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开场还早,两个人去那家海帮菜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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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开场还早,两个人去那家海帮菜吃饭。
汪子聿埋头大嚼红烧肉,说赶紧找人给黄黄儿把手术做了。
徐思东顾左右而言他,说那天碰上哈士奇主人不在是黄黄儿运气,左邻右舍全小区就他一个养串串的,辨识度极高。那哈士奇年纪也还不大,万一真下一代整出来了找上门来,黄黄儿前途难卜。
汪子聿埋怨他,早跟你说要看紧了。
徐思东感慨,我哪儿知道它过个冬就懂事了。他还当黄黄儿是那只躲在他车底下避风饿得呜呜叫的小串串,头顿就吃了他四根火腿肠,撑得直翻白眼。
汪子聿迅速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想起徐思东那回看着道貌岸然,上来就动手动脚,眼波荡漾:“这种事儿就你养的狗能做出来,俗。”
徐思东被那眼神勾搭的心猿意马,隔着桌子去捏汪子聿的尖下巴,色眯眯道:“这不教育挺好……该会的都会了。”
汪子聿在桌子底下踹他腿,徐思东把手缩回去,拿了勺子搅碗里雪白的西湖牛肉羹。服务员过来上菜,瞪了他一眼,又跟汪子聿亲亲热热用上海话打招呼。
汪子聿也笑,跟她说了几句闲话。等她走了,才问徐思东:“你什么时候带黄黄儿去医院。”
徐思东含含糊糊说再等几天看看。
汪子聿雷厉风行,斩钉截铁说不能等了。我周末没事儿,跟医院那边约好,直接带过去。
徐思东叹口气,说要你这么整的,这辈子一点儿幸福也没有了。
汪子聿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留意这边,服务员也隔得挺远。他上半身凑过去近距离观察徐思东的表情,摸他的胡茬,眉毛一挑说:“你唇亡齿寒,感同身受?”
徐思东把他爪子拍掉,说这能感同身受嘛!赶紧吃饭,磨磨蹭蹭别迟到了!
吃饭的时候徐思东表示要参与文娱活动提高自身文化水平很积极,到了丝竹箫鼓响起来的时候眼睛一闭昏天黑地也毫不含糊。他这辈子唯一的戏曲熏陶来自于他姥爷,一老一少守着家里的老式录音机听老头儿珍藏的样板戏。听熟练了自己也得唱,小孩儿都有英雄崇拜,对戏里光芒万丈的男主角十分仰慕,无奈家里已经有了一位老英雄,任谁劝说也不让贤,他只能屈居反派,从此心灰意冷。
汪子聿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徐思东皮糙肉厚,毫无反应。
汪子聿想自己真是太心软了,都使不上劲儿。旁边坐着的年轻观众很善良,陪女朋友来的男学生,百无聊赖还不敢闭眼,对徐思东艳羡不已,见汪子聿动粗还劝,说汪老师没事儿,你朋友又不打呼噜,挺好的,让他睡着吧。
汪子聿一贯为人师表,温文儒雅笑了笑,转头继续听戏。
旁边的男生虽然坐着无趣,毕竟还有点儿基础,渐渐也打起了全副精神,待到初试云雨一段,更是双目炯炯。也不光他,全场人都跟打鸡血似的亢奋。
灯光流转水波潋滟,张生一件件解了莺莺的罗衫,软玉温香抱满怀,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徐思东被口哨声吵醒,他是何等人物,看那架势就顿悟了,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另一只手去摸汪子聿,自言自语表示赞叹:“国粹啊,有点道理。”
汪子聿没搭理他。
徐思东又听了几句,问汪子聿:“你那会儿就想学唱这段呢?”
汪子聿眼角瞟他,轻轻道:“淫者见淫。”
好容易挨到散场,两个人都不着急,等观众走的差不多了才出去。
汪子聿听完这么一场也有点累,看路上人少了,干脆放松警惕,懒洋洋被他揽着窝在怀里,说不错吧。
徐思东说椅子不错,合适人体力学,睡得挺舒服。
汪子聿很轻的笑了一声,不说话。叶子在枝头萌发,空气里有一种清淡的香气。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去得也晚,像一份迟到的礼物,延长了快活的时候
徐思东也沉默着,到底还是没忍住,突然“嘿”了一声,不依不饶问:“你那会儿干嘛想学唱这段儿呢?”
汪子聿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弯着,过一阵才说:“我发扬国粹。”
他俩慢悠悠的压马路,有人在他们后头说话。汪子聿理智上想着该分开一点儿,给熟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徐思东发现他的想法了,凑他耳边说,怕什么。
汪子聿耳朵发热,一晚上两个人说了挺多黄段子,他也没那么神清如水了。徐思东的手在他腰上活动,手指不紧不慢的一下下试探着浅浅的伸到裤子里去。
汪子聿呻吟了一声,全身都有点发软了。
徐思东胆大包天,在他耳边吹气,说一会儿在车上,你唱今天晚上那段听听。
汪子聿说,我没学过这本。
后头的人走得快,是个老者的声音,十分愤慨:“什么东西,哗众取宠!好好的昆曲改成这个样子!”
他身边的年轻人知道老头儿牛脾气又犯了,大概是笑了笑,不跟他争辩,道:“陈老,我车在那边,送您回去。”
汪子聿本来被撩的意乱情迷着,听到这个声音,突然全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徐思东也有点意外,敛了笑低头去看他。
眼里全是汪子聿又紧张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徐思东苦笑,手从他腰上挪开,在背上拍了拍,轻声说,没事。
汪子聿回头,看到莫筱北在后面,扶着身边的老先生,与人无害的样子,温吞吞总像有些迟滞的表情凝在脸上。
徐思东笑了笑说:“小贝,陪老先生来听戏呢。”
莫筱北“啊”着应了一声,也笑了,波澜不兴,礼数周到:“老徐啊。”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转头跟身边的老先生说,“这徐思东,我朋友。他姥爷跟我爷爷是战友,咱俩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老爷子拄着拐棍点点头,威严不失温文。他老眼昏花,路灯又暗,是以刚才没注意前头两人卿卿我我。等凑近看到汪子聿才笑了,颇为满意:“这是……汪老师吧。我在学校里见过的。”
汪子聿找回一点感觉,微笑着说:“一直想向陈老请教。”
老爷子说:“指教不敢当。唉,你看今天的戏怎么样?”
汪子聿揣摩长辈心思的本事一流,何况刚才已经听着老爷子中气十足在后头一路破口大骂,当下整理了一会儿思绪,把跟老爷子看法一致的言辞挑出来,评论的天花乱坠洋洋洒洒,听得老爷子热血沸腾直点头,把他当了知己,说这个可以详细论述,要汪子聿不如回去写篇文章。
莫筱北站在老爷子旁边。俩文人在那儿侃侃而谈,于他是过耳云烟。他只冷冷的,带着一点讽刺的眼光,看徐思东。
那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
那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人。
他们一起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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