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您愿意同我一起旅行吗？”希斯问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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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要听吗？”希斯问。你点了点头。

“按照人类的标准，我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大概并不能称得上‘有趣’。”希斯再次提醒。

闻言，微妙的负面情绪从你的思维中再次孳生，你抑制住它们，向希斯表示你对他的经历十分感兴趣。

于是，希斯开始了他的讲述。

“产生自我意识之时，我发现自己正处在这座寺庙的前方，我能感知到寺庙中有一位僧人，当时他正在烤鸡肉，边烤边喝石碗里乘着的白酒。”

闻言，你瞪大了眼睛。你十分不想承认，这个故事仅靠开头就吸引了你。你佯做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掩饰着挪了挪身子。

“他很快发现了我。当时人类和虫族正处于‘视彼此如仇雠’的阶段，所以，当我朝他飞过去的时候，他以为我要杀死他。我被攻击了，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法杀死我。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就不再攻击我了，”说着，希斯笑了笑，这使他惯常的平静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欣喜与向往，“他坐回原位，开始喝酒，喝完酒又开始吃肉。”

“他进食的样子十分有吸引力，因为过分粗放的动作，肉汁和碎屑沾上他的嘴角。吞咽之前，他咀嚼的次数很少，这使我担心他会被肉块噎住，但事实上并没有。”

“他进食的模样吸引了我，于是我飞向肉块，试图同化一些，尝尝滋味——当时我还没有学会‘吃’的动作，也无法生成‘吃’所需的结构。”

“我撕下一些肉块，分解了其中的物质。”

“当理解了我的行为之后，他看着我哈哈大笑，边笑边捶打腿部，并给了我一些肉块，默许我留在寺庙里。”

“我和他一起在寺庙待了一段时间，从他身上学会了酿酒、烤肉、礼佛。当时，因为没有得到学习人类的素材，我无法与他交流，但他似乎能从我的行为猜测出，我是有理智的生物。”

“不久之后，人类的军队找到了我们，他阻止他们向我攻击的动作，于是也被他们攻击了。他的脾脏被打碎。快要失去生命指征的时候，他要求我吞噬他，我按照他的要求寄生在他身上，拆解他的身体。

“他的肉体是我所获得的第一个人类范本，我继承了他的肉体与精神，知道他身体的每一处损伤，得到了他的记忆，了解了他全部的人生。”

“您能复刻精神？”你终于忍不住开口。希斯关于“他”的措辞使你情绪低落。即使不愿承认，但这个时候，你终于逐渐明白这种低落的缘由。

“精神？”希斯想了想，对你说，“您是指记忆与经历吧。这些全都是物质的范畴，他们被物质储存，以物质的形式生发与传递，我只需要模拟他的大脑中已成型的信号与结构。”

你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点头的时候你故意涩笑，希斯却似乎全然没有留意到似的。他沉浸在他的讲述里，从他的身体中，某种混杂着向往、激情、哀伤、迷茫的炽热的情感喷薄而出。

“他想去世界各地传教，”希斯说，“从他的记忆里我了解到，传教是需要一定知识与素养的，虽然继承了他的记忆，可我仍达不到传教所要求的素养。我没办法替他传教，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他想去的地方看一看。”

“这是您旅途的第几站？——您还打算离开吗？”你轻声问。

“如果按桃蛾的生命计算，我的旅程只经过了很短的路程。”希斯说。说着，他迟疑地看向你，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期待地看向希斯。

希斯思索着，斟酌着，最后，他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觉得十分灰心。这时候你逐渐明白，自己已经对希斯产生了某种独特的情感。你能从希斯对“他”的叙述中感受到希斯的情绪。希斯不是没有情绪的，可在你面前——除去今天——他表现得就像一潭无波的湖水。

你灰心，却也不甘心，同时，你明白自己可供自怜任性的青春时光业已逝去。于是，你没有顺从自己赌气沉默的冲动，而是尽可能平和自然地朝希斯发问，问希斯方才面露迟疑之时所生发的思绪活动。

闻言，希斯回答你说，他刚才本想朝你发出邀请，想问你是否愿意同他一道旅行，可思索之后，他意识到你人类身躯之娇弱，你生来就是人类，在人类社会中拥有身份和资产。他意识到与他一同旅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您向来是博学而思虑周全的，”希斯说，“我认为您大概不会做出有损自身的选择。”

你看向希斯。你猜自己笑了，不过你不知道，现下你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朝我提问吧，先生，问问我刚才的问题。”你对希斯说。

听了这话，希斯显得很疑惑，他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于是，即使不解，依旧顺从了你的心意。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您愿意同我一起旅行吗？”希斯问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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