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胆小鬼还是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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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曦的消息在晚餐前五分钟送达,这分钟杨宙正好同杨子奇走进一家粤菜馆,老板讲“欢迎光临”,杨子奇问他要不要吃沙姜鸡,杨宙说可以。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那句“祝阿姨生日快乐”下面终于有了新回复,许时曦给他发来一张晚霞,粉色的,像蒸腾氤氲的雾气。他不会拍照,或是说,他拍得漫不经心,照片左下角有手指遮掩的阴影。
杨子奇坐在对面,他戴一块用旧的潜水表,眼角有明显笑纹。离开家的大半年里,他在多个城市辗转,杨宙的眼睛跟着他看过很多新的地方,现在两人面对面聊天,倒有些不适应。
杨宙一手握着手机,犹豫一会儿回复许时曦:“你去哪儿了?”
许时曦秒回道:“隔壁市。”
又是一张图片,拍的是看上去就很辣的火锅。
杨宙忍不住回:“小心胃不舒服。”
那边没立马回复,杨子奇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听慧敏说,你谈恋爱了。”
杨宙“啪”一下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我没有,”他强装镇定,“我的意思是……还没有。”
杨子奇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去学校找老师,也不会找那个孩子,说‘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儿子’。”
杨宙也笑:“这通常是老妈该做的事情。”
杨子奇说:“可惜我们家没有五百万。”
服务员来上菜,粤菜清爽,杨子奇本想点一瓶酒,但杨宙第二天还得上课,只好作罢。
杨子奇跟着杨宙要了一罐汽水,启开拉环时声响动听,他扬扬眉尖“哇”了一下。
杨宙总觉得杨子奇某些时刻像个半大不大的少年,他喜欢穿卫衣戴鸭舌帽,收藏滑板鞋和玩具。离开家总那么潇洒,跟申慧敏的爱特立独行又永远浓烈。只有少年才会一直爱同一个人,并不会因岁月流逝而消减半分。
“杨子奇,”杨宙咬着吸管,看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男人,“你怎么追到申慧敏的?”
杨子奇登时笑起来。
“杨宇宙,你十七岁半,终于问了这个问题。”杨子奇提到,两年前在张掖的星空下,杨宙跟申慧敏说,“妈妈我好像可以喜欢男生,也可以喜欢女生”,在那之后,他们俩时刻准备着给他上恋爱课。
“结果你更喜欢学习,一直没问。”杨子奇遗憾道。
杨宙耸耸肩:“那是因为我现在才遇到那个我觉得应该问你问题的人。”
“好吧,”沙姜鸡端上桌,平凡无奇的白瓷盘,边缘描一只蜻蜓,杨子奇想了想说,“二十岁出头?我跟学长去跑一个会议的采访,学长有证,我没有。他进去之后,忘记带我进去。”
“申慧敏也是,她是自己跑来的,挎着相机,站在场馆后面抽烟。”
“她可能看我可怜——宇宙,要学会适当表现自己的可怜,然后申慧敏走过来,”杨子奇笑得更开心,他提到申慧敏时,十年如一日像提到初恋,“问我抽不抽烟。”
“我说不抽,她就掐掉了,我们没有边际地聊天。她跟我说,那天的会议有个嘉宾她很喜欢,来之前她知道进不去,但还是来了。”
“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她说她知道我不会答应她,但她还是说了。”
杨子奇笑道:“是她追的我,我是笨蛋,以为她开玩笑逗我。后来想,怎么会是开玩笑,她当时说,杨子奇,你说为什么我们这里看不到下雪,我说,去北方吧。申慧敏说,好,杨子奇,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坐火车去北方,好不好?是不是很像开玩笑啊,其实不是,她眼睫毛在抖,手也握得很紧。”
杨宙说:“所以你们现在每年都要去看一次下雪。”
杨子奇点头道:“喜欢就是……申慧敏后来戒了烟。”
杨宙说:“也许吧,喜欢是你们现在还是会聊行星和气候,还有超市酸奶打折,申慧敏最爱的黄桃味买一送一。”
两人碰了个杯,杨宙压低声音道:“我明白了。”
杨子奇看着他,杨宙是他一部分自我的延续,却是截然不同的个体。父母能给孩子的,除了生命,最珍贵的大概是设身处地的沟通。但谁都不能替杨宙做决定,毕竟没有谁能完全理解谁。
“儿子,”杨子奇难得这样称呼杨宙,“祝你在爱里找到自己。”
许时曦:我跟靳驿南去的
许时曦:就是靳老师
许时曦:过两天回去吧,不确定
杨宙刚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看手机。杨子奇和申慧敏看晚场电影去了,家里只剩他一个。
许时曦应该也歇了下来,发消息的频率很稳定,半分钟发一条。
许时曦:他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在酒店
杨宙:你跟他一间房?
