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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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木屋出发,往西南方向走,与树林的边缘擦身而过,后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雪原。
积雪反射着日光,刺眼夺目,徐暮只望了一会儿眼睛便开始流泪,头也跟着疼起来。
林深将护目镜摘下来,戴在徐暮脸上。
“是我疏忽了,不应该带你来,我们回去吧。”林深说道。
徐暮没有反对,他们转过身往回走。
“继续往前走是一片沼泽,沼泽面积很大,穿过沼泽后还是草地。”
徐暮沉默着,算是回应。
他们都捂着围巾,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今天风很大,吹在脸上像用小刀细细地割着皮肤。
回到木屋,烧火取暖,下午做一顿饭,吃完天很快变黑。
没事做时林深看书,徐暮继续雕刻他的木雕。
徐暮正在雕一只老鹰,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清晰可见。
熄灯后,时常是拥抱和做爱。
徐暮不再抗拒,因为每次抗拒过后依然是沉沦,徐暮意识到自己的抗拒很矫情后便不再阻止林深的亲热了。
有时候林深不进去,他们只是相互抚慰。
“你消失这么久,有没有人找你?”
有时候做完后还有精力,他们也会相拥着聊天。
“没有。”徐暮摇头否认。
“怎么会?”
“我爸是个酒鬼,十二年前冻死在雪地里。在那之前,他和我妈就离婚了,我妈又嫁了人,去了外地。亲戚以前被我爸伤透了心,都不怎么联系。”
“你一个人长大的?”
“我有一个邻居,我叫他李叔,李叔照顾我。”
“遇到好心的邻居,你很幸运。”
“是。”
这部分都是实话,徐暮没有撒谎。徐暮相信林深能感觉出来。
当然,李卫青是警察,他自己也是警察这部分没有必要说出来。
“你呢,为什么回来?”徐暮问。
徐暮记得林深说过,林深从小被寄养在别人家,颠沛流离,后来去了外地生活。
“给家人报仇。”
林深的回答让徐暮心里一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跟谁报仇?”
“史景龙。”
“怎么报仇?”
“亲手杀了他最好。”
林深说完,见徐暮沉默不语,笑了起来。“骗你的,杀人犯法。”
徐暮看着林深,不知道林深的哪一句话是真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给史景龙做事?”林深先开口打破沉默。
“别人托我找回一样东西。”
“原来是这样。”林深明白了。
“报完仇之后呢,你去哪里?”
徐暮没有问史景龙把林深的家人怎么了,既然他们都不在了,他们的死即便和史景龙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至于林深要如何报仇,徐暮更无法问,问了必定得不到回答。
徐暮在心里想了一圈,发现自己最想知道的居然是林深以后的打算。
“和别人一样,挣钱,过日子,去想去的地方。如果有人愿意陪我,我若喜欢他,我会和他一起过下去,直到分手,或者一直到老,谁先死了,后死的那个人给先死的安排葬礼。”
徐暮无言以对。
“你呢,有什么计划?”林深问徐暮。
计划吗?徐暮想,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
唯一想做的事情是给师父恢复名誉。这件事做完之后,依然会当一个警察吧,反正也不会做别的。可能会哪天死在出警任务上,像师父一样。如果侥幸活到退休,退休后可能变成一个酒鬼,像老爸一样。
“没有计划?”见徐暮许久不答话,林深又问。
“没什么计划。”徐暮说。
“要不要跟我走?”
“跟你走?”
“嗯,我们一起生活。我可以给你找点事做,总比你为别人平事强。”
徐暮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内心里是什么感觉,感动,还是心动?
不论是哪一种感觉,对徐暮来说都太陌生了。
徐暮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主动的亲吻代替。
这是徐暮第一次主动吻林深,就着这个深吻,两人的身体再次叠加在一起,又做了一次。
“你答应了?”射精后,林深又问。
“我不会一直在下面。”徐暮说。
“不会的。”
三天后,气温回暖到白天能达到零下二十二度左右。天气不会一直暖下去,下一次寒潮又要来了。
徐暮和林深接连捡了三天木柴,他们增加了洗澡的次数,木柴不够用。
今天天气温暖,林深早早出了门。徐暮没有跟林深一起去,没有护目工具,他的眼睛受不了,在雪地上走太久,容易患上雪盲症。
待林深走远,徐暮也出了门。徐暮往湖的方向走,他要找一找自己那辆车。
走到湖岸边,辨别出来路,徐暮下到湖面上,踩着冰面横穿过湖面。
湖面并不比岸上好走,冰面起伏不定,又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徐暮走在上面,时不时打滑。
好在湖面上的颜色更加丰富,不会满眼都是刺眼的白色。
徐暮找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找到自己那辆吉普。
吉普依然翻到在湖面上,上面盖着雪,挡风玻璃碎了一地,也被积雪覆盖了。
车门被用工具撬开过,斜斜地歪在一边。
徐暮用手臂扫了扫车上的积雪,钻进车厢,翻找了好一会,找到手机、充电线、钱包,以及家里的钥匙。
警察证没有带出来,请假了当然也没有配枪。
找到想找的东西,徐暮没有过多停留,返回了木屋。
车是报废了,有点可惜,不过并不心疼,回去后找朋友再买辆二手车即可。
一路上没有看到一户人家、半点人烟,靠走路走出去不可能。
——除非,能拿到林深那辆车的车钥匙。
草原上的积雪被风吹得并不均匀,可以试着往外开车,如果开到陷进雪里,再尝试着走出去,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些。
天气要足够暖,否则成功率不会高。
明天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找机会。
徐暮一边盘算一边往回走,走过裸露在外的光滑冰面时,徐暮停了下来。
这里是湖心,透过厚厚的冰层,可以看见冰下有鱼在游动。
吃了太多天牛羊肉和土豆、挂面,徐暮真有点馋鱼了。
徐暮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回走了。
零下二十多度也是很冷的,徐暮在室外待得太久,已经冻透了。
回去后,徐暮想,再也不能说自己不怕冷了。
原来自己很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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