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进来,我还以为你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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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是梦境还是其他什么灵异的事情,反正费渡知道:他不应该在这里。至于他应该在哪里——或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或是灵魂出窍地看着自己的尸体放在太平间里,怎么可能还在喧闹的酒吧里。
前一秒他还在为自己不应该打瞌睡而懊悔,这一秒本应该是认领了自己的活该,却侥幸地逃过一劫……难道说,开车离开酒吧又因疲劳驾驶撞上隔离带才是梦境,其实他从未离开聚会的地方?
费渡头昏脑涨,太阳穴刺痛难忍,但是他之前并没有喝酒,所以他认定是因为酒吧太过吵闹所致。
不过是一家酒吧开店七周年的庆典,至于搞得这么夸张吗?费渡脑子里乱成浆糊,恨不能把脑浆子擓出来粘住所有人的嘴巴,堵住所有的音响。
真要离开也得和同行的人道声别,好歹同学一场,走不走心单说,费渡想。他用手揉着太阳穴,眯缝着双眼,环顾四周,希望能从纷扰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伙伴。
“违和感”这种东西多少带着些“我认为”的主观臆断,但是太过明显的差异完全可以归为是客观观察的结果——从仿佛自己已经开车离开酒吧,到发现不过是梦一场再次置身其中,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费渡确定,这个酒吧变了。
卡座变少了,设施变旧了,灯光和音效也变差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DJ的曲库都变成了“怀旧风”,一水儿五六年前的流行歌曲。DJ台上方挂着设计品位堪忧的横幅,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大意为“庆祝开业大酬宾”的祝词。
毫无根据的揣测是在浪费时间,费渡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他闭上眼睛,用手指揉了揉眼皮,再次睁开双眼后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疲惫得出现了幻觉,这样开车回去太危险,费渡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代驾。
以往这都是服务员的工作,但是这一年燕城本地生活信息服务公司推出的代驾APP,不仅帮助餐饮服务从业者摆脱了一项麻烦的餐后服务,也让挑剔的客人有了精挑细选的机会。此刻的费渡懒得犯矫情,他掏出手机,打开约代驾的APP,只想快点找一个人替他开车,载他回家。
“啧,4G网络也就那么回事啊。”看着应用弹出的“您已断开网络连接”的提示,费渡轻声抱怨道。
他退出应用,打开手机设置界面,希望能通过“重新连接网络”找回迷路的网络信号,却在滑动按钮后得到了“您的手机没有信号,暂时无法连接到网络”的通知——光线太暗,人心太躁,以至于费渡这时才发现:手机上方状态栏明明白白地写着“无服务”。
又不是开在地下的酒吧,怎么就饶过了基站的覆盖区呢?
是手机信号运营商不给他自食其力的机会,费渡没有办法,只能找服务员代劳。他收好手机,起身往吧台走去。尽管神志有些恍惚,但费渡并非醉酒,所以他步履稳健,精准躲避摇头晃脑的其他客人,然而就在他即将达到吧台之时,却被不长眼的客人撞到——那人还端着酒杯,酒水好巧不巧地全都洒在了费渡的身上。
“哎呀,”撞人的男子大着舌头,傻笑着向费渡道歉,“不袄(好)意识(思)啊!”
听起来没什么诚意,但是费渡不打算与醉鬼计较:“没关系。”他也不看对方,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所以用手臂挡开陌生的男子,继续迈步朝吧台走去。
“那怎么行!”酒鬼却抓住了费渡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衣服脏了,我赔你。”
男人说话利索了,目的也就明确了:这是在碰瓷搭讪。太过老套的手段,费渡无心回应,可是直接拒绝又有失风度,哪怕凝视对方的眼睛,说一句让彼此都体面的客套话呢。于是,他回眸看向身旁的男子——
“骆……”
费渡诧异地睁大了双眼,却又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便错愕地吞回了剩下的话。
在酒吧遇到骆闻舟不算什么怪事,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但若是在酒吧遇到了骆警官……费渡很清楚:燕城的外表能有多光鲜亮丽,它的内里就能有多污秽不堪。
不论骆闻舟是以刑警的身份正在执行任务,还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正在消遣寻欢,他都不是费渡的菜,费渡也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劳您费心了。但我这件衣服还没您的酒值钱,您不让我赔您酒我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向您讨要赔偿。”
话说到这份儿上,明理的人都知道是在“婉拒”了,骆闻舟却继续胡搅蛮缠,顺着费渡的台阶继续往上爬,钳住对方的手臂恬不知耻地说了句“那你赔我酒吧”。
骆闻舟的举动令费渡感到厌烦:他不知道这位二十七八岁的大老爷们还有这么腻歪人的一面。好吧,其实随便换个别的什么人都到不了“厌烦”的地步,只因为对方是“骆闻舟”,是费渡厌恶的存在——骆闻舟整个人都在费渡逻辑之外,负负得正亦或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常规对这个人而言完全不起作用。讨厌就是讨厌,与他的高矮胖瘦、贫贱富贵都没有关系。
但是,费渡已是二十岁的青年,不再是十二岁的少年,尽管此刻焦躁不已,他也尽量用理性压制感性,权当是人生修行中的一次随机测试,考验他临场发挥的能力:“不论谁赔谁……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再商讨后续的问题。”
这个回答似乎正和骆闻舟的心意。他拖拽着费渡向吧台走去,放好酒杯后,又拖着人往酒吧里侧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再往里走可就是卫生间了……费渡心说:“骆闻舟这是要干嘛?难道他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真的在买乐子?那抓着我不放干嘛?难不成是老糊涂了,还当我是十四五岁的未成年,逮到机会就想教训人?”
