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故事的开端
-----正文-----
我和我的宝贝相遇的时候,我开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
他站在路边搭车,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土地,道路两旁全是悬崖和白色的石块,仙人掌在不断攀升的温度下生长,他站在这滚烫的背景里,裸露在外面的大腿白的反光。
我将车停在他面前:“要搭车吗?”
他冲我微笑,牙齿洁白眼睛蔚蓝,拉开车门坐在我旁边:“要。”
他穿着一件圆领T恤,卡其色的短裤,背着一个运动包,除此以外装备就只有一顶帽子,他把帽子从微卷的深褐色头发上拿下来,汗水顺着发鬓滴进领口。
“劳驾,有纸巾可以借我用用吗?”
我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你可以找找。”
他打开手套箱,从里面扯出一条没有被拆封的毛巾用它擦了脸,然后兴致勃勃地继续翻找里面的东西,神情自若地仿佛在翻自己的车。
“你在抽烟?”
“什么牌子?”
他看了看烟盒:“Marlboro.”
“给我来一支。”
我将脸侧过去,他把烟放在自己嘴里,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烟雾从他微张的嘴唇溜出来,然后他把那支烟递到我嘴边。
“请吧,先生。”
他笑嘻嘻的,我看着他的嘴唇,咬住了他刚刚含过的烟蒂。
“你打算到哪去?”
“拉斯维加斯。”
“一个人只带着旅行包去拉斯维加斯?”
我问他,而他保持着那个微笑并不回答,反而摸了一圈身下的真皮座椅:“你有辆好车。”
“谢谢,你的旅行包也很好。”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我的视线扫了一圈车内,没有找到车载烟灰缸,于是随手把烟头掐灭在指尖,扔出窗外。
车开了二十分钟,停在一个加油站门口,我开门下车:
“有没有需要我带的东西?”
他随手抛过来几枚零钱,弧度漂亮准头一流:“橘子汽水,谢谢!”
等到我进了加油站,才发现车停的位置并不好,货架恰好挡住了视线。我皱了皱眉头,但是——我想应该没事。
我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和一包口香糖回到车旁,他正在车边做拉伸运动,修长的四肢在阳光下舒展,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仍旧背着他的包。
“谢谢。”
我将汽水递过去,他一口气喝了半瓶,将瓶口送到我嘴边,眨眨眼。
“来一口?”
我拒绝了,嚼起口香糖。
最近的汽车旅馆在两百公里外,开车要晚上才能到,我看了一眼从加油站里顺出来的地图,扔进手套箱。
他重新坐回副驾驶的位置,神态轻松。
“那是血?”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条红褐色凝固的痕迹,“你受伤了?”
“嗯?”他低头,“可能是被背包上的链子划伤了,不碍事。”
“让我看看,车里有酒精,我可以帮你消毒。”我伸手去握他的手腕,距离缩短,肩膀靠在一起,我几乎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气。
他突然转过头来吻了我。
热情又激烈的亲吻,柔软的舌头带着唾液进入我的口腔。没人能拒绝送上门的甜头,我托住他的后颈回吻,车厢里满是暧昧的水声。他柔软的身体像蛇一样缠上来,修长的腿横跨在我身上,座椅靠背被他放倒躺平,像一张狭窄的床。
他的手伸进我的衬衣下摆,掌心湿润,在大夏天里透着一点凉意。
“你这是做什么?”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刚刚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能付坐车费的钱。”他在我面前撩起棉质T恤的下摆,露出紧致的小腹和漂亮的腰线。
“所以我想问,你收不收别的支付方式?”
我笑着握住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用力一顶。
“我什么都收。”
他有双很好看的腿,我喜欢干有美腿的漂亮宝贝,当这样修长的腿绞在腰上的时候,紧致的肌肤很容易激起性欲。我当然也喜欢他的脸,他的脖子,他胸膛上可爱挺立的两个小小乳尖。每掐一下他就会不可遏制地颤抖一下,然后摆动着腰哼哼唧唧求我干的再深一点。
做爱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很乖,仰着头随便我怎么操,爽了就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呻吟,像只发情的猫。只有干的狠了才会呜咽两声,抓着我的肩膀用我的脖子磨牙。
我一下又一下顶弄,他的性器挺立,抵在我的小腹上摩擦出一片湿漉漉的水渍。车里没有安全套,我也不喜欢用那种东西,润滑来自于找到的半管绵羊油护手霜。
我掐着他的腰留下青紫的手印,射在他身体里。
当晚我们准时到了汽车旅店,开了一间房,用了车里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他一进房间就去了浴室,清洗我留在他屁股里的玩意儿。
我躺在床上,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
他把他那个包带进了浴室。
里面的水声停了,他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冲我吹了声口哨:
“你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我觉得你是在说:我要不要进去再干你一次。”
他冲我做了个鬼脸,缩了回去。
大概在晚上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听到门口有声音。
细微的声响,听起来像有人在用细长的东西撬开门锁。
该来的总会来,我从枕头下面摸出带着消音器的枪,走到门后。
门被缓缓推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昏暗的房间,我将自己藏在黑暗里,看着这两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床铺——说实话我有些奇怪,这不像往常“他们”的作风,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半夜端着大口径的猎枪直接破门而入,然后用霰弹火药填满整个房间,走的时候再顺便点一把火,扔几个炸弹。
而这两个人过于谨慎了,我看着他们伸手去掀床上的被子,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个漂亮男孩,但我没有救他的意思,抱歉了宝贝,你去天堂以后我会想念你紧俏的屁股的。
就在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他动了,身姿柔软灵活,情人一般扑进面前那个男人怀里,仰起头索吻似的贴近对方的脖颈。
随后血花四溅,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他的嘴唇间咬着一片轻薄的刀片,大概是从剃须刀上拆下来的东西。
血溅到他的眼角,看起来艳丽的不像话,他冲我眨眨眼睛,颇有点求饶的意味。我从阴影里走出来,抬手把另一个男人的脑袋轰成一滩烂泥。
他吐掉刀片,扑过来吻我的下巴讨好我。
不过没有那个时间了,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大张旗鼓地毫无掩饰意味,对,这才是我熟悉的那批混蛋。我拉起他跳窗而逃,他跟我一样和衣而睡,连鞋也穿的好好的。
他紧紧抱着那个背包跟在我后面,在我们踏上土地的一瞬间,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放鞭炮一般震耳欲聋的枪声。
我们朝着车的位置跑,停车位果然也有埋伏,一个男人从后面抓住他的背包。我刚想给那个男人一枪,就看到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利器,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我眯起眼睛多瞧了半秒,看起来像是被折断磨利的牙刷柄。
他的背包掉在了地上,拉链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部分出来,全是亮闪闪的珍珠和钻石,哪怕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闪着令人疯狂的光,而他那个包里显然还有更多。
枪里没子弹了,我用枪托敲碎最后一个男人的脑壳。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背包拉好,根本没管地上的那些,坐进车里。
我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开出汽车旅馆。
“没有能付坐车费的钱,嗯?”我点燃一支烟问他。
他擦掉脸上的血污,依旧笑容灿烂:
“No change.”
