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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怎么样？”我问。

他：“嗯。”

“那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挺好的。”他抬头看我一眼，低头说。

我没有再说话。也的确不知道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不知道心里有个什么劲，什么事总得问一下他，知道他肯定又是只会“嗯”一声，还是觉得很憋屈。继续问他，他说挺好的。是挺好的，没有说嗯，感觉心情都舒畅了一些。

说不出来理由，就定了这家店。可能是碰巧今天这家店美团有优惠，可能是这家店在六楼，推荐是“空中花园”，也可能就是刚好。刚好在那一刻感觉饿意，刚好在美团看见这家店，刚好他也在身边。一切都是刚好，一切只能刚好。

幸好这家店还不错，跟我想象的差不了多少。还是不自觉的问了他觉得怎么样。语言，可能是情侣之间最难用于沟通的方式。我想，他的想法我应该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他只能说嗯。都已经选择了这家店，总不能再起身商量下一家。不管是于他而言，还是于我而言。

服务员走过来，把菜单放在他面前，“二位想要吃点什么？”

他抬头看着服务员，笑了笑，指着我：“她在美团订过了。”

他总是这样。对谁都彬彬有礼，除了我。朋友们都劝我，毕竟这么多年了，总会腻的。可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什么话都不肯多说。我也问过他的朋友，都说平常一块喝酒的时候话挺多的。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了。

服务员问我：“女士，可以让我看一下您的订单吗？”

我当然能听到服务员在问我，我是在发呆，又不是睡着了。可我真的很反感有人叫我女士，显得我特别老。我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面前的那个杯子，就感觉心里憋着一股气，想故意气气他。也不知道该气的是他还是服务员。

他从我的手里抢走了我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他知道。手机设密码也就是一个习惯，科技太发达，10块钱就可以破手机密码。说到底，能防的也就只有他。可他知道我的密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偷看过我手机。

他把订单给服务员看，还向服务员解释什么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跟服务员说了三遍不好意思，他从没跟我说过不好意思。他只会跟我说嗯。

他把手机还给我，接着玩他的手机。没有给我手机锁屏，手机壁纸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候他带我抓娃娃，他不抓，只让我抓。每次都差一点，他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说。那是我从小到大对抓娃娃机最痛恨的一次。还好，最后抓到一只兔子，白的。我把那只兔子丢给他，跟他说，不想玩了要回家了。他应该是嗯了一声吧，他总是只会嗯。那天很晚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他是真的很喜欢我，就是情商太低了。可能是因为我也挺喜欢他的吧。

后来就走到了一起，挺好的。他也觉得挺好的。虽然有时候翻高中同学的朋友圈看到别人家的男朋友会突然很嫌弃他，可也就这样走过来这么多年了。人总会这样，如果我不是我可能也会羡慕我，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菜上的挺快。他没有动筷子，还是在低着头玩手机。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呢？我对这种事情总是很费解。手机，电脑，游戏，这些东西到底在哪些方面那么吸引人呢？我们曾经因为游戏这种问题吵过架，其实也就是我一个人生闷气，跟他一辈子都吵不起来架。他只是嗯嗯嗯。我在一旁气呼呼的站着显得不讲道理的反倒是我了。我问他，这种网络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啊？你能现实一点吗？他没有说话。现在想想，现实和虚假，谁能分的清楚呢。还是吃饭吧。我拿起筷子，他也拿起筷子。

味道还可以，按照这个价位的标准来说。我喝了口水，问他：“怎么样？”

“嗯”

“吃好了？”

“嗯。”

我看着他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问他：“真的要走？”

他看了看我，目光低垂，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他知道。小时候我爸总是在吃饭的时候问我成绩，每次饭都剩好多在桌子上我一个人躲进屋子里。每一次躲进屋里的时候我都在给自己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有什么事情饭后谈，至少还有饭可以吃，这是我对于生活的一点点心愿。

他是今天早上告诉我要出差的，要出去几天，要我照顾好自己。其实该说这话的应该是我，可我还没有说。按理说我应该翻一下他的手机，至少排除一下嫌疑吧。出差这个借口在现实生活中毕竟太过于俗套和虚伪了。

可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去翻他的手机，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他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自从我们第一次约会之后就是了，之后再也没有换过。我想，如果我现在要他的手机他一定会直接递给我，就像他拿我的手机一样随便。我们之间好像不存在任何的秘密。手机，也不算什么秘密。

“出差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还是说了出来。语言就是这样，像是一种无用且垂死的挣扎吧。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比喻。令我自己都想笑。

“嗯。”他说。

“我先送你回去吧。”他站了起来。

“不用。”我也站起来。他比我高一些，隔着餐桌我刚好摸到他的脸。我想起来第一次摸他的脸也是在一个餐厅里，他看向远方，我突然就很想摸摸他的脸。他回过头冲我笑，可能就是那一笑，心融化了这么多年。他现在也在对着我笑。

他最后没有送我回去。他帮我叫了一辆车。他帮我打开了车门我顺着他的胳膊钻了进去。我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他没有说话。他看着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租车向前发动，我回头看着他。他也一直在看着我。

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我对着后车窗低语。

他一直都在看着我。至少在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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