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盖聂X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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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第二日一早,按照当地的规矩,若是从大门娶进来的,即是明媒正娶的当家主妇,须要介绍给府里的所有人。卫庄名分上虽然轻,却是破例从正门抬进来的,整个平城远远近近前前后后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再不正统,赵老爷还是让管家传了话来,请新进门的九姨太太到前厅。
虽然被折腾了一整夜,浑身酸软倦怠,卫庄还是早早起了床,盖聂更早醒了,一直静静地躺在一旁,等着怀里的人睁开璀璨动人的双眼。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卫庄在师哥的怀里梳洗过后,换上了玉石蓝的长衫,银发只闲散地披着。盖聂帮他拢顺了头发,“小庄,师哥帮你扎起来?”
“不用,怎么?这样不好看?”
“小庄,是太好看了,师哥不想别人看到你。”
“呵……我倒不知师哥什么时候学了这般油嘴滑舌……”
盖聂也不接话,只是吻着师弟的唇,“小庄,师哥护着你。”
卫庄懒洋洋回应着师哥的吻,眼角眉梢难掩风情,“师哥,你还是看好自己,别让人发现。”
“小庄……”两人又厮磨了片刻,盖聂从后门绕回了自己房中。
赵老爷一觉醒来感觉从最深的噩梦中又走了一遭。
刚入梦时,红袖翠招酒香茶暖,几位姨太太环绕在身边莺声燕语,软玉温香;远远走来银发的青年美人,脸上冰冷不近人情,身体却软得不可思议,正待要解了衣裳,一阵狂风刮过,红粉变骷髅,哪有什么美人,遍地都是大灾那年的饿殍,睁着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他,慢慢向他爬过来,撕咬着他的腿肉,阴恻恻地哭叫“好饿,好饿”。
赵老爷猛地惊醒,原来自己伏在盖氏的梳妆台睡着了。
不对,赵老爷惊恐想到自己怎么会在盖氏屋里?对面的铜镜照出自己,哪有什么赵老爷,只有一副枯骨。枯骨无法控制地撕扯吞咽着屋内的一切家具陈设,又爬到外面到处撕咬,嘴里不停喊着“好饿!好饿!”
空荡荡的身体,怎么也填不满……
“老爷!老爷!”赵老爷勉强睁开眼,眼前是八姨太惊吓的脸,“我……”嗓子像被火烧过说不出话来,赵老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八姨太太的哭叫声引来了管家和盖聂,陆陆续续其他的姨太太也都一窝蜂地冲过来,卫庄走在最后,慢悠悠随着众人进了屋。
大夫号完脉,一声不吭拿起纸笔开始写药方。
盖聂皱着眉张口询问道:“请问先生情况如何?”
医生瞥了眼一屋子姨太太和悠闲站在一旁的卫庄,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赵老爷是一时喜火冲脉,又多饮了几杯,现下神思不属,需要静养一些时日;这段时间……切不可再服食回春之药,且要忌一切房事。”
医生写完药方交给管家,领了诊费便走了,留下一屋子莺莺燕燕哭哭啼啼。
赵老爷疲惫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长衫散着银发的卫庄,人是清清冷冷,眼角眉梢却挂着若有似无的春情,忍不住气血翻涌。忍了忍,招了招手,把盖聂和卫庄叫到床前,“聂儿,他是卫庄,从今天起他就是九姨太太了,他是你的小妈。”
盖聂眉头皱得更紧,抿着唇不说话。
卫庄闲闲地看着盖聂,倒是从未见过师哥这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有趣!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师哥的心,张嘴唤道:“聂儿~~~”
