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里的第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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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们就像大部分人一样，随着人潮涌入社会。白浍和木恬毕业后就直接工作了，我考了研，读了博，然后紧跟着她们的步伐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社畜。

原来年少时心心念念的雪月风花，烟雨江南，明月清辉，诗酒做茶，都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就像那句话：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因为工作忙，没去。

不过十分幸运的是，我与白浍，与木恬，并没有渐行渐远。不像许多人那些所谓的“老朋友”，只有在“拼多多砍一刀”和“帮我家孩子投一票”的时候才会被微信的转发系统帮忙记起。

我和白浍每天晚上的互道晚安依然没有中断，哪怕忙成狗，也一定要抽空在十二点之前发出这两个字，就像睡觉就要闭眼那样必不可少。

有人说，一个精彩的故事，常常会有误会——令人难过而难以忘却，令人不甘而难以释怀。

但我和白浍之间，从来没有过误会。也许我们的故事，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故事，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现实。但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难过、不甘而难以忘怀？

白浍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和司云？我记不清了。也许是突然有一天，她给我发的消息从“啊，又来到了那家面好咸但是人很多的砂锅面店”，变成了一张两个面碗的照片时开始的吧。

她没有明说，我也没有细问。或者说，我不敢问。可是我知道，这是她离开的前奏。

白浍和司云谈了三年，而我与她这三年的记忆，似乎被我抹平了。人可真是自私的动物啊，那么全心全意的保护着自己——那三年，应该是白浍十分快乐的时光吧。被爱情包裹着的滋味，是我从未体验过但一定十分幸福的吧，而我却拼了命的想把这三年忘记。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爱情从一颗种子到发芽，最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开始我也曾恶毒的想过掐断那根幼苗：只要他们分手了，白浍一定会来找我哭诉，我会给她依靠。这样，她就又重新属于我了……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

可是最后我发现，比起让白浍在我身边哭，我宁愿她离我越来越远，却始终是笑着的。

再后来，这棵参天大树我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了——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白浍说，我是第一个收到婚礼请柬的人，她还特意在我的名字后面标了小心心。

我拿着那份烫金的请柬，反复抚摸上面白浍的名字。

司云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对白浍的爱，是我如何挑剔都无法否认的。

我问自己，“这不是我一直所希望的吗？白浍得到她应该得到的最幸福的一生，我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泪止不住的流？

“原来人在高兴的时候真的会流泪啊。”我安慰自己。

可是，人在高兴的时候也会心脏像被谁捏住了一样疼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白浍真的要离开我了。

……

白浍的婚纱是我亲手给她选的。真好看啊，穿上婚纱的白浍。

“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我也给你选一件最漂亮的。”白浍在镜子面前轻轻的摆弄着她的婚纱，笑得幸福。

可是我这辈子大概穿不上白浍为我选的婚纱了吧。

我能为了谁穿上这件圣洁的雪白长裙呢？

能与白浍一起站在教堂宣读誓言的不是另一件女士婚纱，而是一件男士西装。

我怎么会想到这些呢？我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帮白浍饰弄着裙摆。

“话说你是不是也应该谈个恋爱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白浍突然回头问我。

我愣住了：一个人。是啊，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人了。以前白浍从来不会对我说“你一个人”，她只会说“我陪你”。

“……怎么，还没出嫁就要赶我走了？”我抬头看着她，想开玩笑似的露出个笑脸，可是没成功。

我们对视着，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我眼前好像渐渐起了一层水雾，白浍的脸变得模糊起来，让我看不清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咳，我出去一下。”我有些慌乱的放下手中的裙摆，站起身向外走去。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掩饰这奇怪的质问与泪水。

“没有……”我隐约听到白浍在我身后呢喃。

……

人可真是自私的动物啊，那么全心全意的保护着自己——那是白浍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吧，而我却拼了命的想忘记。

我是怎样浑浑噩噩的度过白浍婚礼的那一天的呢？

我记不太清了，一想起来就难过的压抑。

我只记得开场前我和司仪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争执。

“你这样的致辞不太妥当，你应该说祝你们，不是祝你！应该祝他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而不是……”

“好了！”那天的我格外烦躁，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司仪，“新娘请的我致辞还是你致辞？”

……

我看着司云与白浍交换戒指、拥抱、接吻，许诺要用一生去爱白浍，我嫉妒的要发疯。

为什么他能正大光明的对白浍说“爱”，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敢跟她说这个字。

我不知道上天给了我这个性别到底是好是坏，让我能够早早地与白浍相知相伴，却剥夺了我爱她的权利，让我永远的失去她。

……

不该在白浍的婚礼上想这些的。

我沉浸于不甘之中，以至于忽视了司仪嘈杂的的声音。直到白浍走下来，把我牵到了台上。

那一瞬间，她离开了他，走向了我。我多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定格在我牵住她那双向我伸来的手。

可是不行，我要开始给白浍的婚礼致辞了。

白浍穿着那件我为她挑的婚纱，挽着司云的手，微笑着看向我。

我张了张嘴，一瞬间，竟发不出声儿来。

我不想做什么婚礼致辞了，我只想逃。可是不行，这是白浍那么重要而美好的一天，我不能让她难过、失望，哪怕一丝一毫。

“……白浍值得这世间最好的，我希望你能给她。”致辞结尾，我挑衅的看向司云。

司云向我微微点头致意，反身抱住了白浍。白浍趴在他肩头，拭着眼泪。

我自嘲的无声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不是吗？我自问对白浍的感情不比司云少，可是我却连加入竞争都不配。

“最后”，我定了定神，看着白浍的眼睛说道，“祝你一生事事遂意，平安喜乐。”

我知道，这句话让这场婚礼致辞显得那么的奇怪，潦草。可是我最终也没有勇气说出那句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但是白浍好像很喜欢我的这场致辞，她放开了牵着司云的手，跑过来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呜咽。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拥抱过了？我反手搂住她，享受这最后一刻的拥有。

……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循环的听着那首牵丝戏，等待着那句“晚安”。

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拾年三千多个从未中断的晚安，终于还是结束了。

我才知晓，在白浍接下来的人生中，会有人在她耳边道一声晚安，会有人在她难过时给她依靠，会有人给她快乐给她陪伴。那个人，不是我。

我才知晓，原来我不是不会爱，只是，爱得太深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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