这里的卫生间不分男女,就是两个装着房门的小空间,供客人放水、补妆或是打电话,若是想要干点其他苟且之事最好也是速战速决:拍门所造成的惊吓是男人不可承受之痛。
但是,用来训人好像不是一个最佳选择——少了围观群众,羞辱感大打折扣。
不超过一分钟的路程里,费渡的脑子和脚一样从未停歇,直到他被骆闻舟连拖带拽地带进了卫生间里,一句再也忍不住的“你到底要干嘛”还没问出口,身体却被对方压在了门板上,话音则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所吞没。
“壁咚”这个最新的流行词汇像弹幕一样划过费渡的脑海,紧随其后的则是“我他妈竟然被骆闻舟壁咚了”和“骆闻舟他妈的有病吧”这样咆哮式的吐槽。
当然,令费渡感到崩溃的不单单是壁咚这样的撩拨,还有探出舌头的湿吻和被手掌触及腰背的抚摸。
骆闻舟疯了。费渡有了定论,于是卷起自己的舌头,再倏地抬起下颌,牙齿便狠狠地夹住了对方的舌头。
“嘶——”骆闻舟慌乱退开,捂着嘴巴,咒骂声淹没在痛苦的呻吟里。
费渡抹了抹嘴巴,唇齿间没有酒味,只有淡淡的烟草味和血腥味,而后他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睨着骆闻舟,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半分钟;时间也过得很慢,费渡默数了几十秒,骆闻舟却还蹲在地上“嘶嘶”地哀嚎。
这疯子不会想讹人吧,费渡腹诽。他虽然愤怒,但没有丢了分寸,刚才咬那一下肯定是见血了,会让登徒子吃痛退开,但不至于害人残疾。更狠的招数他还没用呢——骆闻舟勃起的性器隔着裤子磨蹭着费渡的裆部,大家都是男人,没有深仇大恨,不必往死里伤害。
最后10秒钟,不管你是执行任务还是耍酒疯,再不张嘴我就走。费渡没有知会一声,就像骆闻舟未经允许的亲吻一样,霸道地在心里给对方定了死线。
一秒,两秒……五秒……费渡并没有数完,至此他已经在骆闻舟身上浪费了一百多秒,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费渡转过身,手已经按在了门把上,转瞬间却又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手。只听那个人有些哀怨地说:“咬了人就走啊?不喜欢就直说啊——你是属小狗的吗?”
不巧,我还真是属狗的,费渡心说。
“是不喜欢在厕所里面吗?”前胸贴着后背,前档抵着后臀,骆闻舟揉搓着费渡的手指,伏在他耳畔低语,“你跟着我进来,我还以为你愿意呢。”
哦,原来是某种他还没能驾轻就熟的成年人的游戏,错误的反应险些让他在熟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伪装。费渡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营造一种委屈的氛围,附带一些笑意,轻声回说:“你又没问我喜欢什么。”
吹开垂落的碎发,骆闻舟吸吮着费渡肩颈的皮肉,很快便印上了暧昧的痕迹,而后悠悠开口问道:“这样的,你喜欢吗?”
费渡没有立即回复,只是将另一只手绕到骆闻舟身后,捏着他一半的屁股,带着点挑衅地说:“但我更喜欢你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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