盖聂愣了一下,直直看着卫庄。卫庄叫完了,就咬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小庄又调皮了……盖聂眉头是舒展开了,可身体的某处却紧了紧。早晚——不,今晚就找回来。 “小……妈……”盖聂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危险。
“嗯”,占了师哥便宜,卫庄满心愉快地应承下。
赵老爷躺在床上,听着卫庄的声音,竟有一股邪火又升了上来,赶紧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不敢再看卫庄一眼。
当天夜里,盖聂一边堵着卫庄喷薄欲出的小孔,一边狠狠挺身;卫庄全身都在抖,上身陷在软被中,唯有腰间的双手支撑着才不至于整个人趴在床上,腰臀被高高抬起,承受着灭顶的快感。
“小庄,床下占的便宜,床上可都要还回来。‘小妈’想好了怎么求我了吗?”此时说出这个词,让人羞耻却又漫生出奇异的快感,卫庄下面被话激得狠狠绞紧;盖聂喘息着缓过一阵,又开始强硬动作。
“师哥~我错了……师哥~”
07
三天后,卫庄按规矩是要回门的。不过卫庄要求的不是回韩家,而是要回新城。赵老爷本不乐意,这来来回回要十几天路程,可是被九姨太太瞟了一眼,骨头就酥了半边。只是还不放心这么个大美人独自出门,思来想去,最后让盖聂陪着一同回去。
“师哥,你说我们像不像夫妻回门?”先前的冷漠一扫而光,和盖聂在一起的卫庄,难得有几分天真的少年气,说话也百无禁忌。
“既是夫妻,小庄应该唤我什么?”盖聂捏了捏师弟的手心,打趣道。
“哼,无趣!”卫庄自知失言,只好吃了哑巴亏。
到了新城,卫庄也顾不上先订旅馆,直直奔向新城第一医院。
凤儿刚输完液正睡着了,卫庄把弟弟刚输过液还冰冷的手轻轻放到被子里,又摸了摸弟弟的脸,清瘦温热的脸,心慢慢地放下来。真好,他们两兄弟毕竟都还活着……
盖聂从身后把师弟抱在怀里,师弟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好一会儿才停住。盖聂半抱半哄地把人带到了旁边的旅馆休息。盖聂一直没睡,卫庄迷迷糊糊哭喊着父亲母亲,师弟一动,盖聂就把人往怀里带,轻拍着背安抚师弟,再将脸上的泪一滴一滴吻干,终于卫庄安稳了,盖聂搂着师弟和衣睡了两个多小时。
再去看凤儿时,凤儿已经醒了。
屋里还坐着一个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医生,正在削苹果。见卫庄和盖聂进来了,只点点头,继续削苹果。凤儿一见卫庄兴奋地大叫一声,就要往床下冲,被医生一把按住“先穿鞋!”
凤儿胡乱穿上鞋,一头扎进卫庄怀里,“哥哥,哥哥,你去哪儿了?”“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哥哥,……”
卫庄把弟弟搂在怀里,揉了两把头发,“哥哥这不来看你了吗!”
凤儿好奇地看了看卫庄身后的盖聂,“他是谁?是……聂哥哥吗?”
盖聂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伸手摸了下凤儿的头,“你哥哥说起过我吗?我是小庄的师哥盖聂。”
“哦~哥哥这么大人了还被叫小庄,羞不羞?”凤儿钻出卫庄怀抱,冲着哥哥做鬼脸。
“臭小鬼,要你多事!”卫庄虎着脸,又忍不住自己也乐了。
说笑了一阵,凤儿被推去做检查,正好探视时间也到了。卫庄瞅了一眼一直在屋里的医生率先走了出去,医生随后跟了出来。
“凤儿最近的情况还不错,病情稳定了很多,但是……”医生沉默着没继续说。
“你想说什么?”卫庄握紧了拳,盖聂在一旁把师弟手指松开握到自己手中。
医生盯着两人的手看了几分钟,才慢慢开口,“国内目前的医疗水平还远远不够,我想带凤儿出国找我的老师。”转头看向窗外,正是黄昏。绵延的天空和青山被落日染成了一片瑰丽的橘红,群鸟穿过天际又倏忽飞回,轻快自由的不可思议。“我想让他能够自由地飞……”
卫庄靠在医院的白墙上,也扭头看着窗外,落日渐渐沉了下去,飞鸟的身影几不可辨。
三天后,卫庄和盖聂要返回平城。凤儿一直抱着哥哥不说话也不松手,卫庄狠心掰开弟弟的手,交给旁边守着的医生“我把凤儿交给你了。”
“凤儿,下次见面的时候,哥哥带你一起放风筝好不好?”卫庄的声音温柔得令盖聂心疼。
“真的?”凤儿含泪的眼睛一亮。
“哥哥从来都不会骗你”,卫庄不舍地摸了摸弟弟柔软的短发,又刮了下弟弟的鼻梁,“哥哥保证!”
