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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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宝珍。
闻时也注意到这个名字。谢问朝他笑笑,将这份死亡证明书放回原位。
两人走出这间屋子,木门合拢的瞬间,黄色的门和陈旧得几乎不透明的窗都渐渐隐没在白色墙壁里。太平间里昏暗的灯光也恢复了冷白。
他们回头朝来路走去。
“你觉得是谁?”谢问道。
闻时扭头去看谢问,只见这人像在松云山里散步一般,面上一派悠闲让人看不出分明,但闻时知道,这人已经知道笼主的身份了。
谢问弯着眼角,被闻时这么盯着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闻时,一千多年前那个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担起了一部分重要交流的小孩儿。
一千多年。谢问握了下闻时的手,就算有通天之感,他们既料不到一千年前的灾厄,也料不到一千年后还能重逢,还能一起解这世间的笼,送走尘世上许多解不开放不下的挂碍和执障。
“只是猜测。”闻时说。
刚刚的房间应是许多年前的太平间管理处,档案柜门露出一条缝却被卡住,说明笼主既想让人看到那张死亡证明书,却又不想让人看到。死亡证明书上缺失的信息大概率便是笼主矛盾的根源。
缺失的死亡原因,或因不愿接受医院给出的死因,或死因与自己有关,潜意识里隐藏。
一种可能笼主是死者亲属,另一种是医生。因为这间笼拒外只容许与医院相关的人进出的特性,后者可能性更大。但假定笼主为医生,还有一事难以解释:这间笼的大小包括了整个医院,院中医护病人之多,如果是医生因为某一病人死因生出执障,却没有必要牵扯到如此之大的范围。
在病人死后多年,医生仍隐瞒死亡原因的最大可能,闻时一时间只能想到医疗事故。
他们穿过长廊,回到综合楼,上到六楼。
综合楼六楼肝胆外科,有人推着轮椅上的病人坐电梯下楼,走廊里充斥着不大不小的说话声。两人沿走廊走到大楼东侧,尽头是四间手术室。他们停在一间手术室门前。
闻时在笼里醒来时,曾见到医护推着一张移动病床进入电梯,电梯下到六楼停下。他同谢问随后跟着去到六楼,见移动病床被推着进入了一间手术室。
红色的“手术中”提示灯亮起,手术室外不见等候的家属。
两人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拉开门。
“你们做什么?!”
手术室里漆黑一片,透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一道手电光从背后照来,照清了空无一人的手术室。
闻时回过头,却见是夜晚巡逻的医院保安。
回想起来,可能并不是手术室外没有人等候。
闻时再次推开那间手术室的门。
手术台上躺着一位女性,未被手术铺单遮住的地方露出一头枯黄的头发,脸上已有些皱纹,正是四十来岁的模样。
一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手术台前,穿着绿色的洗手服。
“是我的错,我害了她。”那人说。
夏樵一下没能抽动,抽屉连着桌子发出咣当一声。
宋泉和张东梁都扭过头。
宋泉:“怎么了?”
夏樵又暗自使了几下劲,俯身去看抽屉上方缝隙,然后给宋泉让开:“锁住了。”
宋泉看了看老式的锁孔,从身上摸出串钥匙,找出一个插进去,一拧。
夏樵:“……”
夏樵看着他面不改色拔出来,换了一把比先前短一点的。
咔嗒一声。
锁眼还真给转开了。
宋泉拉开抽屉,一边说:“这种老式锁,匙牙比较简单,一把钥匙能开多个锁。”
他从抽屉里拿出张纸,看了几眼,沉默下来。
夏樵伸头凑近,只看到病历上飘逸的几个字,还未辨清病人姓名,宋泉转手把病历塞给了张东梁。
夏樵盯着宋泉,没了嬉笑的神色。
先前他问医院里是否有大病或去世的人,宋泉虽然装得极好,但他说完那位因家人忽略发病症状而去世的老人后便没有继续,那时张东梁看了他一眼。
夏樵下意识去看前面,闻时仿佛一无所觉地爬楼带路,楼道转弯处,谢问眼中带笑地轻飘飘投来一眼。夏樵也就装作不知。
显然两位护士有所隐瞒,却不知为何不愿让他们知道。
宋泉也正正看着夏樵,张东梁在一旁拿着那张病例有些不知所措。
“找到笼主,解开执妄,才能解笼,让笼主安心离去。”夏樵看着宋泉,伸出手,“拖时间越久,像你们这们误入笼中的人越多,越可能出现危险,笼是可以杀人的。”
宋泉认真回道:“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夏樵愣了下。的确,这个笼的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笼是拒外的,它只容许医务工作者、病患及家属进入,仿佛将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排除在外,即使是外来入笼的人也能自由活动,像是建立了一个安全区域。
夏樵思索道:“现下安全是因为没有触发笼里的禁忌。”
宋泉:“比如?”