我们一直开车到天光破晓,确保身后没有追兵。
“所以你不自我介绍一下?”我叼着烟问他,“背着这样一个名牌,却把标签撕掉。”
“我还以为在这种穷乡僻野没人认得出来呢。”他打了个哈欠,“那你呢?杀手先生,开着偷来的车,载着车主人的尸体打算去哪?”
“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的开车技术很好,但是对车里的东西一概不知,甚至连车里烟的牌子都不知道。而且我在手套箱里找到一本行程记录,字迹上的油墨被往右边蹭,说明写字的人是个左撇子,但是你是右利手。”
“所以我有点好奇……”
“就去打开了我的后备箱?”我截断他的话。
他卡壳了一下:“这不能怪我,这种车的锁开起来太轻而易举了。里面的尸体左手上有写字茧,所以我想他才是车主。”
所以这小混蛋才在我想看他手上的血迹时故意让我上他转移话题。
我把烟头按灭,不可置否。
“你叫什么名字?”他凑过来,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你可以叫我Pudding.”
甜腻的名字。
“Raven.”
“酷。我好像听说过你,你是Morphine的人?”
“Spike.我是他的人。”
“怪不得他们下手那么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杀了人。”
“那有什么,你们Spike不是一直拿钱杀人的吗?”
“我连雇主和目标对象一起杀了。”
“……哦。”
他沉默了一会,有点坐立不安,然后他主动开口了:“我叫Pudding.”
“我听到了,小甜心。”
“你在Spike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吗?”
“当然听过,你的名字在悬赏榜上挂了很久,爱偷宝石的乌鸦,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种荒凉的地方?”
“我的临时伙伴和我抢劫了一位大人物,他的珍宝库被藏在了凤凰城的地下,结果我的这位伙伴半路反悔了,想独吞。”
他歪着脑袋看我:“我没有办法,只能杀了他,连人带车推下悬崖。”
“然后我只能在路边等车。于是你来了,我坐上你的车,你救了我一命。”
等车?救他一命?我看更大的可能是想杀人劫车。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了。”
他说的没错,我杀了追杀他的人,他杀了追杀我的人,在那群疯子杀人狂眼里,杀一个跟杀两个没有区别。
我摸出一根烟,示意他给我点上,他乖乖照做。
聪明孩子,我喜欢聪明人。展现自己的用处,再对我表示顺从,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命在我手里,是杀了他还是带他走,抉择权在我。
现在,我觉得他还不错。
我给我的线人打了电话,去拉斯维加斯的路被封锁,去洛杉矶也不太可能。金主很生气,老板铁了心要干掉我,各大机场都有他的埋伏。我得掉头,或许去图森或者埃尔帕索,坐火车去达拉斯,那儿有我的老朋友,我可以搞点军火什么的。然后到休斯顿,走水路,随便去哪儿躲一躲。埃及,印度,日本,我上一次接的工作好像就是日本人?
我在地图上随意画着路线,而我的布丁先生坐在副驾驶上嚼口香糖。
“Ray——”他直接给我起了昵称,“我们什么时候去埃尔帕索?”
“为什么是埃尔帕索。”我烧掉地图。
“因为你打完电话以后拿了一份地图,显然拉斯维加斯不能去了,那么洛杉矶也同理。如果掉头只有图森和埃尔帕索两所大城市,但是图森是个满是联邦和空军学院的地方,肯定不是好选择。”
“但是我们不去埃尔帕索。”
“?”
“我们回凤凰城。”
他笑起来,笑的很可爱:“好主意。”
虽然那群人是疯子和暴力狂,但是他们是聪明的疯子和暴力狂,如果他们在洛杉矶或者拉斯维加斯等不到我们,很快就会让图森和埃尔帕索附近的人去围堵。最快的方法是回到凤凰城,做个假身份,然后从天港逃之夭夭。
我坐回车内,他抱住我的胳膊:“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盟,你是不是应该分享一下武器?”
“你确定不会在我背后放黑枪?”
“我保证在我们同行的路上不会。”
所以当我们分手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子弹打进我的心脏?