“师哥,我们走吧。”
卫庄没有再回头。所有忍心的不忍心的他都必须放手,从一年前他看着一片灰烬的家,父母的遗骸无处可寻,凤儿躺在病床上死生一线,所有珍惜珍重珍爱的都成了手中流沙,握得越紧,流得越快,直至无可握,直至无可栖。
手,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握住,盖聂把师弟的头按在肩膀,环住了怀里的人,热意从胸前、腰背、脖颈、后脑传来,逼得眼泪不断涌出。想起初见时小庄恣意的眉眼,盖聂的心也跟着升起了潮意,我的小庄就该那般张扬快活啊。
“小庄……我的小庄……”盖聂沉沉地叹息着。
08
回平城的路上,盖聂给卫庄讲了一个故事,里面有一个悲伤的女人,一个坚强的母亲。
袅情丝吹来闲庭院,摇曳春如线。春闺少女妙龄年华,最易伤春也最易思春。到了园林,方知春色如许,不经意转身就看见了命定之人,年轻时的赵老爷高大英俊、内心潜藏的苦难和自卑使得他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深沉稳重,这对青春少女是致命一击。
拼尽了一切,以为觅得良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婚后的幸福也有,只是稀疏,赵老爷对着美丽温柔大家闺秀的妻子,不敢放纵不敢尽兴,像是节日里的祭祀,要供着奉着规规矩矩才好;盖氏聪慧心知肚明却无法开口。
好在两年后有了孩子。
坏在赵老爷开始背着妻子偷偷勾搭上了屋里的丫鬟。
盖氏很快发现了两人奸情,丫鬟能卖出去。可有一就有二。
做为母亲,盖氏要保护自己尚未面世的孩子。她找到了当年和赵老爷一起逃难的同乡——一位医馆学徒。她许了对方金银,但对方不要,只是说要做盖家的管家,这对于盖老爷的掌上明珠并不是难事。从那时起,赵老爷每日的饮食中被下了慢性的药,无色无味不伤心神,只是再难有子嗣,上些年纪就会愈加力不从心。
盖聂十二岁时,长期抑郁不得加上生产造成的虚弱,盖氏终于没有熬过那年冬天。盖聂从学堂回来,看见平日卧床的母亲穿着淡湖色的绣花袄裙,上面用银线绣着朵朵白梅。头发盘着髻,扎着一支点翠梅簪,涂了淡淡的胭脂,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格外的好。母亲先是问了盖聂今日都学了什么,然后拿出一对扳指玉环,放到盖聂小手里。“聂儿,这是母亲最喜欢的,可惜母亲送不出去了,聂儿要留好,以后送给最喜欢的人。”
“聂儿,无论如何,母亲都会护着你,没有人可以抢走属于你的东西,谁都不能……”
盖聂懵懵懂懂,不全明白母亲的话。
第二日下了那年冬天第一场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盖氏走得干干净净。
头七刚过,赵老爷就片刻不能等地撤了白绫,换了府匾。纵然乡绅邻里都百般劝阻,终究是别人家的事。
盖聂仿佛被揠过的萝卜,一夕长大,和父亲渐渐陌路。
卫庄静静听师哥讲完,忍不住吻上盖聂的唇,“师哥,从今后我疼你。”
盖聂被这一句话引得情潮涌动,翻身把师弟压在身下,“小庄,你现在就疼疼师哥吧!”
