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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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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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看见那家伙了,老大。」
雷诺呼叫,操纵载具打了个旋。探照灯光束像利剑划开黑夜,照亮贫民窟遗址堆积如山的废料,最终固定在两座垃圾山之间的谷地。
曾打开舱门,抓住上方的扶手,探出头向下观望。
螺旋桨轰鸣,风凛冽的灌入。在舞台聚光灯似的明亮的圆形光斑中,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包括他所乘坐的在内,五架直升机盘旋在对方上空,像等待猎物死去以便饕餮的秃鹫。
「目标已进入视线。雷诺、伊莲娜准备降落,其余人在空中戒备。」曾通过无线电做出指示。
「了解。」部下们的回答混合在电流声中。
随着载具下降,越来越多聚光灯从各个方向投来,使得那片区域明亮得宛如白昼,站在中心,成为众矢之的的男人将头偏向一侧,狂乱的气流吹起他的大衣下摆,他被照得失去色彩的银发在身后飞舞不止。
曾钻出直升机,举起武器。雷诺和伊莲娜紧跟他的脚步。三人缓慢向目标合围。
「保持静止!」曾警告。
男人对他的声音所有反应,转过头,顶着强光投来视线。
「曾?」
与那双绿色眸子目光相对的瞬间,曾停下脚步。
「萨菲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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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台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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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以后,曾还是会想起那个雨夜,异国他乡淅淅沥沥的雨夜,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萨菲罗斯共同执行任务的雨夜。
五台堡垒,简单的潜入、暗杀,他独自就可以完成,萨菲罗斯独自更加可以完成,说不定还会超额完成,把暗杀变成屠杀。
可上面就是这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浪费资源把他们凑到一起,像在扑克牌中拿到大小王组合般的好运。
曾黑进监控,在幕后指挥,当萨菲罗斯的眼睛,萨菲罗斯在台前,听他指挥,做他的刀。
天还没完全黑,整件事情就已经结束,顺利到无聊。
回到占领区,从直升机上下来,曾问年轻的将军,要不要去喝一杯?任务结束后去喝一杯是塔克斯的习惯,他下意识的就这么问了,问完之后才想到,他这次的搭档是孤高的英雄,从来没听说过萨菲罗斯会和谁去喝一杯。
算了,他想说。
可银发人竟然略一点头,「行。」
曾带他去到他常去的居酒屋。他们脱掉鞋子,像五台人,在榻榻米上,盘腿坐在矮桌边。
酒被送上来,温过的米酿,醇香柔和。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像没什么可聊的,却聊了很多。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在一格一格的木头窗外,夜是晶莹剔透的紫黑色,丝丝细雨划出一道道银色痕迹,沙沙的雨声与店里酒酣耳热的嘈杂混合,把他们包围起来,像陷在软垫里,感觉很放松,很惬意。
曾旁敲侧击的问萨菲罗斯的父母、故乡,问他究竟姓什么、何时出生,问他资料上一切没有载明的信息。
银发将军一个都没有回答,「你在审我,塔克斯。」
「抱歉,职业病。」曾说,「不然,你审我好了。」
银发将军笑了笑,坏坏的,让人惊讶会在他总是雕像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看到的笑容。
那让他看起来有魅力极了。
「我可能,会严刑逼供。」
「试试看,我受过严格的审讯抵抗训练。」
两人的眼睛隔桌对上,同样深邃明亮的棕与绿,被酒精染上淡淡的朦胧。
某种神经递质在那瞬间完成交换。
不知何处碰翻了一只空酒瓶,酒瓶骨碌碌的滚动,一直滚到榻榻米边缘,等它碰到廊柱停止下来,刚才坐在那附近的两个男人已不知所踪,只剩下堆满酒瓶的矮桌。
桌边一格一格的木头窗外,夜是透亮的紫黑色,雨丝丝缕缕。
在异国的民宿里,制服被褪去,他们好像暂时抛开身份,变成两个不是自己的别人。
外面下着雨,推窗不应该被打开的,但他们偏要打开。清润的水汽漫进来,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迷蒙的幽蓝黯光。
雨在夜里纠缠,无数细密影子在他们肉体上跳跃。
「我是你的第一个吗,萨菲罗斯?」曾搂着对方的肩膀,在他耳边问。
「我是你的第一个吗,塔克斯?」年轻的将军把头埋在他颈间,伤人的无情冷笑。
被进入的不适感,他绷紧身体,「为什么选我?」
「为什么选我?」萨菲罗斯爱抚他,即使此刻也戴着手套的手充满掌控力的在敏感地带缓缓游走,使他敞开,
曾拉开距离,同样戴着手套的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我是你的类型?」
「我是你的类型?」对方坚定的入侵他,侧过头吻了吻他的掌腹,仍然原封不动的将问题奉还。
雨继续下去,他们耳鬓厮磨喁喁细语,全是问题,没有答案。
那个晚上,曾彻夜未眠。趴在铺着榻榻米的地上,全身上下只戴着一双手背镂空的皮革手套,下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扭头看窗外的雨。黑暗一点点淡去,像被水洗掉的墨,越来越淡,显现出庭院的轮廓。
萨菲罗斯在他身边,仰面躺着,也只带着一双皮革手套,也望着窗外的雨。
快天亮的时候,他把手放在曾的脑袋上,五指分开插入他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一遍一遍细致的梳理。
酥麻的感觉从头顶扩散到身体各处,曾舒适的叹了口气。
他伸手找到萨菲罗斯铺陈在地上长发,缠绕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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