我拉着他下车,打开后备箱。炎热的天气下尸体很快开始腐烂发臭,我当着他的面从尸体的肚子里掏出被油纸包裹的枪械,他挑了一把M4卡宾。
“弹药在车的后座下面。”
他拿着枪端详,又看看尸体:“手法不错,你挖的很干净。”
“多谢夸奖。”我把武器全部拿出来,将尸体扔下悬崖,它太臭了。
我换上备用油桶,开车往回走,走小路,避开那间汽车旅馆。他坐在我旁边研究地图,看着看着睡着了。
他的背包被他放在后座,卡宾横在他腿上。他睡着的样子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浑身上下的弱点全部暴露在我面前,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杀了他抢走他的全部宝石。
我用余光打量他,揣度他的意图,示好?投诚?还是试探我的态度?
无论哪种,我不得不承认,它奏效了。
他睡了整整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新的加油站加油。车里冷气开的很足,他从副驾驶的座位上爬起来,身上盖着我的外套,软绵绵地向我要橘子汽水。
我把冰镇汽水递给他,靠在车身上,窗户大开,他坐在车里享受他的冰饮。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你不怕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
他放下玻璃瓶,舔了舔嘴唇,然后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凑到我耳边轻轻嗅了一下。
“你坏到骨子里了,我闻的出来。”
而坏人是不会抛弃有用的同伴的。
我们回到凤凰城,一路上十分顺利,他把车内音响开到最大,里面放着鼓点激烈的摇滚,像个小疯子一样弹起空气吉他。过一会玩腻了又扑上来吻我,嘻嘻哈哈地问我想不想上他。
我不为所动:“如果你不想你的屁股挨揍就回去坐好。”
他光滑的肌肤蹭过我的胸膛:“你不想?”
我把车停在路边,按着他的肩膀恶狠狠地亲下去,舌尖缠绕,简直像野兽在撕咬。他兴奋地伸手搂住我的后背,撕扯我的上衣,然后把自己的脖子仰起,向我献出脆弱的喉结。我摸摸他下身半软的性器,他立刻瑟缩了一下,随即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小声呻吟。
我用领带捆住他的双手,然后用安全带把他绑在座位上,坐回驾驶座继续开车。
他靠在车窗上晕晕乎乎反应了很久,开始大声抗议:“你这神经病!”
他发了一会脾气,很快又睡着了,我终于得以享受一会安静的时光。
凤凰城是个好地方,高温,干枯的盐河还有沙尘暴。没人喜欢在这种地方多呆,所以我们很安全。
我曾经休假的时候去过中国的凤凰城,和这种在废墟上建立的城市不同,听说在中国凤凰是一种美丽吉祥的鸟,所以那座城市也同样秀美漂亮,很适合养老。
我突然开始考虑金盆洗手以后一个人去哪定居。萨格勒布,布尔雅那,云南,听人说布鲁日也很好,是个适合杀手死去的地方。
我把他安排进一间旅馆,给我的线人再次用公共电话亭打了电话,约定好时间,接着把车开到废弃的停车场销毁。
火光冲天,我借着车身燃烧的火焰点上了一根烟。
等我回到旅店房间,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手机的型号很新,身边放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真皮钱包,不知道他又去偷了哪个倒霉蛋的口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我,继续低头玩他的游戏。
我也没有理他,我坐在一边,给枪保养上油。
过了一会他突然把手机扔到一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十美金的钞票,从床上跳下来,问我要不要吃冰激凌。
我对那种甜腻腻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拒绝了。
他席地而坐,坐在我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雇主?”
我擦拭枪管的手停了一下,换了个角度。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办法看着一个16岁的少年被强奸而无动于衷。”
他突然安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怎么了?”我问他。
“你知道吗,我15岁被亲生父亲强奸的时候也很希望有人能来杀了他,不过谁也没来,所以我只能自己下手。”
他站起身,按着我的肩膀亲了我一下。
“我真希望当时你在那儿。”
他说完以后吹着口哨出门了,我坐在硬邦邦的沙发上,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橘子汽水味。
我在房间里等待,没过多久门口传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门被敲响,三长一短,我打开门,Maggie站在外面,戴着墨镜穿着低胸的连衣裙,性感而妖娆。
Maggie是我以前的搭档,但在两年前她不再出外勤,脱离Spike转行做了情报生意,从此成为我可靠的线人。
她走进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昂贵的香水味道,从包里拿出两张机票和两张身份证,一个信封,我拆开信封,里面是现金和一把钥匙。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到纽约肯尼迪机场,直接去皇后区的安全屋,武器在六号保险柜。然后我会找人把你……和你的小朋友想办法送到国外去,等风头过去,想回来继续杀人还是周游世界都随你。”
“谢谢。”我转身把信封放进房间的抽屉。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她问我。
“两三个月?”
“四个月零七天。”她走近我,丰满的胸部贴上我的后背,“如果你不打算再回来,至少给我一个交代。”
我回身拥吻她,我们之间曾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肉体关系,这段关系里当然没有爱情。我们朝生暮死,贪图享乐和欢爱,爱情只会浪费时间。
我坐在床边,她跨坐在我身上,雪白的胸部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她抱着我的脖子,将我的脸压在她胸口,触感柔软温热。我揉捏她纤细的腰,抚摸她的大腿,撕破纤薄的丝袜,准备像往常一样和她做爱。
下一瞬间我们的动作同时戛然而止,我看向门口,门大开着,Pudding站在那里,斜靠着墙舔一个白色的圆球冰激凌。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嘿,别在意我,你们继续。”
钥匙只有一把,在我手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的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Maggie索然无味地从我身上爬起来,整理好头发,将胸口的领子向上拉了拉。经过Pudding身边的时候捏了一把对方的脸,然后走出房间,还带上了门。
他回头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我,朝我走过来。
“我打扰你们了?”