夏樵脑子里想着“拒外”“危险”“安全”几个词。“比如……”他突然冲到张东梁身边,一把抓过那张病历,“这样?”
夏樵眼睛里兴奋的光还未褪去,三人突然定住。
走廊外传来的嘈杂声突然像被海绵吸去,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三人的呼吸声显得十分突兀。
夏樵缓慢拧动脖子。诊室门口,一位经过的护士停在那里,看向屋内。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整栋楼里的“人”都停下动作,望向夏樵三人所在的诊室。
夏樵心里咯噔一声。
僵持中,站在门口的护士先一步动作,她拿起盘中一把剪刀,面色阴沉仿若恶鬼附身,箭一样冲过来。
“哇啊啊啊——”夏樵尖叫一声躲开,冲出诊室,回头一看,宋泉拿椅子阻了下护士,同张东梁先后也跑出来,宋泉反手将诊室门狠狠带上。张东梁扯了扯他衣袖,宋泉抬头看到周围,瞳孔骤缩。
目之所及,医院里所有的“人”都和刚刚那位护士一样,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
宋泉差点也没忍住瞪了夏樵一眼。
夏樵:“……”鲁莽了。
三人转身就跑。夏樵刚要往旁边诊室钻,就被宋泉拽了回来。
“那里不安全,被堵死就完蛋了!”
走廊上的病人医护仿佛都成为了僵尸傀儡,朝他们移动。
宋泉跑在前面:“去CT室!门结实!”
CT检测室在走廊另一头,夏樵跑得心脏快跳出来,幸好距离不远,几人冲进CT室,一把匕首咄一声戳在闭合的铁门上。
宋泉反锁了大门,张东梁跑去医师办公间,将那一侧门也锁上。
厚重的防辐射铅门外传来叮叮当当敲打的声音。
宋泉看着夏樵没有说话。
夏樵自知做了件蠢事,一边喘着粗气,看到手中抓的病例纸,想起自己“犯蠢”的缘由……
“守护……”夏樵直起身子,“我之前猜测这座笼的重点在于守护,而禁忌就是不允许伤害笼里的人。”他转向张东梁:“我刚刚从你手中夺取这张纸,被笼主判定为不善,触了禁忌。”他低头看手中病例。这是他的另一个目的,能看到宋泉想要隐藏的……
夏樵瞪着手里的纸,病例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医师的字龙飞凤舞,他只辨出了患者姓名中的一个字——吴。
宋泉盯着他手中病例,问道:“笼内的禁忌通常和笼主的执念相关吗?”
夏樵道:“对,也是解笼一个关键。”
宋泉:“我知道了。我有一个假设,需要你配合。”
夏樵问:“你知道笼主是谁了吗?”
宋泉:“不能确定,所以需要你配合。”
一分钟后。
夏樵站在门后,被宋泉反剪双手抓着,张东梁猛地打开沉重的铅门。
宋泉将人朝外一推,大声道:“不准动,你已经被抓了!”
屋外围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穿病号服的病人,和日常衣着的家属。夏樵眼看着那些人眼神瞬间褪去疯狂,恢复正常,然后朝四方散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想,我知道笼主是谁了。”宋泉松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吴长春,三天前因肺癌晚期去世。”
张东梁对夏樵说:“他是医院的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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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快搞完了,大概剩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