定的,但要怎么把耳朵尾巴去掉就很愁人,他虽然已经安排无人榜去办这件事,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脑子里头也是乱糟糟地吵成一团。
剧作家:我觉得身体的主导权应该交给我,动不动就躲更显得欲盖弥彰。
命运规划主:前半句否决,无神论的确处理得过于消极了。
瑟斯:可是……
鬼谛:情怯嘛,我懂。
血暗源头:有什么好怕的。
剧作家:如此才能使剧本更加高潮迭起。无神论为什么沉默,决定要交出控制权了吗?
无神论:思虑过度绝无好处,一切顺其自然。
瑟斯:但我觉得无神论你太过踟躇了。
鬼谛:呵,连瑟斯都觉得你太不干脆了。
人,总是纠结的。地冥比普通人还要更纠结些。在山顶吹了半宿冷风他也没能把自己的思绪理清,挟着一身寒气回到那三间木屋的时候正好瞧见非常君在院子里架了个小火炉温酒吃夜宵。天迹自然也在,他正卷起袖子啃烤串,吃得双唇通红汗如雨滴。相比之下,非常君就要斯文得多,细嚼慢咽小口品酒,仿佛两人吃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天迹看到地冥就朝他勾了勾手,“小十七过来,我给你特意留了几串,看你晚饭吃那么少现在肯定也饿了。人是铁饭是钢,心事再多饭也是要吃的。”
地冥下意识就想拒绝,心念一转最终还是乖乖坐下来吃天迹递过来的烤蘑菇。非常君也给他倒了一杯温好的酒,桌上本就放了三只杯子,仿佛早就等着他来,只等他来。
酒是非常君自己酿的,味甘又不醉人是人间好物,天迹一口蘑菇一口酒已经喝下了半坛,却还是意犹未尽。非常君作为“老父亲”一般的人物把酒坛子从天迹手里拿了过来,劝说道:“好友该睡了,明日就该好好修炼了,酒以后再喝。”
“今朝有酒今朝醉。”天迹露出一个傻笑,双手扒在酒坛子上不肯撒手,十足的撒娇架势。“何况非常君的好酒不醉人。”
“虽不醉人却也撑肚,喝多了晚上起夜扰人清梦。”地冥说道,也不去看天迹脸色,抓着天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酒坛子上扒下来。
非常君松了口气,说了句“二位好友好梦”就抱着酒坛子逃也似的回了房间,留下天迹和地冥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先耐不住的自然是天迹,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地冥却抢先他一步说道:“我先去睡了,明天见。”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打开房门了。
“……啊,晚安!”天迹冲地冥的背影喊了句,十分不解地摇了摇头,嘀咕道:“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是洪水猛兽吗?还是我太过帅气让他产生压力了?我玉逍遥这英俊不凡的相貌真是罪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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