我不说话,他用空闲的那只手伸向我的胯下,一点猩红的舌尖缓慢舔舐过唇角。
“我可以补偿你。”
这是你自找的。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冰激凌球化在他胸前,我隔着布料啃咬他充血挺立的乳尖,甜腻的香草味道流进喉咙,现在他尝起来真的像一个甜甜的布丁了。
他伸手摩挲我的脊背,抚摸上面旧伤留下的狰狞疤痕,主动朝我张开双腿。旅店的床单散发出廉价的洗衣粉味,他的皮肤和床单一样白。没有扩张没有润滑,我按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挣扎,他被我弄疼了,眼眶红的像一只兔子,带着哭腔求我轻一点,但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置若罔闻,把他翻过来,让他跪趴在床上,然后将他的腰身下压,迫使他把屁股翘的更高。
他伸手去扯身下的床单,用牙咬枕头的一角,深褐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在额前,他大口喘息,蝴蝶骨鲜明地浮现出来。
我听过他的名字,不仅仅来自于悬赏,曾经有一个喝醉的同行对我说,Pudding是只狡猾的狐狸,他比女人更会运用自己的魅力,如果他发觉他惹恼了你就会主动引诱你让你和他上床,当你以为他已经对你完全顺从,他就会从你这里偷走一切。
我用力深入,逼他尖叫出声。
我确信他从我这里什么也偷不走,我保证。
当天晚上我洗完澡准备睡觉,他抱着枕头站在我床前,头发半湿不干地卷曲着,眼睛晶亮。
“干什么?”
他把枕头放在我的床上,理直气壮:“你把我的床弄脏了,我只能和你一起睡。”
我瞟了一眼隔壁那张满是汗水和精液,乱的一团糟的床,给他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他高高兴兴地钻进被子,把身体蜷成一团,像只小猫。
我关掉床头灯躺好,黑夜深沉而寂静,耳边只有他和缓的呼吸声。
我很久不曾与人同床共枕,对于杀手来说那是一件过于危险的事情,但是当他站在我的床边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像是一只养了很久的小家伙在向我撒娇,而我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我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早上六点,我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我怀里,头靠在我的肩窝,发丝蹭过皮肤有些轻微的痒意。
我把他叫醒,穿衣洗漱。
临走以前我要把枪收拾好,我没办法把它们带上飞机,只能留在这里,而他在清点他的那些宝石。
他把他们摊在床上,闪亮夺目,然后一颗一颗再装回包内。
我随手掂起一颗,分量不对。
“假货?”
“对,混淆视听用。有些是真钻,有些是锆石,还有些是人造钻石。”
我看着那些漂亮石头:“有多少是真的?”
“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也就是二三十颗,如果在黑市上贩卖同样是个天文数字。
“你打算把它们拿到哪去买?”
“南非。”
“你不如说你打算去中东卖石油。”
他笑的前仰后合:“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在南非认识不错的买手,他会给这些宝石进行最好的包装,给它们编造玄之又玄的离奇故事——那些贵妇人阔太太就喜欢听这些。这样它们的价格甚至能提升到原来的两至三倍。”
他把它们全部收好,将最后一颗鲜艳无比的巨大红宝石放进贴身的口袋。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故意将它重新拿出来,炫耀一般展示给我:“漂亮吗?缅甸出产的鸽血红,虽然比不上卡门露西亚,但是也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我盯着那枚红宝石看了一会,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Maggie办事一向十分稳妥,假身份在过安检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上风平浪静,到达纽约时是下午五点,我们踏上皇后区的土地。刚下过雨,空气湿润凉爽,他拉着我说要去法拉盛的唐人街。
我直白地对他表示别做梦了,然后走进皇后区的小巷,这里没有监控,墙上画满喷漆涂鸦,一群高中生在这里听着嘻哈饶舌吞云吐雾,像尸体一样瘫软在地上。
我绕过他们,走向一扇破旧隐秘的铁门,门上生着很严重的锈迹,看不出门牌号,我敲开门上的窗口,里面露出一双被烟酒荼毒充血的眼睛。
我把钥匙递进去。
“我来取东西。”
他看看我,又看看钥匙,然后离开了,没过几秒钟,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我。
我立刻闪身避开,子弹在我身后的墙上开了好几个洞。枪声把那群高中生吓得不轻,他们站起身摇摇晃晃四处逃窜,我注意到其中一个腰间竟然别着一把枪,大概是从他父亲的抽屉里偷出来拿着炫耀的。我上前打晕他,夺过他的枪。很好,分量很沉,里面有子弹。
我避开窗口,对着门锁开了两枪,我早就说过这种破门得换,门锁被破坏,我闯进房间,将对方一枪毙命。
他从我身后轻巧蹦出来:“他不是你们的人?”
“他只是个保险柜。”我直接踩着尸体去找Maggie留在这里的武器,“本来他只应该负责看管和转交东西,但是大概Spike公布了对我的悬赏,他想拿我的命去换些酒钱。”
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巨大的包裹,里面都是我喜欢的武器,甚至还有重型火力机关枪,可惜我是杀手,不是恐怖分子,不然我会很乐意把它也带走。
我随手扔给他一把枪,立刻听到他的撒娇般的抱怨:
“我不想要乌兹!”