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09
盖聂和卫庄回来后,听说赵老爷身体已经好些,只是不见新收进来的九姨太,卫庄乐得干净。白天跑到书房看看书,晚上盖聂会悄悄过来,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彼此情投意合,情海欲波逃无可逃。
又过了十几日,赵老爷自觉身体大好,这一个多月未开荤,隔壁又放着个勾魂摄魄的美人还没吃到嘴;又忍了三天,实在心痒难耐,叫来管家准备了半份量的补药,准备先拿八姨太试试手。
当晚巳时,八姨太房中传来一声尖叫。等众人赶过去时,赵老爷已然昏死过去。平城最有名的大夫都来看过,又都摇摇头走了,靠附子等猛药吊了几天命,最终在第五天头上闭上了眼。人死如灯灭,所有的荒唐与不堪在短暂的飞短流长中都化作尘土,归于寂静。
盖聂一边料理父亲的身后事,一边让管家准备了八份丰厚的遣散费,给了几位姨太太,令她们离开盖家自立门户,给的银钱足够每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生。
卫庄同样拿了钱离开。
一个月后,两人来到约定的地方。
“师~哥~”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盖聂回过头来,面前站着初见时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一头银色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眉眼恣意看着自己。
“小庄……”盖聂笑容温润地看着师弟,“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
“师哥,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年诵过的诗吗?”
盖聂看向远方,稻田的尽头是炊烟,炊烟之外是辽阔的密林,密林之巅是连绵的群山,群山之上是无垠的天空。
有风吹动了盖聂的黑发,低沉的声音渐渐在风中清越激荡:
“煮酒杯未满,焚诗风长卷;何事心高悬,欲尽乱世安。”
“请君三尺剑,凭我寄肝胆;荡尽烽火台,万里好河山。”
两人的声音应和在一处,远远传开,惊起一片飞鸟,飞入无边的天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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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表:
1878年 光绪四年,丁戊奇荒。十五岁的赵老爷和管家等同乡逃难到平城,被盖老爷收留。
1889年 光绪十五年,盖小姐在后花园对赵老爷一见钟情,同年十六岁出嫁。
1891年 光绪十七年,盖氏有孕且发现丈夫不忠,找到管家秘密投药。同年,卫庄出生。
1892年 光绪十八年,盖聂出生。
1897年 光绪二十三年,盖老爷病逝。赵老爷娶二房、三房两位姨太太。同年,凤儿出生。
1904年 光绪三十年,盖氏病逝。当月赵老爷不顾乡绅们反对,将盖府变赵府。
1910年 宣统二年,盖聂外出求学,遇到卫庄,两人渐生情愫。
1911年 宣统三年,卫庄问“鸳鸯两字怎生书?”盖聂送卫庄翠玉扳指,聂卫二人定情。
1912年 民国元年,卫家大火,卫庄不辞而别,盖聂失去了师弟的一起消息。
1913年 卫庄到平城投奔韩安,嫁给赵老爷做九姨太;一个月后,赵老爷病逝。同年,医生带凤儿转道香港前往英国。盖聂和卫庄离开平城,奔赴上海秘密参加讨袁活动。
1927年 北伐战争中盖聂为保护卫庄,左腿和头部中流弹,左耳失聪。
1928年 卫庄带盖聂借道香港前往英国疗治。同年凤儿考入牛津大学医学院。
1937年 日军入侵平城,占据盖府做临时指挥处。当夜管家在盖氏旧屋点起一把大火,整个盖府化为灰烬,管家身亡。
1938年 盖聂、卫庄、医生、凤儿移居美国。之后国内外形式每日变化,聂卫二人从此再未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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