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正文-----

总感觉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没有了以往光照下来的粼粼波光。从山寺下来时看着树枝上的凇，原来时间又过去了一段，留下的是这一片被寒风呼啸着却仍幸存者人心温暖的山河。

俏如来搓了搓手，回忆着昨日拆开的苗疆传来的信，苗王照着宫内的雪描了一张画，淡雅的画上加上了他苍劲的字倒有些寒风扑朔的感觉了。对比起苗疆的雪，杭州这一点雪花片片只能算是一笔点缀了，难带还能构成冰封的河山图？

街上卖红枣糕的阿嫲开了摊，热乎乎的蒸气升在街上一角，周边涌动着人生，热闹得似乎要将冬天的寒意全部融化。俏如来离开山寺由北城门进城，在街尾的时候仿佛感受了这股热闹，很快就找到了队尾。他仍是穿着白绸繁复的僧袍，上面绣着金色梵文，衣摆盖住了他的脚，遮住了一双白毛绒边的靴子。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时好像是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声音，眨了眨眼睛，鎏金的眼睛瞄了一眼排着的队伍，俏如来向着队伍前头走去。正在买红枣糕的那位客人戴着深紫色的披风连帽，在侧后方看不清他的脸，然而一走近，俏如来发现了垂在他胸前的毛绒条。

那人买完了红枣糕，抬起头来，闪着星辰似的光的眼看着俏如来，似笑非笑。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听见了俏如来轻轻一声笑。

“王上好兴致。”嘴边散着一团团慵懒的白雾，遮到了纯净的一抹金色，又很快散在了天地之间。

“猜是你喜欢的。”苍越孤鸣知道他好甜口，阿嫲热心地切下一点红枣糕让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尝一尝，觉得味道不错，也算清口，就排在了队伍里。

街坊百姓都朝着他俩看去，很久没见到苗王和俏盟主站在一起了，一深一浅的披风，颜色分明。看见苗王轻轻握了握盟主的手，又摸了摸他的披风，可能是觉得他冷，带着人转进了巷子里——他一手撑在墙壁上，鼻尖几乎要蹭到对方的，手上的油纸包吊在他的耳旁，仿佛温度传到了他的耳边，俏如来觉得自己耳尖都微微的烫。另一只手先是解开了他的披风，深紫色的披风被扯了下来，围在了俏如来身上。苍越孤鸣轻轻含着他的唇摩挲着，不容他拒绝。——从巷口出来后两人坐在茶摊上，交换了彼此的披风。咦？盟主好像脸红了？

除了红枣糕，苍越孤鸣还找到了上回糖炒栗子的老板买了一包。油纸包放在桌上，着分量似乎比上回少了些，俏如来在他的示意下打开，都是剥好的栗子，一个个圆滚金黄的，在茶摊上可以就着热茶吃些早点。

“等会儿就得回去了。”年轻的君王还是昨晚从苗疆过来的，在正气山庄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到外头的早市逛一逛了。正气山庄里冷冷清清的，俏如来也没有留下什么书信说去了什么地方，就不知道能不能在街上偶遇着了。

还真的见到了，该说是太巧呢、还是两个人已经默契到连载街上闲逛都能偶遇呢？

“等俏如来回正气山庄牵马……”

“不必麻烦。”苍越孤鸣打断了他的话，俏如来还以为是自己被拒绝一同前往苗疆，“我也没骑马来。”他解释道。

守在宫门的铁军卫分队士兵看到他们的王收起了游走在周身的气劲停在宫门前，背着手看向远处，奇怪的是王上今天的披风是白色的。他在等俏如来。两个人的速度应该是相差不大的，在杭州城的茶摊上约好了比试轻功，终点便是王宫宫门，怎么没见那人出现？突然一个雪球砸了过来，夹带的内力一阵风般散开，不偏不倚砸到他的肩上，松松散散的一团，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但宫门的士兵都惊到了，心都提了上来。苍越孤鸣也不生气，弯腰捧了一捧雪揉握了几下，等着那个穿着深紫披风在雪中藏也藏不住的人出现，准备将雪球扔在他肩上。

不过俏如来躲开了一个，却没有防住第二个，两个人就这么在宫门前玩闹了起来。新上任的守卫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这是那个治国严谨有方武功高强不怒自威但善良的苗王吗？怎么看都像个玩心未泯的大男孩啊！站在旁边的视为拍了拍这个小声说话的人的脑袋，新来的守卫赶紧闭了嘴。

苗王笑了，笑声爽朗，盟主也笑了，趁着机会再扔他一个——两个人玩得挺开心。

清咳了一声之后，盟主嘴边的笑收了些，走到他身边，和一本正经的苗王进入王宫。新来的守卫傻了眼，这位的的确确是苗王啊！

苗王袖子一抖，变戏法似的都出两只毛茸茸的兔子来——这是什么时候抱出来的灰兔和白兔？还是说在身上藏了这么久？他二人一人抱着一只当做暖手，俏如来退到一边，抬头看看王宫里的雪是不是和他画上的一样，而苗王正听着军师说边疆的大雪纷飞。

“苗疆的河已经封了一段，孤王还得亲自去看看。”揉了揉手上的灰兔，过个冬养得肥肥的，也不知道俏如来是怎么养的兔子。

“怕是有水祸？”曾经听说过钱塘的水被冻住，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春天融冰时突然发的大水，险些淹到城里。俏如来也到过中原的其他地方，知晓封了河的危险，“俏如来也同去吧。”

苗王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军师，盟主也看了一眼，两个人抱着兔子并肩走着。兔腿儿腾了空，蹬了蹬，被主人一手托住，便乖乖地由主人抱着不惹事了。

挑了几个人和苗王一同前往，骑上马前去查看那段被冰封住的河流。俏如来在内心小小感叹了一下自然之力，想起了以前的一场战争，仍是心生敬畏。眼前一片素白，光洒下来的不是粼粼波光而是折过镜面如同幻影的光亮，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陌生的景色。冰层没有很厚，悄悄幻想了一下，或许连底下的水都是被冻住的，只是没有被看见。

“若是冰层过厚，王上该如何？”俏如来突然问道。

这人跟个暴君似的，笑着回答：“凿冰，留着给俏盟主夏天用。”

当然这只是一时的笑话。

俏如来想起来方丈在自己下山前递过来一个锦囊，说是给苗王念经送佛祈的一串佛珠，也送了自己一串，一同放在锦囊之中。拿出来一看，是檀木佛珠，虽是朴素，全是方丈的心意。

“苍狼，抬手。”

“嗯？”他照做，看着那人把一串佛珠戴在自己手腕上，正好是手腕的大小。俏如来也露出自己的腕子，戴上了另一串，现在是一手佛珠、一手琉璃了。

“方丈仁心，祈了苗疆也祈了中原。”

苍越孤鸣在袖下牵起他的手，“孤王何德何能，认识了两位仁心天下之人？”感受到俏如来回握着自己的手，他用了力，生怕人会丢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