我只好给他换了一把格洛克,还是有雕花的那种,他高高兴兴收下了。
安全屋的地点Maggie和武器放在了一起,写在一张黄色便签上,甚至还附注坐几号地铁可以直达,就像老妈嘱咐头一次出门的幼子。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把纸条撕碎塞进了那位保险柜的嘴里。
我迅速收拾东西离开,那群追求刺激的熊孩子们在听到枪声以后应该会立刻报警,我们得赶在警察来之前走。但当我走出房间,外面的地上七零八落躺倒着一群人,我粗略数了数,一个不少。
我看向Pudding,他骄傲地扬起下巴,眼神里写满了需要夸奖。
“干的不错。”我点头,承认了他的行为。
我们坐上地铁,透明的玻璃同时印出两个人的身影。我们都背着旅行包,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游客。他对着窗户里的自己挤眉弄眼做着鬼脸,宝石一样的蓝眼睛闪闪发光。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稚气未脱的青年就是屡屡得手还仍旧逍遥法外的宝石大盗?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对着玻璃中的我轻巧地眨了一下右眼。
我突然很想抽烟,但是忍住了。
我还是低估了Maggie,我以为她会把安全屋定在郊外的别墅,或者小巷里某个隐蔽的民居,但我没想到,它是某间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让她为我把安全屋定在这种根.本.不.适.合.逃.亡的地方。
Pudding倒是很喜欢这里,他一边赞美Maggie一边扑上床,纤细的小腿一晃一晃。
时间还很早,如果他想出去逛逛,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妥,我提出这一点的时候他很高兴,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安静了,然后表示他很疲惫,只想睡觉。
我没有兴趣去追问他的心理状态,只是问了他的衣服号码——我们需要变装,在得到回答以后出了门。
附近的大型商场很多,我特意买了并不显眼的服饰,这种类型的衣服裤子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很适合混入人群。
回去的时候我稍微绕了一点远路,白天的布鲁克林大桥人并没有那么多,夜色还未降临,曼哈顿的灯尚未亮起。我听很多人说起过从这里欣赏曼哈顿的夜景是最好的,但我上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杀人,夜景再美好,也得先把手上的鲜血洗干净才能欣赏。
如果今天晚上有时间,或许我可以一个人带着酒来看看。
如果Pudding想要跟过来,或许我也不会拒绝。
我提着装满衣服的袋子回到酒店,来到我的房间门口。
门是开着的。
我从自己的后腰掏出枪,膛已经上好,我打开保险。
我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进去,客厅里没有人,而卧室里的脚步声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不是Pudding,他的脚步更轻盈,也不是Maggie,她见我从来只穿高跟鞋。这个脚步声属于一个成年男性,左脚应该还有点坡。
我计算好时间,根据脚步声的方向确定他的位置,然后闪身进入卧室,对着来人的头部和胸口猛击。
这个男人的年龄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并不是个格斗好手,脆弱的眼睛和咽喉完全没有被防守到位,底盘虚浮,或许是因为左脚受伤的缘故。我把他放倒在地板上,枪口指着他的脑袋。
他立刻趴在地上举高双手:“我只是来找Pudding!我们是朋友!”
“我可不知道还有趁对方不在的时候溜进别人家里翻抽屉的朋友。”
卧室被翻的很乱,所有的抽屉都开着,他显然是个偷盗惯犯,只有经验丰富的老人才会习惯于从下向上开抽屉,减少偷窃时间。
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只是来拿我的东西,拿到就走。”
“什么东西?”我想到了Pudding那一大堆宝石。
男人犹豫了,可我毫不犹豫地用皮靴的靴底撵过他的手指,我没有耐心等他开口,总统套房的隔音很好,我把门关死了,不必担心有其他人来打扰我的拷问。
男人爆发出惨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卡门露西亚!”
“卡门露西亚?”我有些想笑,这太离谱了,“难道你们打劫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
“为什么不能?”他的表情因为疼痛扭曲,绞作一团,“那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偷出来的东西,他没有独吞的道理!”
我加重了脚下的力度:“继续。”
他忍住疼痛,说话断断续续:“我们偷出这颗宝石……和其他的放在一起,我们做了很多混淆视听的假货,他和另一个人作为诱饵去亚利桑那,让追兵以为我们已经逃走了。我留在纽约,等他们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分赃,各自远走高飞。”
他冲我怒吼:“他拿了我的那份!我有权利讨回来!”
一个盗贼和一个杀手谈论权利,真是本世纪最滑稽可笑的场景。
“谁在追杀你们?”
“有很多……警察,还有我们的出资人,Morphine的老大。”
Morphine的老大?真不知道他们是疯了还是确实傻到敢虎口夺食。
我突然想起来Pudding曾经问过我是不是Morphine的人,神态轻松谈吐自若。
狡猾的小狐狸。
男人见我无动于衷,语气里带了点讨好:“我不知道他给你出了多少价钱,但是如果你帮我杀了他找到那些宝贝,我可以把他的那份分给你,那可是至少十四枚成色一流的宝石,总重量超过六十克拉,你将富可敌国!”
我为他的愚蠢感到咋舌,难道我就不能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拿走全部的宝石?这样岂不是更划算。
我一只手仍举着枪,另一只手从裤子里套出烟来放进嘴里,再摸出打火机点上烟,不过动作大了些,我换了件短袖上衣,恰好露出上臂内侧的纹身。
他突然激动起来:“毒蝎刺青!你是Spike的人!”他仿佛知道求生无望一样剧烈挣扎起来,“Spike的人怎么会帮他?!他当年偷了你们老大情妇最心爱的钻石项链!你们怎么会帮他?!”
你说的没错,他的名字现在还在我们的悬赏榜上,不过估计我的名字现在应该在他的名字旁边。
“你是不是睡过他了?”他的眼神怨毒狰狞,“他是不是告诉你他被他亲生父亲强奸?他是不是还像小猫一样讨你的欢心?你真是傻逼,他对谁都那样,对谁都是那套说辞,只要他找到机会就会立刻推你去送你换他自己的命!你……”
我开枪了,但是开完枪我就后悔了,因为第一枪他已经被打死,而我在他身上足足浪费了五枪。
我重新装填弹夹,看向阳台:“你还不进来,是打算给他陪葬?”