发完觉得这样像查岗,怪那个的。
许时曦隔了几分钟回:不是,他有钱,又喜欢熬夜,睡隔壁
杨宙忍不住笑,坐直了一些。
杨宙:许时曦,你难道不熬夜吗?
许时曦:不熬呀,我早睡的
杨宙:那你整天像睡不醒
许时曦说,我在长身体啊,怎么睡都睡不够的,你这种每天都很精神的高中生,才是不太正常。
杨宙:说什么呢
对面的人消失了一阵。
杨宙正听歌,日推循环到一首慢慢悠悠的摇滚,主唱的声音像燃烧的玫瑰。
许时曦:杨宙,旁边房间好像有人在那个
杨宙呛了一下,许时曦又发:这里隔音不是很好哎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许时曦问。
犹豫几秒,杨宙掐掉音乐给他拨了电话。
许时曦那头很安静,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暗示,杨宙确实听见了隐约的声响。
“喂,”许时曦将声音压得很低,含混地衔在喉咙里,“听见了吗?”
杨宙受气氛影响,往被子里滑了滑。
“嗯。”
“好热……空调不是很有用。”一阵窸窸窣窣。
“……你在脱衣服?”
“是,太热了,”许时曦似真似假地低低喘气,仿佛置身赤道,呼吸通过电波滚烫地传播,“你热吗?”
“……还好。”
其实感同身受,T恤领口似乎变紧,皮肤有火苗一般的电流闪过。
“我脱光了,但是开空调盖厚被子真的很舒服。”许时曦说。
杨宙同样盖着被子,他感觉有什么厚重的东西把他裹住了,他能感受到空调吹出的凉风,却难以自持地不断升温。
许时曦安静下来,可某种隐秘的动静慢慢生枝发芽,手指滑过皮肤一寸寸往下的声响,蹭到酒店被子摩擦出具有暗示性的效果。呼吸是最清晰的主旋律,轻却不稳,杨宙后背一紧,许时曦忽然把手机拿远,呼吸远了,听觉陷入另一个境地。
昏暗的,灯光想进入却被阻隔在外,随意搁置的手机是发射器,杨宙在另一颗星球等待许时曦的讯息。裹住了,潮润的,缀满苹果的伊甸,一座金色湿热的城堡。拨开厚实饱满的叶片,那蕴藏着多情的水液,果核中当然也有宇宙,谁能诚实面对最原始的渴求,谁就能成为国王。
杨宙嗓子里降临一座枯井,他哑声问,许时曦,你做什么?
没有回答,在他耳边的只有不甚明朗的水声,那声音的来处与去处他很清楚。男孩矛盾的身体柔软折起,像一只小小的纸蝴蝶,躺在白棉被搭成的如春巢穴,成为一条细细河流的发源。呼吸声又重了,杨宙闭上眼,摸到性器硬热,感官被许时曦拥抱包裹。
咕咕啾啾的,还有咬在衣物间的低吟。他是不是又在哭,眼皮发烫,雀斑一颗一颗,是流沙里的碎钻。嘴唇湿红,软的,热的,吻他一下身体便轻轻颤抖。往里更深了一些,是很热,夏天绵长地活在男孩的身体里,时刻酝酿一场革命。
旧教室的第一次,杨宙想许时曦是令他头脑昏沉的一场高烧。体育室的许时曦躺在军绿色体操垫上,垂下眼睛被抱,是蓝色的短暂逃离。画室里的许时曦也成了一幅画,揉皱了再展开,系在裙摆或衣襟。该具体到哪分哪秒呢,这条无限延伸的坐标轴,他们俩背对彼此写了无数注脚。
“我在想你插进来,”许时曦像含了一团即将下雨的云,说梦话一样,“你的东西插进来,插得很满。很热,我总要出汗,也好用力……杨宙,你每次都撞得我有一点点痛……唔。”
大概摸到要害,身体蜷起来,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小动物。许时曦惊喘一声,腔苞吹出黏腻的汁液,这通通被杨宙听了去,转化成沉闷的发泄。
很神奇,一个多余的屄,这里形容“多余”并非看低其存在意义。相反地,它令许时曦变得更为特别。受艺术熏陶的人,往往有奔赴自毁的趋势,寄情于性、药丸、宗教信仰,都不是稀奇的事。十七岁的艺术家,拙劣的骗子,因为这个屄而显得荒诞可爱。
他可以踢足球,可以穿裙子,可以喜欢粉色,可以爱一切反常、正常的事物。所以他对杨宙的迷恋应当有可能是一种自恋,即通过此证明,他可以成为艺术家。
杨宙胡思乱想着,龟头渗出清液打湿掌心,庞大却焦躁的快感压过了伤口的隐痛。
“……舒服吗,”他低声道,“许时曦,舒服吗?”