Pudding从窗外翻进来,刚才他一直贴身站在高楼外侧,夜里降温了,风很凉,他的脸色有点发白。
那个包被他紧紧捆在身上,所以这个男人怎么也找不到。
我把衣服扔给他让他迅速换上,并且开始收拾东西。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我没有兴趣追究这个男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他能找到,Spike就一定也能,或许闻着血腥味一起追来的还有Morphine,那是一群磕迷幻药上瘾的疯子和一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经病。我刚刚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不管怎么样,我没有三头六臂,没办法同时和这两批人对打。
我给Maggie打去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男人的低喘和肉体碰撞声,我啧了一声:
“你去和哪个男人鬼混了?”
Maggie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不耐烦:“你不干老娘还不允许我自己解决?!”
“我们的位置被发现,我需要新的容身之处。”
“不可能!那个地方偏僻的要命!就连信号都不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
“你给我的地址不是市中心的高级酒店房间?”
她沉默了几秒:“我好像搞混了安全屋跟我和Bob的约会地点。”
“……”
我已经懒得问她什么时候和Bob搞在一起的,我下意识冲她骂了句脏话,她立刻以更脏的字眼回敬我,然后迅速报出一串地址。我挂掉电话,从手机里掏出SIM卡掰碎。
Pudding已经准备好了,我扔给他一个新买的旅行包。
“别用原来那个,它太显眼了。”
他把那些珍贵的石头一股脑倒进新的旅行包,我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我们都戴着帽子低着头,避免被监控摄像头拍到。
“你还接受委托吗?”
他突然问我,语气没有往日的跳脱,平静又冷淡,是我熟悉的,在这个血腥肮脏的行业里常见的公事公办。
“接,为什么不接。”
“我给你宝石,你保我的命,成交?”
我走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我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反应过来这才应该是我惯于打交道的方式,钱货两讫。
怎么?被拆穿以后就懒得继续与我虚与委蛇?
我把烟头扔进路旁的垃圾桶。
“成交。”
Maggie给我的新地址在郊区,夜色降临,我打劫了一辆轿车。
我用手肘击碎车窗,将手臂伸进去从内侧打开车门,Pudding立刻钻进车内,我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车很快被打着火,他爬到副驾驶上,我负责开车。
他坐在我旁边,没有像往常一样尖叫欢呼,只是安静地望着车窗外,纽约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后面有辆车跟了我们三个街区。”
他突然开口。
“Morphine还是Spike?”
“不知道,跟的很紧,没有车牌。”
“给它来一枪。”
他摇下车窗探出身去,对着斜后方那辆黑色车的车头开了一枪,子弹被车前盖击飞。没过几秒对面的车窗也缓缓降下,一挺机关枪的枪口口探出头来。
“是Spike!”
“坐稳。”
他迅速坐回来抓紧扶手,我将油门踩到底,车疾驰而出,两边的喇叭声几乎要淹没枪声。在纽约市中心飙车,这也太他妈的刺激了,我感觉到热血上涌,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死亡在我身后如影随形,而我忍不住发笑。
子弹击碎车的后窗玻璃,穿透椅背打进我的肩膀,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弹头被卡在了肌肉里,空腔导致血流不止。
我下意识空出一只手将他的头按下去,他的身体弯曲折叠,用一个显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趴伏在座位上,我死死按住他的脊背将他固定。保持这个姿势他就无法系上安全带,但坐直可能会被子弹击中,我看到他的座椅靠背上出现了弹孔,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迫使他趴下。
我不能停止开车,停下来必死无疑。我把握住方向盘,在没有路灯的小巷里开出120迈的速度,交警红蓝两色的灯紧跟在Spike那群人身后,而Spike的车紧跟着我们。
“你受伤没有?”
我分出一点心思去问他,他没有回话,只是仰起脸来看我,额头上带着血迹,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中弹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自己的血。流出的血浸透了衣服布料,顺着手臂流的满手都是。
他没有回答我,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最快能跑多快?”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
“上次我被人追赶,也是这样,对方追的很紧。前面有一个公园,很适合掉头,我在那里把车门打开,然后调转方向朝着他们全速开过去,在对撞的一瞬间我跳车而跑,钻进人工湖一直游到对岸去。没人知道我是怎么逃跑的,但那次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的语速很快,但我听懂了他的意思。
“哪个方向?”我问。
他笑起来,笑的很开心:“前方500米右转,欢迎和我一起去死,Raven.”
“别说蠢话。”我把车速提到最高。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肩上缠着雪白的纱布,旁边是输血袋,Maggie坐在我旁边玩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你怎么醒了?我连火葬场都预约好了。”
“这笑话不好笑。”我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我怎么到这来的。”
“你那位小朋友给我打了电话,你游过人工湖以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医生说你至少失去了1600cc的血。”
“他在哪?”
“隔壁休息,医生带来的血包不够,你们血型正好相同,他一次性给了你800cc的血。”
我环视四周,房间的装饰看起来像个普通民居,应该是正经的安全屋。
“拿着。”Maggie把她手里的东西扔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个弹头。
“从你肩膀里取出来的,还挺完好无损,你要不要留着做个纪念?”
“这算哪门子的纪念。”
我拔掉针头从床上站起身,披上一件外套走到隔壁房间,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
他的房间里有一个空荡荡的垃圾桶,我随手把弹头扔进去,走到他床边。
“你醒了?”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
“你怎么会知道Maggie的电话?”
“你上次给她打,我看到了。”
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一般不在场,只有一次是正对着他,也就是说他只是看着我的手指运动轨迹就准确无误地猜到了Maggie的电话。
他坐在床上,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睛,睫毛很长,看起来温顺乖巧,放在一旁的手机上显示着血淋淋的Failure字样。
我进来的时候他就放下了手机,还刻意让我看到手机界面,仿佛在告诉我他没有通敌一样。
Maggie走过来敲敲门:“你和他续完旧没有?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我走出房间,Maggie在我身后关上房门,拉着我走到离那间屋子最远的厨房,然后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巴掌。
她下手相当狠,差点扇断我的鼻子。
“你是傻逼吗?!”她气急败坏,“那可是Pudding!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必要。”
“那你有什么带着他逃跑的必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也上了Morphine的悬赏?同时被Spike和Morphine悬赏,真光荣啊Raven先生!”
“因为一点意外,他很有用。”
“你少跟我放屁。”她冷笑,然后突然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听着Raven,你现在就去杀了Pudding,然后把那些宝石给Morphine的人。他的命很值钱,杀了他能得到的赏金足够弥补Spike的损失,拿回自己东西的Morphine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没有必要为了他去送死。”
“Maggie。”我伸手抚摸她的秀发,芬芳而柔软,她冲我露出迷人的微笑。
“你怎么会知道宝石的事?”
微笑僵在了她的脸上。
“Morphine不会泄露他有宝石的秘密,因为他们怕杀掉Pudding的人私吞那些宝石,所以他们只会告诉下面的人:抢来他的包。我从来没有和你谈起过这件事,至于Pudding更不可能告诉你。”
她的手缓缓放下去。
“我很信任你,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你总不至于蠢到连安全屋和约会地址都能搞错。以及那个找到酒店房间的男人,如果是Pudding叫他来的,他当时就不会躲起来。而除了我和他以外,只有你知道那里。”
我后退一步迅速握住Maggie伸向自己大腿的手腕,那里藏着她特质的武器,一些薄如树叶的钢刀。
“我没打算伤害你,这件事对你百利无害。”我的手钳制着她的手,她发觉自己挣脱无能,只好望着我,目光温柔且带着恳切。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我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但是没有下一次了,Maggie.”
然后伸手打晕了她。
“我们要再换一个地方吗?”Pudding在帮我把昏迷的Maggie绑到椅子上的时候这么问我。
“不用,安全屋永远安全,她不会把安全屋的地点泄露。如果它不再安全,那么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炸掉它,毁掉一个安全屋的成本太高,她不会这么做。”
我将Maggie的双手绑好,打了个水手结。
“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他蹲在地上看着Maggie昏迷的脸:“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是很多年的搭档。”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羡慕来:“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背叛过对方?”
“这是成为搭档的必需品。”
“我没有这样的搭档,我总是在经历背叛,没有人信任我。”他的口吻轻松,仿佛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还好每次活下来的总是我。”
我皱了皱眉头:“在你抱怨以前,你有没有信任过你的朋友?”
他哑然,犹豫了很久:“……我没有朋友。”
“合作伙伴?换个说法,你信任我吗?”
他并不回答,而我已经知晓答案。
“世人都是以尊重换尊重,拿真心换真心。你想不劳而获,想以无换有,想坐享其成,想不付出一星半点就得到别人的掏心掏肺。”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口才这么好,但是看着他的眼睛,我竟觉得有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但我看着他这样两手空空地索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像看一个任性的孩子在要糖吃。
“你想得美。”
我转身回房,用力关上房门。
第二天他很早就不知道去了哪,我起床后给Maggie松绑,她坐在那儿骂了我整整二十分钟,表示她下一次接我的电话只可能是接我的死讯,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我从冰箱里找了点水果,打开电视,一边吃着洗好的红提一边看电视播放着我们昨晚的飙车新闻。
晚上的时候Pudding回来了,嘻嘻哈哈地恢复了最开始见到他的样子,他主动扑上来坐到我的大腿上,身上带着女性香水的柔和甜香。
“和你说一个好消息。”他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我和买家约定了明天在时代广场见面,你的那份我会折现让他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所以你只要明天陪我去一趟时代广场就可以永远摆脱我了,高不高兴?”
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高兴。”
他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哼着歌走进浴室冲凉。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纽约时代广场永远都是这么拥挤,人来人往,男人和女人衣着考究,街角的店里飘散出咖啡的香气。
我们站在街边等待他所说的买家到来,他鸭舌帽的帽檐抬高,眉飞色舞地打量那些高楼大厦。
他在我旁边打了一会游戏:“我渴了。”
我没有理他。
“前面那条街有家不错的冰激凌店,每次都会排很多人,你要不要吃?”
“不用。”
“那我一个人去买了。”他歪着脑袋瞅瞅我,刚迈出脚步就被我拉住了。
“我去买,你留在这里等人。”
“好啊。”
我看到旁边的饮品店里有橘子汽水,顺手帮他买了一瓶。
“你先喝这个,我一会就回来。”
等我回去的时候,他消失了。
像清晨的露水那样人间蒸发,哪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与之相对的是多出来的,逐渐向我包围的Spike与Morphine的人,里面甚至还有不少我熟悉的面孔,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而我无路可逃。
我突然明白这是一场陷阱,而我愚蠢透顶地主动跳了进去。
那个谁曾经说过他惯于从他人那里偷走一切,我本以为我稳操胜券,但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我给了他信任,而他没有。
我把冰激凌扔进身边的垃圾桶,掏出了枪。
我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天花板的纯白,鼻腔里满是刺激的消毒水味道。
Maggie在我旁边翻看一本时尚杂志,我费力地扭过头去:
“我在市医院?”
“你在地狱。”
“我还没死。”
“我真想现在就弄死你。”Maggie伸手过来,我以为她要再扇我一个耳光,但她只是调了调点滴的流速。
“你还记不记得你干了什么?”
我努力回想:“杀人?”