许时曦胡乱“嗯嗯”着,他憋得满脸通红,头发带了湿意,颊边满是泪水。他想让杨宙肏进去,填满他,让他发抖、高潮。他捏柔嫩的胸部,一手埋在湿软的穴道里。那里吃过男生粗长的东西之后,就没出息地惦记上了。性欲在一些时刻格外膨胀,比如想念杨宙的夜晚。
他刚才含湿手指摸进穴里,杨宙问一句,他立马可怜地吹了一次。电流里杨宙的声音微微失真,带着些干燥的温柔。许时曦受不了这个。
杨宙在做爱时极富攻击性,但那攻击性犹隔了层绸缎,得真正将许时曦放进心里了,他才会展现那种彻底的侵略。冷静的人失控最好看,许时曦不算放荡的人,说荤话只是想让杨宙别再绷着。笑得最开心的杨宙,是给他展示月球灯的杨宙。
他喜欢极了,蓬勃的占有欲和咄咄逼人的征服欲拔节窜高。许时曦将腿分得更开一点,勃起的阴茎和小蒂在反复的磨蹭中更湿红。如果这时候有人猛然掀开被子,这个躲在里面听着暗恋对象电话自慰的男孩子一定会满眼惊惧地哭得更凶,然后姣荡地潮吹,清凌凌的水液淌湿了被单。他不是小孩子了,调笑他一句“笨孩子怎么还尿床”,他可能会羞耻到化成一滩甜蜜的糖水。
杨宙偏过头,呼吸热沉。“……许时曦,说点什么吧。”他这样说,指腹揉着铃口和囊袋,始终差了一点。
“嗯……说什么……”许时曦嗓音发黏,他换了姿势,在被窝里拱成一座矮矮的小桥,一手绕到身后插进去,湿漉漉,粘乎乎,“说这些吗?杨宙,好舒服……好大,顶到好里面了,我想尿尿……”
“……”
“喜欢被你操……唔……”
杨宙拧紧眉头,仓促射在手心,湿黏地晕开。他重重深呼吸几下,胸膛起伏,好像刚出生,磕磕绊绊学习喘气。
许时曦其实不太会叫,翻来覆去只会“好大”“好爽”,而杨宙心里觉得他骚,但说不出那些词语。终究还是面皮薄的高中生。
电话那头的喘息绵延着,波浪一样,过了会儿细细地吸鼻子,哭腔的余韵未散,颗粒似的在杨宙耳边弹跳。
抽搭几分钟,杨宙听见许时曦爬出来找纸巾。憋气太狠,许时曦脖颈烧得绯红,他是一累就完全没有什么力气的类型,讲话讲得格外含糊。
“你也射了吗?”
杨宙也拿纸巾擦拭着,闻言假装冷静道:“嗯。”
许时曦认真道:“我看资料说,射了再睡会睡很香。”
“……在哪儿看的什么资料。”
许时曦这时候已经有了点瞌睡,下身还湿哒哒,就这么裸着趴在枕头上跟杨宙讲电话,乱七八糟地说:“网上呀,你不上网吗?科学依据呢。”
杨宙想不上网我怎么成功肏进去了。
原本的贤者时间被许时曦搅乱成谈话节目,他在那边说,我昨晚都没有吃蛋糕。是有那么一点委屈的语气。
每一次跟张宁接触后,许时曦总想逃跑。靳驿南说他是胆小鬼,实则不尽然,许时曦在杨宙这里,还是很有勇气的。
人面对爱竟然可以同时是胆小鬼和勇士。
杨宙说:“我爸爸喜欢吃蛋糕。”
许时曦说:“我也喜欢吃。”
“常青路,在红绿灯旁边,知道吗?有一家蛋糕店,手工的,样子很漂亮,味道也很好。”
“我吃过一回……你要带我去吃吗?”
“好。”
许时曦闭着眼笑:“你要带我去哦。”
杨宙觉得心里很柔软。他没有想其他的事,只是想到申慧敏跟杨子奇讲南方不会下雪的那个场景。申慧敏的卷发闪闪发光,眼睛亮晶晶,像常青路蛋糕店明晃晃的橱窗。
杨宙说:“睡吧。”
许时曦便沉进梦乡里。
他的房间在走廊最尽头,对面是墙,旁边是空荡荡的靳驿南房间,根本没有“在那个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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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沙姜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