“过去十年一直在干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作为谈资了。更详细一点。”
我的确记不清了,印象中我和Morphine的人对打,伤口撕裂血流如注,街道两旁橱窗上的玻璃碎裂一地,踩上去嘎吱作响。
我有一部分犹太血统,家里人还活着的时候和我讲过那段历史,水晶之夜,破碎的玻璃反射着月光像水晶一样闪闪发亮,或许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我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那场景很漂亮。
但是现在,玻璃上留着我的血,碎片刺入我的血肉。人群在我身边尖叫着四散逃开,我跌跌撞撞地前行,捂着被捅了几刀的腹部不让肠子漏出来。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来着?对了,我找到一个突破口,从人群里冲出来,街边停着一辆车,漂亮的小轿车,车门开着,甚至连钥匙都没有带走。我坐进车里将他们甩在身后,车前挂着的装饰吊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车里有种奇异的甜香,我猜车主应该是个粗心的漂亮女人。
我终于死里逃生。
“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身上缝了几百针,简直像个破布娃娃。”Maggie从床边往我手心里塞了点东西,“警察之后会来找你问话,我对他们声称是黑帮火拼,你只是被卷进来的无辜公民。我们是新婚夫妇,来纽约旅游,职业是杂志社编辑和服装造型师。”
“你是服装造型师?”
“不,你是。”
“……”我这次大概确实惹恼她了。
Maggie递给我一杯水,我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明媚。
“还有一些好消息,Morphine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了,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有Pudding,Spike的老大说你要你能比Morphine先拿到Pudding的命,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另外,Pudding失踪了,没人找得到他。但是我找到了这个。”
Maggie给我展示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面这个男人是Pudding的一贯交易人,只要他偷来宝石,就会找他帮自己出手。而这个男人后天的飞机到纽约,很巧的是,我和他认识。”
“我们可以靠他找到Pudding的地点,在他们交易的时候你去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我盯着屏幕里那个白人男子的脸看了一会:“给我一支烟。”
Maggie点燃香烟塞进我嘴里,我的手抬不起来,只能用牙咬着滤嘴。
“我现在没有能力杀了他,他身手灵活,想杀他没那么简单。”
“你别告诉我你想放过他?”
“我的意思是,需要你帮忙。”我用下巴指指那个男人,“去和他约个见面,时间一定安排在他和Pudding的交易之前。然后对他说你知道一个安全的交易地点。”
“我看到他的出境记录,他是第一次来纽约,他不会清楚哪里最安全,更不会信任Pudding安排的交易地点。因没有人相信他,所以这个人一定会想要自己安排地点。你在这一行名声很好,你的话他会信。”
“去和他说你有一艘游艇可以借给他,让他把交易地点安排在哈德逊河上。”
烟烧到了最后一点,我吐掉烟头。
“游艇直接去Bob那儿取我寄存在他手里的鹰隼号,等到他们上船到了没人的地方以后,就用雷管引爆船底的TNT炸药。”
“Raven,那是你的鹰隼号。”
“我知道。”
Maggie站起身看着我,表情看起来很不妙,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茫然又手足无措,我迅速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离开,因为我很怕她的下一句话是:
你别哭。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凝视着她的瞳孔,猜测里面倒影出的人一定看起来疲惫不堪。
五天以后,护士来给我换纱布,我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
她想了想,说早上的时候有一条紧急新闻,哈德逊河上一艘游艇爆炸,死了很多人,没有伤者。新闻录像里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有人说可能和前几天的黑帮火拼有关。
我向她表示感谢,并且要求出院。
Maggie应该在忙着处理后续,我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所以我给她留言,告诉她我出院了。
我回到安全屋,我好像总是在受伤的时候来到这里,我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面和我走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甚至连床单的褶皱都相同。我走出房间回到客厅,拿了一杯水,突然发现有些不同寻常。
门口的鞋柜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录音笔。
那不是Maggie的东西,录音工具她更喜欢微型录音器,就算是录音笔也应该是莹白或者粉红色。
我打开录音笔,Pudding活泼跳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下午好,或者晚上好!Raven,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可能在飞机上,或者已经到了当地的酒吧。”
“是的,我没有死,我说了能活下来的总是我,那不是吹牛。”
“但是那个包,装满了宝石和珍珠的包随着船一起炸毁了,连带着死了的还有很多Morphine的人,你大概已经知道了,这应该都在你的计划内。Morphine气急败坏,吵着要找Spike报仇,他们一打起来当然再也顾不上你和我。你这招真绝,我猜我们俩现在很安全。”
“我按照约定把宝石留给你了,相对的我从你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宝石?什么宝石?我突然灵光一闪,冲进他原来住的那间卧室,开始翻箱倒柜,然后在枕头底下,发现了那枚鸽血红宝石。
房间里飘散着一种温柔的甜香,窗户半开着,阳光正好。美丽的卡门露西亚,它躺在雪白的床单中间,在阳光下安静地燃烧。
“我觉得我这么说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好笑,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我说我想去拉斯维加斯是真的,说希望你那个时候在我身边也是真的,我一生中说过很多谎,但是从来没有对你食言。”
“我现在要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了,你说的对,我从不付出真心,所以我到现在没有朋友也没有搭档。但是如果我……如果我改好了,变成一个乖孩子,你说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愿意把我捡回家?”
录音里他笑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
我把那枚红宝石握在手心朝屋外走去,路过门口的垃圾桶,里面什么也没有,而里面原本应该有一枚弹头,是我扔进去的。
原来他带走了这个。
“Ray,很高兴认识你,我叫Pudding,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我听完这段录音,坐在阳光照耀下的沙发上开始抽烟,不停的抽,抽到第七根的时候,我给Maggie打了个电话。
“Maggie,我需要全新的身份信息和一张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Maggie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你怎么自己出院了?等等,你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你说过你不喜欢那种地方。”
我把第七根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去找我弄丢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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